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什麼?」
「承諾我當你的愛情、當你的天長地久,不當你的責任負荷。」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責任負荷。」
「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可是我對甜言蜜語,有高度欲求。」我趴在他的胸口,圈住他的腰。
吸氣,不吵架真好。
他笑了,把我從胸前拉開,額頭碰額頭,眼底的痛苦化為寵溺。
他是那麼寵我啊……我怎麼會看不清楚,怎還能為難他?是我的錯,真心誠意認錯。
「想聽什麼?我喜歡你,再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人比喜歡你更多。」
「老套。」我搖搖頭。
「那……我要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我要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一輩子。」
「這是承諾,不是甜言蜜語。」我挑剔。
「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這是事實,不是甜言蜜語。」我挑剔又挑剔。
「你很難伺候。」
「我這麼難伺候,你還要我?數到十,給你時間反悔。十、九……」
他一把摀住我的嘴。「不必數,我永遠都不會反悔。」
「永遠是很長的,話不要說太快。」
「不要跟我解釋永遠有多久,尤其對來自未來的你,我知道就算是『永遠』,也不夠。」
「好吧,我巳經給過你機會了。過了今天,不管我再討人厭,你都不可以把我丟掉,我會巴得你緊緊的,說不定會害你窒息。」
「我喜歡被你巴得緊緊的。」
「如果我八十歲了呢?被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巴緊,你能忍受?」
「八十歲的老太婆還能把我巴緊,我會很快樂。」
「為什麼?」
「那代表我把你養得很好、很健康。」
我歎氣,這就是甜言蜜語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學會。男人呵,是可以被訓練的。
一室靜謐,無端端加深了親暱與感性。
「阿朔,我很嫉妒。」我親親他的嘴角、下巴。
他笑著追上我的唇,給我一個熱烈。「嫉妒什麼?」
「嫉妒你的第一次不是我。」我回吻他,然後貼在他的胸口,傾聽他的心跳。他的心像戰鼓,咚咚咚,一聲比一聲急切,所有女人都會為了自己有這等影響力感到驕傲吧?我淺淺笑開。
「有差嗎?以後你會有幾千幾百次。」他笑著摟緊我,暖暖的嘴唇親吻著我的額頭。
「沒差嗎?如果我的第一次去找那個宇文謹呢?」
我退開兩步,動手拔下髮簪,讓烏黑秀髮垂下。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有幾分風情,卻在他眼裡看見情慾。
「你還真懂得如何刺激男人。」他捏著我的下巴,潑墨似的濃眉飛揚。
「我獨特、聰明嘛。」
拉開衣帶,我在向他示愛,他看見了,捏住我下巴的手改為撫摸,粗租的指繭磨著我的臉、脖子、鎖骨……撫出我一陣陣顫慄。
他啞著嗓子,帶著無盡的笑意。「可不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幫我寫一本甜言蜜語錄,讓我不必腸枯思竭,也找不到讓你開心的話。」
「好。」這件事,我願意為他做。
他拉開我的衣服,看見頸上的兩道傷口,皺了眉頭。
「沒事,我不痛。」我用手指順著他消化不良的眉頭。
「你不該傷害自己。」
我不問他怎麼知道那是我自己弄的,他有太多的眼線心腹,隨時為他報告,我比較想知道,接下來我該如何讓他為我血脈賁張。
我抓起他的手,用臉去摩擦他的掌心。「你不教我,我不會做,你的經驗比我豐富得多。」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了。」
「很好,從此以後,我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
他的唇隨著指頭下滑,一個撫觸、一串輕吻,他對我的影響力和我對他的一樣大……
夜深沉,身心沉淪,這個夜晚,我與他成了再也分不開的個體。
看著他沉睡的臉龐,我知道他累壞了。昨夜……他很辛苦。這種事,男人總是比女人付出更多。
我沒吵醒他,打算等天亮再同他商量,我要他把常瑄借給我,讓常瑄日夜兼程將我送回南國,解了毒,我立刻回京與他相聚。
躺在床上,我應該很累的,可就是沒辦法入睡,穆可楠和李鳳書的臉輪番造訪我的夢境。還是無法不介懷吧?但,能怎麼辦呢?不妥協、繼續折磨這個男人嗎?
