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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祈霏

  「我不在意。」她為什麼要感到歉疚,裘天司真是不明白。

  這都是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

  然而,看見她眼裡的歉意,他的心頭卻非常溫暖。就算身上只有單薄的襯衫,仍舊不覺得寒冷。

  「腳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小心。」

  「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她以為再也看不到他了。

  「也沒地方可以去。」帶著傷,走不遠。

  裘天司一度感到焦躁,直到海風吹醒他的腦袋,才清醒過來。

  除了療傷,他沒有其它的辦法。

  人生地不熟,掌握到的信息非常薄弱,起不了作用。唯有養傷為先,才能完成手邊的工作。

  他說起這話時,表情非常平靜,但聽在左晏晏耳裡,卻感到莫名哀傷。

  世界那麼大,卻找不到立足的地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孤涼感,令人無奈。

  「為什麼想來找我?」如果他消失了,她是不是找得沒日沒夜呢?

  左晏晏為了這問題而臉紅,「還……還你鞋嘛。」

  對啊,她怎會像個呆子盲目地找他呢?

  因為夜色的關係,他並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潮紅,倒是她表現得很緊張而猜到那一點點的小心思。

  懂她並不難,那豐富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他遇過的女人,大多隱藏真正的心意,沒人像她如此大方展現出來。

  或許與她的生活方式有關,環境海闊天空,日子越簡單便越能減少染上那份虛偽。

  裘天司莫名的羨慕她,可能他漂泊太久、居無定所,對於如此安定的生活方式,深感嚮往。

  然而,他永遠不可能做到。

  暗夜中拍打在岸上的海濤聲,不似白日溫柔呢喃,反而有種波瀾壯闊的雄偉感。

  如果可以一直住在這裡該有多好?

  像個普通人,無事終老,平淡度日。

  「想家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家。」

  他的口氣很淡然,對於她的問題也沒有什麼無法回答,只是沒把原因說出來。

  他的人生,無以為家!

  裘天司從來不知道家該有怎樣的面貌。

  對他而言,家不過是個歇腳休息的屋簷,養足精神就得離開了。

  昏黃的路燈,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和家人關係不好?」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裘天司實話實說。「領養我的外國籍父母也過世了,所以談不上關係好不好。」

  沒想到他會老實地回答,左晏晏嚇了一跳。

  「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穿得那麼少還能坐在這裡那麼久,左晏晏真是佩服他。「這裡風好大,待久會感冒的。」

  「還好吧,國外更冷,三月的台灣已經是春天了。」瞧她把自己包得跟粽子沒兩樣。

  嫌嫌嫌,他只會嫌她而已。

  「快回去吧。」雙手抱胸,風吹得她空蕩蕩的脖子好冷。

  裘天司站起身,把圍巾環在她脖子上。

  「謝謝你。」話說完,他轉身就走。

  「喂!你傷還沒好,要去哪裡?」

  他剛才說自己沒地方可以去的,結果現在居然要走了?

  「我不想拖累你。」

  「至少過幾天再說。」那道傷疤她又不是沒見過,相當的長且深,他真以為自己是超人?

  她的臉都皺成一團,是真的關心他。

  「你別後悔。」

  「我說到做到,絕不抱怨。」拖著他,左晏晏往回家的路走。

  裘天司面無表情,任她拉著走,心底卻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

  以她熱心的性格,絕對不會放任著他不管,在傷口還沒好之前,他有充分的理由留下,說不定還能藉機打探到想要的消息。

  以退為進,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獲得她的同情。

  然而她真誠的關懷,卻埋在裘天司的心中,成為一份不能被忽視的重量。

  有多久,他沒有享受到這樣的情感呢?

  而她卻給了他!

  第3章(2)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從前我教你的都白教了。」戚亞德口氣薄涼,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傷口。

  左晏晏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本來,她不打算那麼快讓戚亞德知道裘天司的存在,但剛才到家拆開繃帶一看,差點沒把他們兩個嚇死。

  那傷口不知是不是處理不好的關係,居然惡化發膿,流著渾濁的血水,上面的膿沾黏在紗布上,左晏晏粗手粗腳的硬扯,雪上加霜又滲出血來。

  萬不得已,只好把剛回到家沒多久的戚亞德找來。

  不用多說,他一臉臭得比大便還要臭!

