「我說好看。」換言之,她只要在意他的想法就好了。
她臉紅了。
「真的,一如你的名。」她臉上的疤看似明顯,不過很奇怪。看著她,就是很容易忽略那道疤,只看見她的美。
她的美是一種很艷麗的美,可是又不張揚,渾身透著一股沉穩內斂的大氣,正如她的名。然而,這都只是外在,在他身下的她,嬌弱而靦腆,美得像初春剛剛含苞吐蕊的花兒,柔嫩之中媚得令人眩目。從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很美,卻從來不知道她在他眼中、心裡還可以更美。
芍葯覺得全身都要燒起來了,半晌才嬌羞的低聲道:「我都不知道王爺可以說出甜如蜜的話。」
「天地良心,這是本王發自肺腑之言。」
「我豈有說王爺違背心意。」
「既然知道是本王真心所言,難道不相信本王眼光嗎?本王說好看就好看。」
第六章 王府婚禮(3)
靜默片刻,芍葯道出內心的脆弱。「我並不害怕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不願意在他人眼中憶起被拋棄的過去,烙印在我身上的不祥之兆。」
「皇子過了十歲就要遷到東苑,可是進了東苑,親娘看顧不易,皇子很容易就被養成紈褲好色。母妃為了保護我,以我身子有恙為由拖延此事,父皇寵愛母妃,就放任我繼續待在母妃身邊,直到我十四歲,太后命令我遷到東苑,母妃因此病倒了,這事只好又擱下來。雖然母妃很快就病好了,可是隔一年母妃又病倒了,這一次一病不起,宮中因此有個傳言,說是我害死母妃,父皇為此打死不少太監宮女,不過只是讓我的名聲更殘酷不仁。」
芍葯聞言一凜,此事明顯有人在背後操縱,用意何在,一目瞭然,不過,傳言的殺傷力已經造成了,有誰會去關心這背後的是是非非?
「你想必已經明白了,因為本王的殘酷不仁,更突顯太子的仁義賢明,可是,這又如何?一件事不是只有一面,有失,必定有所得,有得,也必定有所失,端看站在何種位置。」
「妾身沒有王爺的高瞻遠矚。」戚文懷輕聲的笑了。
「王爺笑什麼?」
「其實,本王不及你通透明白,只是你比本王更重情義。」
是啊,無論不祥之兆還是被遺棄,追根究底無非源自人的自私自利,她看得通透明白,卻因為難以割捨至親之情,以至於想起來會難過會心痛;可是王爺生在皇家,至親從來不只是相互扶持的家人,更多時候摻雜權力和利益的考量,因此沒有太多情義牽絆,反而更能看開一切。
「在本王看來,若沒有過去,本王很可能錯過你。」
這一點芍葯倒是無話可說,王爺要娶永昌侯府的女兒,也應該娶嫡長女。
「換成本王,本王還不見得下得了手自殘,你應該為自個兒感到驕傲。」
「王爺今日所言,妾身記住了。」
戚文懷用左手勾住她的右手,兩人十指相扣。「可是你得答應本王,以後絕對不可再傷害自己一根寒毛,本王會心痛。」
柳眉一挑,芍葯調皮的反問:「為了王爺也不行嗎?」
「本王絕不會靠你的犧牲來保護。」
當時姐姐若是知道,只怕也不願意她如此犧牲。「王爺不是說了,一件事不是只有一面,這樣的犧牲換回我的身份,我認為值得了。」
「雖是如此,本王也不要靠你的犧牲來保護。」戚文懷雙手轉而捧著芍葯的臉,再重述一次。
「昨夜本王向你承諾,你是本王的妻,以後由本王來守護你。」
提起昨夜,芍葯不禁臉紅了,如今身上還佈滿他留下來的青紅瘀痕,一伸手,一抬腳,都是酸痛。
戚文懷也想起昨夜紅帳中的銷魂,見她眼眸低垂,閃避他的目光,不由得生出逗弄之意,咬著她的耳朵道:「我的王妃在想什麼呢?」
「沒有……」她怎麼突然有一種害羞至極的感覺?
「真的沒有嗎?」他不安分的輕舔她的耳垂,不過還沒教她驚慌失措,就在他體內點了一把火時馬車停下了,沒讓他有機會失了分寸,變成好色之徒。
不等騎馬的高成和坐另一輛車子的楊姑姑過來,戚文懷匆匆為芍葯蒙上面紗便拉著她下了馬車,可是兩人的儀容不整還是引人無限遐想,高成不由得在心中歡喜,王爺終於想親近女色了,真好!
