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握了握她的手,阻止她的慌張行事,緩緩倒坐在座椅內,聲調虛軟,「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總經理你……」
「不要打擾大家歡樂的氣氛,一年就這麼一次。」他長長吐了口氣,「白小姐,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沒有做好個人身體健康管理,是我自己的錯。」
「可是總經理,你的體溫好高,萬一……」她手足無措的地咬著下唇。
「不會有萬一。」方以謙露出三貝的溫文笑臉,安慰她紛亂的心緒,「你放心,我不會就這麼倒下的,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面對他的堅持,白荷也不知該怎麼勸導,「總經理,您需要我幫您什麼嗎?」
「不要找醫生過來就行了。」恐怕她的小腦袋瓜正在盤算怎麼偷渡醫師進來吧!
白荷頓時無言,她的確暗自盤算著要去找位醫師過來,感冒雖然是小病,若是輕忽也會轉成大病症。
「好吧!」她妥協的歎氣,「不過,有些事您不能再拒絕我了,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方以謙挑眉凝看著她,對她突來的強硬發言既疑惑又感到啼笑皆非,轉眼間他們之間的地位似乎調換過來了,「你想怎麼樣?」
「請你乖乖在這兒等我,請做到好好休息的承諾,我很快就回來。」
沒給他一個完整答案,白荷臉色陡地變得嚴肅起來,迅速交代完幾句後,纖細身影便匆匆消失在方以謙眼前。
唇邊漾著一抹暖暖微笑,對於這個多事小秘書,方以謙不知該說她太盡忠職守,還是過於雞婆?通常遇上這種事都是能避則避,畢竟他是她的上司,萬一處理不當,不怕他記恨在心嗎?
不過……她應該是沒想那麼多吧?方以謙不禁如是想。
放鬆全身緊繃神經靠在不算舒服的座椅內,眼角餘光一直注視著大片落地玻璃外的平靜夜空,無視於額角傳來的陣陣疼痛,靜謐的氣氛讓他的情緒不禁低落起來。
每年到了聖誕節這個時候,他表現得越是開朗,隱藏心底的痛卻越見鮮明。
「那麼多年了,我竟然還在意著……」忍不住低聲悄歎,似在嗤笑自己的愚蠢與放不開。
眼角視線有瞄向平靜夜空,思緒飄飄蕩蕩回到多年前,他失去相依為命至親的那一夜——那一夜,是聖誕節,充滿感恩盛典的重大節日,他失去生命中的依靠——「總經理,我回來了!」
倉促的喚聲打斷他驟起的傷感思潮,視線往匆忙踏進會議室的白荷掃去,只見她提了一個大塑膠袋,裡頭似乎有飲品跟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那是什麼?」見她拿出退熱貼,方以謙當下哭笑不得,「白小姐,我……那是幼兒用的……」
「現在顧不得是大人還是小孩用,只要能退燒就有用!」迅速將退熱貼貼上他的額,一個轉身又拿出補充水分的飲料遞給他,「總經理,多補充點水分,熱度很快就會退的……啊,先吃顆退燒藥,我剛剛請藥劑師配幾顆藥給我,一次只能吃一顆。」
之間遞到眼前的飲料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礦泉水跟一顆藥丸。
「總經理,吃完藥你就閉眼休息一下吧!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您盡量吩咐。」
方以謙輕輕擺手,一個仰頭將退燒藥配著礦泉水嚥下喉,「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忙你的吧!」
咬牙看了眼會議室,「總經理,您要不要回辦公室休息?我怕等一下會吵到您……」
他再次搖手拒絕,「不用了,我在這兒休息就好了……回去……我怕……」
或許是藥效生效了,也或許是他累了,聲音緩緩消失在唇間,昏沉的腦子讓他失去思考及說話能力。
見他閉眼休息,白荷也小心翼翼的挽起袖子,躡手躡腳的將會議桌上的凌亂一一收拾乾淨。
假寐的方以謙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刻意放輕動作,不時回首察看他的舉止,一抹幾乎不可察的笑意悄悄爬上嘴角。
這個新來的秘書真是——呆啊!
腦中浮現未曾改變的感觀,藥效逐漸發作,腦子越來越昏沉,令他漸漸失去知覺,殊不知這一夜,個性呆到令人哭笑不得的白荷也傻傻守在他身旁整整一夜,直到天方露白——
第5章(1)
方以謙沒料到醒來第一眼所見到的是,白荷守在他身旁沉沉睡去的情景。
霎時,全身上下不舒服的因子都因驚見這一幕而煙消雲散。
看著白荷窩在座椅旁,一隻手還輕覆在他手背上昏睡的模樣,任他怎麼回想也想不起昨晚究竟發生何事。
唯一的記憶停留在她小心翼翼收拾會議室的畫面,接下來——因為藥效發作而睡去,沒想到她非但沒有離開,還守了他一夜?
