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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惜之

  「好啊!可是,為什麼?」我以為他是碰到難題非立刻解決的人,眼前不是休閒娛樂的好時機。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們那個時代的男女,男人想追求女人,就要帶女人出門約會?」

  「約會?」他記得?連我都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啊……

  還能指控他沒把我放在心上?這種指控會讓我遭天打雷劈。

  「走吧。」阿朔握住我的手,衝著我一笑,讓我心甜滋滋的。

  何德何能呀,不懂得浪漫的男人為了吳嘉儀,要試著學習浪漫。除了感動,我再找不出合適形容,像被點穴了般定定望著他,任甜蜜在胸臆間氾濫。

  在四目交望間,James不知何時退下了。James不在,我放心地勾住阿朔的脖子,踮起腳尖,主動給他一個綿密親吻。

  溫溫的吻,不是熱烈非凡,卻帶著深長的眷戀,眷戀他的溫柔、他的努力,眷戀他願意為我做的所有改變。

  鬆開他,我靠在他胸前,聽著那顆健康的心臟,狂奔……他在喘息,也在自抑,他愛我,用盡所有他能理解的方式。

  他啞著聲音,開口:「這是你們那裡,約會要做的事嗎?」

  「嗯,每次約會,男生女生都要做的。」退開一步,我看著他潮紅的臉,輕笑。

  「很好,我喜歡約會這種東西。」

  驀地,他手臂收緊,重新把我收回懷裡。這下輪到阿朔不肯放人了,他扣住我的後腦,讓我的唇與他膠著。

  他的唇與他的形象不符合,剛強的他卻有著世界上最柔軟的嘴唇,他淡淡啄吻、輕輕吮吸,兩人的氣息交融契合……漸漸,他呼吸更急了,於是慌地將我鬆開,眼底卻充滿情慾。

  低頭,臉熱熱辣辣的,我猜自己熟透了。

  他手背在身後,低頭在我耳畔輕問:「如果我在這裡要了你,你會不會從此對我死心塌地?」

  他的話,酸了我,讓我的心再度融化。

  回想起那天夜裡,軍務繁忙的他回到營賬時,早累得說不出話,所以我翻身,假寐,不讓他說話陪我。

  他走至床邊,替我拉拉被子,在我額間落下親吻。

  床微微下沉,我知道他坐下、他在審視我。久久之後,一聲輕歎傳來,一陣近乎呢喃的語音軟了我的心──

  他說:「告訴我方法,怎樣才能留你一輩子,我一定照做。」

  他說:「我對誰都篤定,唯有面對你,毫無把握。」

  他說:「可我怎能怪你?那個二十一世紀這麼吸引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同你回去。」

  他在我身後躺下,輕輕挪移,把我挪進他懷裡。他不停說話,一句一句,直到耳際傳來穩定的呼吸。

  他沉睡,我睜開眼睛。心在流淚,酸楚漫過,我責備起自己:吳嘉儀,你真是個壞女人,居然讓一個偉岸男子手足無措。

  仰頭,看著身前男人,我真的無法再要求他更多。

  好吧好吧,三妻四妾就三妻四妾,三宮六苑七十二嬪妃,我統統認了,只要別讓我去跟她們打交道,只要他心中央站著一個吳嘉儀,即使和他在一起的條件,苛刻得讓人無法心甘情願……我認!

  回神,我問他:「你覺得呢?」

  「你不會,你會逃得更遠……」他無奈歎氣。「如果你能夠普通點、一般些,我一定不必這麼傷腦筋。」

  凝視著他打結的眉頭,我真想告訴他,我也是普通女人,愛上便愛上,再苦也不喊冤;我想告訴他,是的,我已經妥協,再也不會逃遠。

  但話在舌間,終是說不出去,我真恨自己的固執驕傲。

  「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出營賬。

  上馬、奔馳,風從身上掠過,帶著微微暖意,不再是刺骨寒冷,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我的肺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下定決心了,我要待在他身邊,永遠永遠,放棄原則、不要名分,安心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幾個笑容,在他煩悶的時候陪他說說話。

  是啊,要得少便不貪心,不貪心便不會過度期待,沒了過度期待,愛情哪裡傷得了人?是啊,不要名分,便不會讓那些後宮事髒了我的心情。

  是啊,只是陪伴,沒有多餘心思與害怕。終有一日,穆可楠和李鳳書會理解小小的吳嘉儀,威脅不了她們的地位,自然不會同我為敵。她們是古代女子,用婦德婦誡喂大的女人,她們一定能夠接受理解,丈夫的心不在無所謂,只要他仍然負責顧家。

