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歎氣,為我妥協。「要找到比你漂亮的女人很難嗎?」
損我?無所謂,只要能轉開話題就可以,我仍舊笑得滿臉甜。「是不難,可是要找到像我這樣讓太子殿下死心塌地的女人,就難了吧?」
他抿了嘴,偷笑。「驕傲。」
「我驕傲還不是你寵壞的。」女人的壞是男人寵出來的,可……知道嗎?能被男人寵壞,何其幸福。
他無奈搖頭,說:「我見過崔姑娘,她有一雙章幼沂的眼睛,可惜沒有一顆章幼沂的心。」
他想告訴我什麼?九爺仍心懸於我?
不會的,愛情從來不是男人生命裡的大宗,他們有前途事業、有凌雲壯志,愛情,只是微乎其微的小點點,稍微一掠,便別開眼睛。
我笑笑回答:「她怎麼可能有一顆章幼沂的心?要是她有,南國國君可要大大吃味了。」
「調皮。」
「我沒說錯。」我鄭重指指胸口。「這裡、這顆心的主人叫做吳嘉儀,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她懂的東西和你不同,她穿越只為了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他也同我鄭重了起來。
「她要愛上你。」
我要他清楚明白,我愛他,不轉移,他不需要試探我。我很樂意告訴他,不管是宇文謹、鏞晉、花美男、端裕王……或條件比他優十倍的男人任我挑選,他是我唯一的選項。
他點頭,伸開雙臂,緊緊擁抱住我。他的吻落下,在我髮梢、在我眉眼之間、在我鼻樑上面……慢慢地,滑向我的唇。
淡淡的吻,像他的人,不夠熱烈,卻讓我彷徨的心尋到定位。不逃了,我確定,就算要背棄良心也可以,如果罪惡感是愛上他的附加條件,我接受!
靠著他,我淺淺笑著,虧他有一身好肌肉,可是要當熱情如火的猛男,肯定是困難的了。
「阿朔,還我。」我伸手向他討。
「還你什麼?」他一手握住韁繩,一手握住我。
「我的漫畫。聽說你隨身攜帶?」我自他手中抽開手,開始很「不守婦道」地在他胸前掏掏摸摸。
「誰告訴你的?」他又握住我,施了力,阻止我有礙觀瞻的動作。
「常瑄啊!快拿出來,我想看。」
「我沒隨身攜帶。」他硬起臉,臉色不自然。
「是常瑄騙我?可惡的傢伙!」悶聲,我垂下頭。「要不是他說,你常撫摸我給的銀鏈子,我的漫畫你總是帶在身上,我不在,思樂冰在你嘴裡失去滋味,我才懶得來,這趟路千里迢迢……」我像個老太太,嘮嘮叨叨念不停。
他輕笑,從懷裡掏出東西。
一見,我雙眼綻放光芒──是我的銀鏈子和漫畫!搶過手,我又摸又翻,他啊……果然時時刻刻把我帶在身旁。
「滿意了嗎?」他似笑非笑問。
滿意!滿意到不行!可我嘴裡說出的卻是另一句:「阿朔,宮裡都還好嗎?」
「你想問誰?」
「鏞歷、鏞雒那群小傢伙。」
「還好,比你離開的時候長大許多,聽說鏞歷能念三字經了。」
「太棒了,他不該被放棄的。瑾妃呢?她從冷宮裡出來沒?」
「出來了,但貶為美人……」他阻止我要插話的衝動,繼續把話說完:「別為她不值,這個身份更能保障她往後的安全。」
癟嘴,他終於知道後宮女子活得多麼小心而卑微。
「我的褔祿壽喜呢?」胖胖的小壽子有沒有變得更胖?善言的小祿子還怕不怕鬼?那次,我肯定把他嚇得不輕。
「不知道。」他說話的時候,掛著兩分笑,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也對,他怎會在乎那些小人物?不過是宮女太監嘛!活得好不好、過得快不快樂,他這位日理萬機的皇太子哪有空在意?