  「我……我有用生理食鹽水沖乾淨傷口啊,還拿碘酒和……」

  裘天司始終沒有吭聲,坐在沙發上讓那男人處理自己的傷,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戚亞德視線掃過腳邊簡陋的醫藥箱,冷冷地說:「上面製造日期念給我聽。」

  她乖乖聽話的拿起碘酒,轉到後面去看日期,先是倒吸一口氣,然後畏縮地想要默默放回去,頭低得快要垂在地板上。

  「給我大聲念出來。」這女人做錯事就裝可憐,他不吃那一套。

  「九十一年……八……八八八月……」

  戚亞德差點沒有巴她的頭,還敢跳針裝死,忘記他鞋子穿幾號了是不是?

  即便是聽到這可怕的製造日期,裘天司還是眉頭不皺一下,怕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還有呢?」

  「棉花……九十一年五月……」她真的不是存心要害裘天司的啊!「紗布不知道,應該是開封很久了。」

  「這個藥箱是我九十二年年初買給你的。那時你大掃除打破玻璃還摔倒,腳底割了一道傷!」

  非得要把人弄死她才甘願嗎?

  這女人不僅蠢,而且還無可救藥到沒有基本常識,處理傷口的手法也同樣糟糕到不行,無端讓人白挨痛。

  「碘酒存放半年就會降低殺菌效果,只會增加對皮膚的刺激。」戚亞德用眼神殺她一刀。「你跟他是不是有仇?」

  「沒……沒有。」不敢看裘天司了,他一定會覺得她很蠢。

  「那就是跟我有仇了!他要是有個萬一,受到感染進而引發其它併發症,絕對不是我的醫療有疏失!」

  「對不起、對不起!」左晏晏不斷道歉,兩掌合十打起哀兵政策。

  雖然裘天司痛到非常不舒服,卻還是忍耐。

  「我身體免疫系統應該算不錯。」看她跪在地板上求饒,足以見得很怕這男人。「還沒請教醫生名字。」

  「戚亞德。」他把膿清掉,在此之前已經替傷患打一劑破傷風針。

  面對這傷已是見怪不怪,在急診室一堆血淋淋的可怕案例,戚亞德早已經練就麻木不仁的銅牆鐵壁之身,即使狀況嚴肅仍不忘趁機教育左晏晏。

  「這是刀傷吧,為什麼不去醫院掛急診?」戚亞德看著左晏晏,口氣更冷。「你等一下和我談談。」

  她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

  這男人的傷非同小可,看樣子也不是本地人,可她卻口口聲聲說他是朋友。

  幾時她的生活變得這麼複雜,開始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了?

  「小傷,不礙事。」裘天司笑笑地應。「我姓裘,叫我阿司就行了。」

  剛剛左晏晏這樣叫他,他覺得好親切,但卻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好像從前,也有人如此喊過。

  「雖然沒有到要縫的地步,也不能掉以輕心。」戚亞德把吸附組織液的人工皮覆蓋在傷口上,避免傷口發生二度沾黏的現象。

  利落的包紮完,戚亞德收拾自己的藥箱,甚至開給他幾顆消炎藥。

  「傷口紅腫發炎就吃。」這邊處理完,接下來該修理人了。「換你這隻,到廚房去。」

  「呃,亞德……我我我有朋友在耶。」

  走到一半的戚亞德轉過頭來,「如果不想讓你朋友親眼見到我耍特技,把拖鞋踩在你臉上的話,就立刻給我過來。」

  裘天司揚高眉,揮著手要她趕緊識相跟去。

  不過,他倒沒什麼信心左晏晏會講出什麼合理的理由,說服戚亞德他為何留下的說詞。

  說不出來原因,這男人讓自己沒那麼喜歡,就算小心的治療他,還是沒辦法感覺對方是釋出善意的。

  廚房內,有人差點要躲到牆角邊,恨不得鑽進牆壁裡。

  「怎麼和他認識的?」那男人基本上根本不是與她同個磁場、同個世界的人,戚亞德百分之兩百敢打包票。

  左晏晏一臉為難。

  如果平常說謊可以不必打草稿,那肯定是她毫無壓力,而且對方本身也不怎麼精明,但面對戚亞德這個剋星,左晏晏就全然沒轍,只會被戳破。

  「勸你誠實招來。」如果不是有麻煩,她幹嘛吞吞吐吐?「白天拖拉半天不開門,是不是跟他有關?」

  「嗯。」別無他法,左晏晏招了。

  「好樣的啊!」為個男人把他擋在門外,她膽子倒是很大啊。「他和你是什麼關係?那麼晚了,他哪裡不去,偏偏要你替他找醫生來。」

  她跟他,什麼都不是啊!左晏晏不敢說自己當初被裘天司拖到暗巷裡,否則戚亞德一定會覺得自己引狼入室。

  但在此之前,她和他已經有過片面之緣了。

  「你是不是喜歡他?」戚亞德口氣突然多了幾分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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