  「在想什麼?」阿朔策馬奔馳,我才發現我們已經置身森林。

  他下馬,將我抱到地面、拴馬,手牽手,我們一起往森林深處走去。

  「想唱歌。」

  「唱什麼歌,豆漿油條嗎?好,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你了不起的歌聲。」

  「太子殿下,讚美別人歌聲了不起時,請不要掛上輕蔑笑臉。」我用四根手指頭把他的笑臉拉平。

  「我沒有。」他正色。

  「我沒瞎。」我瞪他。

  「好吧,我承認有一點點。對不起。」

  「多大一點?」

  「這麼大。」他比出兩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幾乎要貼在一塊兒。「不過,你可以唱唱,說不定我會從此改觀。」

  「也是,我進步不少了呢!」我大言不慚。

  「快唱,我洗耳恭聽。!」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愛情原來的開始是陪伴

  但我也漸漸地遺忘

  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葉子-阿桑

  當我沉醉在「美妙歌聲」裡時,阿朔一把抓住我,凝重的表情讓我誤以為唱到禁歌。

  「怎麼了?」我不解。

  「以後不會了。我發誓,再不讓你一個人孤單狂歡,不讓你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不會讓你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你永遠不會失去我,我會陪在你身邊。」他發誓。

  說傻話,他是堂堂太子殿下呢!將來要成為以天下社稷為己任的天子,哪來那麼多時間做「陪伴」工作?

  我輕笑。「是唱歌,不是暗喻,我沒怪過你。」

  他沒理會我的笑意,凝聲問:「很苦的,對不對?那個拋開我、遠嫁南國的路程。」

  這話他問過一回,我避開了,他再問,我仍然打死不說。

  那個苦,我連對自己都不吐,總是壓著笑著,騙自己沒那回事,怎麼可以他一問,我就和盤托出?

  我搖頭。不苦、不苦……說兩百次不苦,再大的苦也變得不苦了。

  「說謊!」他橫眉。

  我還是搖頭。

  「騙人。」他的眉頭漸漸聚攏。

  我搖頭、搖頭,把頭搖成天橋下賣的波浪鼓。

  「逞強。」

  終於,他一句逞強逼出我的淚水。

  真壞,害我明明在笑,卻扼不住滿腹酸澀。

  「對我示弱,不會被抓去斬首示眾。」他又說。

  垂首,淚水一顆顆掉到胸口,掩飾性笑臉退位,我死咬住下唇,不明白自己是害怕示弱,還是怕被斬首示眾。

  「傻瓜。」一雙大手把我壓入他胸口。「有苦,說出來……不打緊的……」

  是他說不打緊的,是他說逞強不好的,是他不愛我說謊……好啊,要實話實說嗎?誰怕誰!

  「很苦、很痛,這裡。」我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胸口。「那天,你讓三爺來,我知道你要娶別人,知道我們越離越遠,知道『不可能』已經橫在我們中間,我大哭一頓。」

  我仰起頭,鼓著腮幫子,哭得好可憐。

  「我知道,你把手背咬得稀爛,把不聰明的腦袋撞得更笨,還說『愛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將就。我不喜歡將就,我要獨一無二』。」他輕聲複述著我說過的話,也不管我的心臟能不能負荷這份沉重。

  「你是我的獨一無二,我卻不是你的獨一無二,不公平。」我指著他,撻伐。

  終於說出口了,不用隱喻、不說大道理、不裝沒事,明明白白地說出自己是善妒女子。瞧吧,吳嘉儀真的很小心眼、很自私、很不寬容,可是說出實話,真的好舒服。

  他衝著我笑,吻吻我的額頭。

  「我知道,愛上我,讓你太委屈。」他軟聲哄我。

  「是啊,好委屈,你要是醜一點、壞一點、蠢一點就好了。為什麼我不愛三爺、九爺還是任何一個不想當皇帝的男人?」

  我是豬頭,而阿朔是三更半夜出生,亥時(害死)人。

  「但是你不知道,對我而這,你也是獨一無二。」

  這是情話嗎?他把約會守則記了下來,學會甜言蜜語對愛情的重要性?

  他沒等我回話,逕自往下說:「你不在的日子,我懷疑,如果當了皇帝卻連你都留不住,當這個皇帝還有什麼樂趣?

  你說得對,人在算計中走向腐爛。我成天成夜算計,以前不懂得累,是因為不知道真心坦誠多麼令人輕鬆快意,後來懂了,但是可以讓我敞開心胸的章幼沂卻不見蹤影,我不只一次覺得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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