三爺說了,那是使命,上天要他為帝、要他造福大周千萬百姓。皇帝該怎麼當,我心裡有數,他對我做的,已經遠遠超出。
三爺說他身處雲端,俯瞰眾生,豈可為一處美景回眸再三?是我明知高處不勝寒,卻還是讓自己愛上……
繼續說服自己吧,只要我認定這樣才是正確的,就能安心面對。
輕巧下床,我坐在鏡台前,緩緩地梳理滿頭烏絲,卻不經意發現兩根白髮。才十七歲啊!怎麼就早衰了?是這份愛太勞力費心,亦或離別相思欺人太甚?
拿出包袱,我把被打亂的東西一一歸位,收拾妥當,提起包袱,才走兩步,就聽見阿朔冷肅的聲音──
「你要去哪裡?」
猛回頭,順著他的眼光,我看見手上的包袱。不好,他誤會了!心嗆著,包袱因而落在地上。
我的心虛看在他眼裡,成了罪證確鑿。他搶上前,一把抓住我。
他蒼白著臉孔,深邃的輪廓裡有著深邃的哀傷,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他捏住我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之捏碎。
「你又來了,是舊事重演嗎?前一夜要我陪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隔天,馬上穿上大紅嫁袍,遠嫁南國!」
「不是這樣的……」
他不讓我把話說完,打斷我:「你什麼都不在乎嗎?身子給了誰都沒關係嗎?只要能達成目的,要你怎麼做你都毫不猶豫?哈,我老是忘記,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都是這樣的,那個叫做一夜情,什麼都不算數的,是不是?」
他黑亮的眼珠子揚起風暴,太陽穴鼓鼓地跳著。
「不是的,你要讓我把話說清楚。」
「你的話能聽?言而無信是二十一世紀的習慣,還是你專門拿來逗我的樂趣?承諾?天長地久?哼!見鬼了,我居然還信你說的話。」
他抓住我的手指加上力氣,痛得我呼叫出聲。
「你也會痛?我還以為你只會讓別人痛。」
「阿朔,我沒要走……不對,我得走,但是我會回來的……」面對他的憤怒,我語無倫次,簡單的解釋居然被我弄成不打草稿的謊言。
「說謊!」他暴跳如雷,像只被激怒的野獸,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語。
「我沒說謊,我發誓,我每句話都是真的。」
「連吳嘉儀三個字都是假的,你身上有什麼是真的?」
不對,吳嘉儀是真的,章幼沂才是假的。算了、算了,這個時候不是計較真假的時候,我該把話說清楚。
「阿朔……」
「別叫我,別想再耍弄我,從現在開始,由我作主,我要怎樣便怎樣,你願意留下也得留,不願意留下也得留。」
說完,他恨恨推開我,一個踉蹌,我往後跌去,撞到椅子、摔在地上。那痛,痛入骨髓……
他沒回頭看我一眼,筆直走出屋子,然後我聽見他對常瑄怒吼:「從現在開始,不准任何人和她說話,不准任何人見她!不、不能是你,去找別人來守著她……誰讓她逃跑,誰就提頭來見我!」
閉上眼睛,我又搞砸了。苦笑,我真是流年不利呵……
第三十二章 章斷
被囚禁的前幾天,我拚命拍門,求們外的侍衛讓我見阿朔一面,他們文風不動,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聲音。
我求送飯的人替我傳話,把阿朔給的金手煉送給他們作賄賂,鏈子被拿走了,我的信依然石沉大海。
我退而求其次,哀求他們讓我見常瑄,但不知是傳話的人沒傳,還是常瑄對我著惱,他始終沒走上一趟。
第十天,我數著所剩不多的藥丸。
來不及了,我心知肚明。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那些藥也沒辦法護我一路平安回到南國,所以,接下來我能做的,唯有認命而已。
從那之後,我再不喊叫要求,送信送話這種事,做與不做都沒差別。我安靜、安分,定下心等待死亡上門。
很糟對吧?我和阿朔總是陰錯陽差,可是我落入這個時代,不也是陰錯陽差之下的結果?
惱的是,我竟浪費那麼多時間,同他爭取那些無聊的原則,你追我躲,憑白錯失相處機會。
真是的,如果早知道只有兩年,我才不管皇后怎麼想,都要任性到底,就算非得和穆可楠、李鳳書大打一架,才能擠到他身邊,我也會勇往直前。
可悲,人總是要走到死亡面前,才看得清楚。
我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甜言蜜語錄
明知道他用不到,他身邊,再不會有像我這麼難伺候的女人,可我還是要寫,用不靈光的毛筆字,歪歪斜斜地寫下無數句子,想像著他會用什麼口吻對著我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