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許恩恩坐在入境大廳外的長椅上,等待費傑出來。
她把玩著手腕上的男性腕表,看著鋼帶上頭的磨損痕跡。
其實,費傑沒叫她來接機,可是那傢伙連班機號碼都傳真給她了,不是要她來接機會是什麼意思?
況且,她可以想像得到如果她沒來接機的話,費傑見到她的第一眼,鐵定不會有好臉色,而且還會賞給她一頓冷言冷語,說什麼她見色忘友,說什麼十年情誼抵不過她的閒雜小事。
天知道她生命中見色忘友的舉動全都是因為費傑——
第一次高中同學聚會,因為他生病而臨時爽約。朋友的訂婚宴,因為陪他到日本當顧問而沒到場。二十五歲的生日聚會,因為他老大人在法國當客座主廚,寄了張機票要她自行飛去,她只好向朋友道歉,然後傻傻地飛到法國,接著一整周都待在餐廳方圓五公里的地方……她有太多約會因他而改期,他竟然還敢給她排頭吃。
真是個沒良心的惡人!
然後,最最最可惡的事情是——因為費傑長得實在太俊美,她所有朋友竟然全都理解她這樣的舉動,還會不時對她露出艷羨表情。
人長得好看,果然就是吃香,可惡!
許恩恩把長及胸的髮絲撥到肩後,小聲地嘀咕著:「再美的臉看久了也就是眼睛鼻子嘴巴的組合……」
費傑出來了!
當許恩恩看到費傑戴著黑色大墨鏡的高大身影走出入境室,心跳不爭氣地猛跳了幾下。
老天真的不公平,怎麼可以讓一個男人長了這樣一張天使臉孔,卻又給了他惡魔的誘惑魅力呢?
許恩恩用訓練有素的深呼吸穩住心跳,不用回頭,就知道此時所有女人的目光一定全都集中在費傑身上。
如果費傑那張俊美臉孔還不夠吃香、一百八十公分的瘦高模特兒身材也足以讓他受到注目了。
他穿著意大利品牌Dolce&Gabbana黑襯衫、黑長褲,合身的剪裁貼在他清瘦卻又經過鍛煉的胸膛、大腿上,就像是第二層肌膚,時尚又性感。
許恩恩往前走了兩步,在費傑的黑色大墨鏡對上她時,知道他已經看到她了。
費傑的左邊嘴角往上斜斜一勾,他推上大墨鏡,露出一對像畫了眼線般深邃逼人的魅惑黑眸。
他定定地看著她,拖著黑色行李箱,大步朝她走來。
許恩恩不自覺地抓住手上的腕表,發現不過是一個月沒見到他,她的定力居然就退步了。
真該告訴費傑,別這樣看一個女人的!就算是她已經看了他十年,卻還是沒能有百分百的免疫力啊。
不過,他平常會這樣看別人嗎?許恩恩疑惑地皺了下眉。
費傑不愛與陌生人接觸,願意看一個人超過十秒,就代表他不討厭這個人。
「笨女人,恍什麼神?」費傑站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敲了下她的腦袋。
「我不是恍神,是悲從中來。你一回來,餐廳人員的好日子就要結束嘍!」許恩恩挑釁地說道,好掩飾此時的小鹿亂撞。
「你膽子愈來愈大了,是欠人教訓嗎?」費傑眼眸一瞇,低頭瞪著她。
「喂,我好心好意來接機,你態度就不能好一點嗎?」許恩恩雙手扠腰,火紅T恤讓她像一團燃燒的火。
「我有叫你來嗎?」費傑挑眉問道。
「那下次我不來接機。」
「你皮在癢?」他傾身向前,鑽石般璀亮眼眸直逼到她眼前。
這人真的很難伺候耶!許恩恩用力鼓起腮幫子瞪著他。
「鼓什麼腮幫子!裝可愛?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八歲少女?」費傑用手戳向她的腮幫子,伸手將她落到頰邊的髮絲撥到她耳後。
他長指拂過肌膚的觸感,讓許恩恩手臂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他不是在乎她,只是受不了她有一點凌亂。許恩恩第幾百次告訴自己。
「頭髮該剪了。」他把她的頭髮卷在指頭繞了兩圈。
「遵命。」她無奈地說道,很快地抽回頭髮。
自從認識他之後,她的頭髮就維持在腰上及胸口以下的長度,因為這位龜毛大爺說,這樣最適合她,會讓她的臉討喜一點。不過,看在他掏錢請一流美發師替她剪髮的分上,她不跟他計較。
「我不在的時候,餐廳怎麼樣?」費傑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拉住她,走向出口。
「天天客滿,快要不需要你這個大廚了……」她被他瞪了一眼,卻因為被瞪得很習慣了,所以完全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對了,自從你上星期接受日本雜誌專訪,被封為『料理美男』之後,我們餐廳接到很多想請你上電視及訪談的邀約。」
「不去。」他冷冷一哼。
「不怕別人說你厚此薄彼、崇洋媚日,只接受日本雜誌專訪?」
「日本雜誌很專業,問題反覆溝通過很多次,不相干、不識相的問題,一個也沒有……」
「請問你是費傑嗎?」一名掛著記者證的女子擋去他們的去路,目光驚艷地看著費傑。
費傑冷冷地看記者一眼,站到許恩恩身後。
「請問您是?」許恩恩有禮地問著眼前打扮時尚的女子。
「我是星星日報的記者,請問你是費傑的什麼人?」記者連珠炮似地問道。
「我是費先生任職的餐廳『費城』的經理。」許恩恩說道。
費傑抿著唇,把戴在頭上的墨鏡往下一拉,蓋住美眸裡一閃而過的怒氣。
馬的,都認識十年了!許恩恩這女人就只蹦得出他們的關係是主廚與經理?