「皇后娘娘呢?」
「母后身子不太好,太醫開藥幫她調養。這回領兵出戰,母后再三交代……」
「交代什麼?不可以冷落太子妃,最好是兩人出征三人歸?」我在耍小心眼,但這怎麼逃得過他的法眼?權朔王啊,比誰都精明。
「你在吃醋?」他笑捏了捏我的臉。
「這碗醋輪不到我來吃。」
等他帶我回營裡,要吃醋的人兒等著呢!身為第三者要有自覺,被咒被怨、被扎小人,理所當然……我討厭捲入女人的爭寵世界,可目前……歎氣,恐怕我不能不陷入一回。
方入營區,就有許多人迎上來要找阿朔討論事情,那些事我不懂也不感興趣。
阿朔把我領回帳裡,他的帳篷分前後區,前有桌椅,是論軍情、辦公事之處,後面有床被和簡單的生活器具。
我想到後帳裡待著,可是阿朔的手不放開,我只好乖乖待在他身旁,聽著他分派工作、和眾人討論軍情。
聽著聽著,我也聽出個大概。
之前,遼國大兵想攻打關州,被我的冷水戰術封於城下。現在,兩下易位,輪到大周的軍隊守在敵人的城牆外頭。
幸好,已過了大雪紛飛的季節,天氣漸漸回暖,否則敵人拿我的戰術如法炮製,我可冤了。
遼國這座城佔地相當大,據說,城裡有近萬名百姓定居。
城外環繞著一大片密林,林中有條長河貫穿城中,供百姓士兵日常所需。這座城是漢人建造的,多年前被遼國佔領之後,越來越多的百姓遷居於此,儼然成為一個大城鎮。
往年這個時候,城門大開,遼人在林裡狩獵,來來往往的部族在此地交易,熱鬧非凡,而今戰事起,禍端伏,人人自危。
這城相當難攻,城牆固若金湯,再加上敵人擅長使箭,我軍方臨城下就死傷無數,更別談攻城了。
穆將軍急功,一到城下,就派人挖地道,卻被敵方發覺,埋下數十枚炸藥,士兵死傷近百人。
「穆將軍呢?」阿朔問。
「穆將軍領兵入森林想截斷水源。」
阿朔聽了,恨恨捶桌,似乎惱怒於穆將軍的作為。
「屬下奉勸過穆將軍,等殿下回來再作決定,可是早上的失敗讓穆將軍耿耿於懷。」穿著盔甲的少年將軍拱手站在桌前,滿面憂慮。
「冬雪初融,河面寬,河水湍急,硬要截斷水源,恐會造成上游氾濫,到時……」阿朔沒說完的話,我聽懂了。
只怕到時,城裡水源未枯竭,城外駐軍先蒙其害。何況林木蓊鬱,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埋伏?只是,穆將軍是征戰多年的老將,怎麼會這般草率?
「賀青,你率千名士兵,到林裡去把穆將軍找回來。」
「是。」
「若穆將軍已經開始圍堵河水,就合力把圍石搬開。」
「遵命。」
眾人紛紛離去,帳裡只剩阿朔、常瑄和我。我低頭,試著從腦袋裡面擠出可用的點子。
此時,營賬掀起,一個身穿紅色錦袍的女子進來,她的容貌端莊秀麗,一雙妙目,唇似櫻桃,只是面色蒼白了些,連胭脂也遮掩不了。
與她四日交望間,我確定她認出我了!
直覺地,我從阿朔掌心裡把手抽回來,悄悄放到身後。
「殿下。」穆可楠只走到阿朔身邊,屈身萬福。
「你病了,怎麼不多休息?」阿朔對她輕語。
「聽說殿下回來,可楠心急,睡不安生。」
「有事嗎?」
「爹爹他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可楠……」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我已經派人去尋他。」
「殿下,爹爹脾氣急,領兵打仗三十年,從未碰過這樣的局面,自然心急,還望殿下見諒。」
「我知道,我不會怪他。」
「謝殿下。」她側臉,再瞄我一眼。
不知是罪惡感作祟,或是她的眼神太凌厲,我驀地心驚不已。
「這位姑娘是……」穆可楠指指我。
明知故問!我才這麼想著,阿朔已先開口──
「她是吳姑娘,常瑄的義妹。之前,是她想出法子幫皇兄守住關州城。上回,戰事陷入膠著,是她建議專砍馬腿的籐兵和水銀鏡助我們一回,讓我們大獲全勝。」
阿朔說這些話的時候,滿目得意,他總是對我的小聰明感到驕傲。
「原來是吳姑娘的主意,真了不起。殿下,這功勞一定要上報予朝廷,讓父皇對吳姑娘大大封賞。」她走近我,突然握住我的手。
這過度的熱情讓我退卻,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退後。
如果她不知我是誰,或者我會相信她是真心要替我爭取封賞,但她分明認出來了,還要上報朝廷、把我攪入這淌渾水,我不能不懷疑她居心叵測。
「不必了,吳姑娘不在乎這些身外事。」阿朔一句話回了她。
「吳姑娘可以不在乎,殿下可不能不在意,怎麼說,都是大功勞一件啊!說不定裕王爺早已把此事上報朝廷,若殿下不報,就怕朝廷裡有人編派,說殿下要獨攬功勞。」
穆可楠雖說得句句合情合理,卻惹得阿朔怏怏不快。
她怎不知自己踩到阿朔的死穴?不,她該是明白的,既然明白,還要踩這麼一下……懂了,她用了迂迴方式來提醒阿朔,留著我,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