回到王府,認了一下院子裡的人,芍葯已累到快趴下來了,可是剛剛想歇會兒,戚文懷的兩位側妃和妾室就前來請安,這時她才想到王爺的後院有不少女人,還有兩位側妃來頭不小,不過,真正衝擊她的是其中一名侍妾懷了身孕……芍葯瞧她的肚子,應該有五六個月了吧。
芍葯斂住思緒,提醒自己切莫自亂陣腳。
兩個側妃和幾個侍妾二向芍葯下跪奉茶,唯獨蔣氏不肯按著規矩敬茶。
「王妃,妹妹有孕在身,不適合下跪行禮,王妃不會與妹妹計較吧。」蔣氏姿態高傲,下巴抬得很高。
妹妹?她可以稱蔣氏妹妹,蔣氏卻必須自稱賤妾,依禮,蔣氏在王府的地位與奴才無異,主子可打可賣,只是貴妾良妾有娘家可以依靠,不能輕易發賣。
「楊姑姑,告訴喬總管,請御醫在一旁候著。」每個人都在等著看她的反應,她可以放任蔣氏不行這個禮嗎?不行,她雖無意給她們下馬威,但是不容許別人當她是軟柿子,要不以後如何在王府立足?
楊姑姑唇邊掠過一抹笑意,應聲退了出去。
蔣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王爺的長子,如今府裡上下誰不小心翼翼捧著她,深怕她有一丁點不適,這個女人怎敢如此對待她?
「沒了規矩,就會生亂,這麼簡單的道理不懂嗎?」芍葯的聲音輕輕淡淡,一如她此刻的表情,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只是單純就事論事。
「我可是懷了王爺的子嗣。」若是蔣氏有根尾巴,此時已經翹起來了。
「王爺的子嗣也要有規矩。」
言下之意,她只是一個妾,妾還是奴才,怎能不守規矩?蔣氏恨恨的咬著下唇。
「今日你不願意行這個禮,可以,生下孩子,你就離開王府。」
「我要告訴王爺,我可是有了身子。」
「王爺不管內宅,這裡由我作主。」
蔣氏這會兒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了,而眾人看芍葯的目光有了變化,不再是原先的輕視,是審慎的態度,這位王妃明明毀了容顏,怎麼還可以如此氣勢凌人?聽說她面有疤痕,她們已經將她想像成無鹽女,可是如今一見,她們不由得嚇了一跳,她還是很美,甚至不輸給她們當中最貌美的蔣氏。
蔣氏真是恨死芍葯了,自從有了身子,連兩位側妃都爭相巴結討好她,娘家每隔幾日就往她這兒送補品,她不再像過去被輕視,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今日芍葯狠狠將她的顏面踩在地上,她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這時楊姑姑回來了,福身道:「王妃,御醫來了,此時在東廂房候著。」
芍葯點點頭,看著蔣氏。「妹妹可以行禮了。」
事已至此,蔣氏只能安分的下跪奉茶。
芍葯吃了茶,送上回禮,楊姑姑便上前將蔣氏扶起來。
「我累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吧。」芍葯看了楊姑姑一眼。
楊姑姑立刻明白,親自將兩個側妃和幾個侍妾送出去,並帶著在東廂房等候的太醫前去荷香苑幫蔣氏診脈,確定蔣氏沒有跪出什麼毛病來。
「這件事你們有何看法?」瑞雲和瑞雪如今都是芍葯的大丫鬟,一有機會芍葯就會訓練她們思考,畢竟她沒有八隻眼睛,看不見四方,還是要靠兩個大丫鬟幫她多留心注意。
「王妃說過,蔣姨娘的父親雖是地方大官,但她是庶出的,在家中地位很低,不過今日看她,倒像嫡出的千金小姐。」進王府之前,芍葯就向她們提過王爺的幾位側妃和侍妾,瑞雲心思細膩,不但一一記下,還一一推斷她們的行事為人。
「兩位側妃的態度很奇怪,像是等著看笑話,只是不知道看誰的笑話。」瑞雪沉默寡言,不叫她開口,她很少主動開口,也許因為如此,她喜歡觀察人,一個人的言行表情比說出來的話更吸引她的注意。
芍葯冷冷一笑。「她們確實等著看笑話,至於看誰笑話,就看誰能製造笑話了。」
「王妃是說,她們故意讓蔣姨娘出來鬧嗎?」瑞雲自信壞人見得不少,不過兩位側妃這型的還真教她豎起寒毛。
「她們故意讓蔣姨娘出來鬧,可是也要蔣姨娘願意出來鬧。」若蔣姨娘根本不知道自個兒被利用了,她就只配得兩個字——愚蠢,這就不足以放在心上,不過她腹中的孩子……
芍葯知道不應該將此事看得太嚴重了,今日不是蔣氏有身子,明日也有可能是其他侍妾有身子,王爺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可是,她還是覺得心兒酸酸的,還有悶悶的,真的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