凝看著她睡熟的天真臉龐,有股說不出的莫名暖意陡地湧上心頭,這樣的溫情感受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但過度冷靜的腦子旋即一轉,分竄於胸口的暖意隨著猜疑心乍起而漸漸消失,唇角的淡淡笑意也慢慢褪去。
她這麼做事否另有所圖?再者,這一幕若是教別人撞見,不知是否會被誤會?或者,這是她蓄意所為?
腦中的猜想越來越多,轉來轉去皆離不開白荷別有企圖的想法,然而她昨晚的種種表現又令生疑的陰謀論有了衝突,矛盾之處。
若是她真的另有所圖,又何必再這種寒流當道的天氣守他一夜?她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不外乎就是名和利,可是,她是這種人嗎?
她是那樣的呆……從面試時的表現就已經充分展現出她的毫無心機,這種單純的女孩會有別有所圖的念頭嗎?
他的猜疑和認知產生漫長拉鋸戰,因靠著座椅旁昏睡的白荷感到不適的逸出囈語喃喃,挪動身子的同時,緩緩睜開酸澀雙眼。
方以謙緊繃的面容突兀的躍進眼簾,也驚得她從地上迅速跳起。
「總……總經理……你……你醒來啦?」此話一出,白荷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事實擺在眼前,她竟然還問廢話!
「嗯。」方以謙淡然應了聲。
「那……總經理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裡不舒服呢?你昨晚一直在夢囈,我好擔心你是不是病況加重,但半夜時分我也不知道要上哪裡找醫生,想背你去掛急診,但……」她臉色紅了紅,一臉尷尬,小小聲的繼續說:「我背不動你,所以只好……只好不斷幫你換退熱貼,希望能夠幫到你……」
「這就是你守在我身邊一夜的原因?」他挑眉,眼角仍有疑慮。
「不然呢?」白荷不明究理的反問。
方以謙沉吟了下,緩緩開口道:「我以為你是想要獎賞。」
「獎賞?」白荷輕輕搖搖頭,「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為什麼我要獎賞?」
望著她真誠雙眸,天真臉龐,方以謙籠罩於心上的陰霾及猜疑瞬間消散,在她的圓澄清澈的雙眸注視下,他險些無敵自容。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向以君子自居的他竟也有成了小人的一天!
似在恥笑自己的愚蠢,方以謙從喉間瀉出陣陣嗤笑聲,「呵呵呵……」
「總經理,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看醫生?我覺得你應該去看醫生比較好,小病積久了也會成大病……總經理,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方以謙沒有回答她的種種擔憂提問,只是一個勁兒的輕笑著。
在聖誕夜,他認清了一個下屬的「呆」,從這一天起,他開始注意起這位心腸軟,性格呆板的女孩兒。
每一天一丁點兒的分心注意,隨著時間積累變成了無可取代的在乎情意,漸漸的他開始覺得與她親近的每一個男人都刺目不已,然後時間又慢慢的往前進,一絲絲,一點點的情感堆砌成形,再也揮之不去,無法抹滅……
藏在內心深處的感受,方以謙有所保留的一語帶過,他是個不喜歡把籌碼亮出檯面的人,唯有謹慎小心才能駛的萬年船。
「我從來沒遇到過那麼傻的人,竟然照顧上司一整夜,早上睜眼醒來看見你窩在一旁睡著的模樣時,我第一個想法是——這個新進秘書是不是另有所圖,所以才刻意守了我一夜?」
「我……」她想要開口否認,卻讓方以謙以指點住了唇。
「我知道你沒有。」唇邊蕩著笑,方以謙的眼底不自覺盈滿寵溺,「你不是有那種心思的人,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正因為有了這層認識,所以從那天開始,我的眼神就不自覺的追隨、注意著你,漸漸地變得在意了。」
聽著他耳邊的低語呢喃,吐露著點滴真心,白荷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衝擊一波又一波的湧上心頭,拍打著一顆平靜無助的心。
她沒想到,萬萬沒想到……怎麼會,怎麼可能?她竟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咬著下唇,任由方以謙擁著,白荷絞盡腦汁想要回憶起被注視的印象,怎奈腦子一片空白,她真的沒發現到半絲蛛絲馬跡,完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