「費先生,有人寄來你和女明星朱妍昨晚在東京共享晚餐的照片,請問你們正在交往嗎?」女記者側過身,嘗試與費傑對上眼。
許恩恩回頭看他,想知道事情虛實。
朱妍以冷艷好身材著稱,在日本發過寫真集,也小有知名度,而他廣受女人歡迎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
「昨天晚上有十個人一起用餐。」費傑雙臂交握在胸前,長腿不耐煩地在地上打了幾下拍子。
許恩恩一看他這種態度,知道他和朱妍沒關係。她握住他的手,領先往外走了一步。
費傑拉著行李箱,樂得跟著往前走。
「聽說你們相談甚歡。」女記者緊隨在側,目光始終巴在費傑那張上相的巴掌臉上。
費傑在墨鏡後的眼眸翻了個白眼,看了許恩恩一眼。
「抱歉,我們還有事要急著離開。」許恩恩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會意地帶頭先往前走。
女記者拿起相機要拍他們,費傑臉色一沈,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前,他已經扯過相機。
「你妨礙自由……」女記者馬上回擊。
「見鬼了!你有拍照的自由,我沒不被人拍的自由嗎?」費傑說完,直接把相機交給幾步外的航警。
此時,許恩恩已經獨自拉著行李箱走到出口大門邊,把行李箱放進排班出租車後座。
費傑見狀,大步跟上。
兩人很快地搭上出租車,在女記者抓著相機衝出門口時,車早已揚長而去。
「帥。」許恩恩開心地豎起大拇指稱讚自己。
「標準還真低。」費傑冷哼一聲,放鬆地躺在後座。
許恩恩突然皺了皺鼻子,連忙用雙手搗住小臉。「哈啾、哈啾。」
「麻煩冷氣調低一點。」費傑跟司機說道,瞄了她一眼——這女人打起噴嚏來,那種小貓一樣的呼嚕聲很有趣。
「謝謝。」她說。
「我是怕你傳染感冒給我。」費傑拔下墨鏡,星辰黑眸逼到她面前。
許恩恩放棄從他嘴裡聽到好聽話的希望,對他扮了一個超級大鬼臉。
「醜八怪。」費傑大掌扳正她的臉龐。
「在你面前,不需要有形象。」許恩恩往後一躺,爛泥似地癱在後座裡。
「坐正一點。」費傑瞄她一眼,戳了下她的腰側。
許恩恩不情願地挺直背脊,端正地坐好。
費傑身子一側,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旋即閉上眼睛。「我凌晨一點才回到飯店,早上五點就起床,跟他們去魚市場等漁船回來。」
「那你快點睡。」許恩恩連忙正襟危坐,一動也不動地當起他的人形枕頭。
費傑閉著眼,雙唇往上一揚,眼尾也隨之上揚,露出一道單純得像天使,卻比天使的純淨更讓人小鹿亂撞的笑容。
許恩恩看著他臉上的笑意,她用力咬住下唇,強忍住將他擁入懷裡的情緒。
老天爺,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昨天和新的追求者紀大宇約會時,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這回一定要把戀情談到可以把自己嫁出去的地步。
可是,費傑才出現,她就連紀大宇的臉都記不起來了。
許恩恩煩惱地想抓頭髮,卻又怕亂動驚醒了費傑,只好繼續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努力咬唇想壓抑住心裡紛亂的思緒。
這麼多年過去,她早就習慣用各種方法掩飾心裡的感情——扮鬼臉、找他吵架、惹他發火,都是很好用的招術。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她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