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依然只能接受,卻得忍著心頭的痛楚,她還是能妥貼的安排,但每一步的安排,都像是掐在她頸項上的一隻手,讓她痛苦不堪。
「郡王爺……」巫氏不甘被忽略,嬌嬌地輕喊了一聲,想要提醒納蘭肅鳴她的存在。
「起來吧。」終歸是四阿哥所送之人,不看僧面也得瞧瞧佛面,這個女人他只能暫時收下,但……
他的怒氣再次朝著闕飛冬而去,她不是很會撒潑嗎?她不是悍婦嗎?怎麼這會又賢良起來,她……是不在意他吧!
「謝郡王爺。」巫氏再次行禮,起身後便忙不迭的輕啟檀口,說道:「四阿哥命妾身好好照看郡王爺的傷勢,不知郡王爺可否讓妾身診脈?」
「嗯!」納蘭肅鳴低應了一聲,可他那雙銳眸卻始終沒有離開闕飛冬的身上,而她準備避讓出去的舉動,更是挑起他巨大的怒火。
她不在意……當真不在意……
最後,在闕飛冬即將步出寢房的同時,納蘭肅鳴也冷然的開口交代道:「前陣子你不是說要讓我至廣福寺休養,求佛祖保佑我的身子嗎?先前老祖宗進宮時已經得了皇上的口頭允諾,如今我身上的任務不可再拖了,你讓人去請老祖宗入宮向皇上打個招呼,說我們要出京休養。」
第9章(1)
太福晉是皇上的姑姑,在皇上面前終究是有些臉面的,再加上皇上本就極為欣賞納蘭肅鳴的能力,正等著他康復好重回朝堂,一聽太福晉說納蘭肅鳴的身子好轉了些,總算能啟程到京郊的廣福寺靜養,立刻便准了。
消息一傳回郡王府,裡頭的下人們全都動了起來,一行人很快就出了京城,抵達廣福寺。
香煙裊裊,緩緩的佛唱不斷地響起,安寧祥和,令闕飛冬一顆心終於微微沉澱了些,望著那滿山遍野的一片翠綠,她原本極度壓抑的情緒終於微微的鬆了鬆。
「福晉不去瞧瞧郡王爺安頓的如何嗎?」
闕飛冬搖搖頭,思緒慢慢回到了早些時候。
在納蘭肅鳴的堅持下,他們夫妻是乘著同一輛馬車前來廣福寺的,而寺裡的主持早就接到消息,早早地便辟了寺裡的一個大院子以供恪敏郡王夫妻使用,旁邊的幾個小院子也提供給了郡王府隨行的奴僕,而那隨行而來的巫氏,則被安置在離主院最近的一個小院子裡。
他們乘坐的馬車才剛停下,闕飛冬和納蘭肅鳴方下車,便瞧見巫氏正以女主人的盜態,指揮著僕役將馬車上的東西抬下來安置,那指揮若寶的嫻熟模樣,倒顯得闕飛冬這個正經的福晉有些無能。
但她渾然不在意,由著巫氏安排關於納蘭肅鳴的一切,自己則趁亂,帶著綠竹和棉青往主院後頭的林子走去。
走在那婉挺的小路上,闕飛冬的心情難得回復了些許,也不願多想方才納蘭肅鳴也瞧見了巫氏那越俎代袍的行為,卻沒有多說什麼的淡然。
這兩天,日日夜夜都是巫氏在納蘭肅鳴身邊伺候,闕飛冬雖然瞧著心裡頭發酸發挖,卻什麼也沒說,而她對納蘭肅鳴的感情,從一開始的怦然心動到現在能冷眼旁觀他與其它女人的親密,她想,心就算再痛,也有可以平復的一天吧?
不看、不聽、不想,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但每每只要想起,她與他曾經這樣親近,如今卻變得這樣陌生,她其實就有種衝動想要跑到他面前,問問他可曾有過真心?
但她不能……因為她沒有任何的倚仗,更何況她曾說過,待事成後會自請下堂,所以只能暗自神傷。
「福晉,咱們回去吧,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呢。」
綠竹和棉青身為闕飛冬的貼身丫鬟,自然心疼自家主子,這兩三日她夜夜輾轉難眠,臉色也日漸蒼白起來,但她們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更加細心的照顧她。
「嗯,回去吧。」
對於綠竹和棉青的勸誠,闕飛冬並沒有拒絕,只是再抬眼眺向眼前那一抹生氣勃發的翠綠,然後微微頷首,回頭往林子裡的小路走去。
隱隱約約的,她的心裡竟泛起了一個念頭——如今,他身旁已有巫氏的照顧,那巫氏既是四阿哥派來的人,定然穩妥。既然如此,那麼她又何須貪戀著福晉這個身份呢?
或許……也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何況飛夏的身休早已好轉,又成功拜在有名的大當門下學習,有對方照顧,吃住又在大儒開設的書院中,方氏想下手也沒那麼容易。
初時,離開這個念頭是模糊的,可是隨著她往前邁著的步伐,這個念頭反而更加清晰起來。
反正以她的身份,本就無助於他,現在有了對他更有幫助的人,她若離開,不過是將一切再次導回正軌罷了。
在她踏入廣福寺的別院時,恰好瞧見巫氏正小意溫存地伺候著納蘭肅鳴,陪他在廊下曬太陽,離開的念頭也變得更加堅定了。
讓綠竹跟棉青先行離開,她深吸了口氣,緩步上前,雖然心痛難忍,但仍忍不住抬眸仔細看著納蘭肅鳴的氣色,見他雖還有些蒼白,但較那日重傷回來時要好了許多,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妾身給郡王爺請安。」
納蘭肅鳴早在看到闕飛冬的身影,就讓黏在身旁的巫氏退下了。
這幾日,她與他之間只是沉默,他本以為今日她又會對自己視而不見,卻沒想到她竟會主動同自己間安,當下嘴角就忍不住往上勾了勾,趕緊讓她起身。
「你這是到哪兒去了?」
「去後山轉了圈。」她有問有答,望著他的神情竟帶著一些不捨與決斷。她不想似娘親一般,孤寂地待在後院中等待,何況往往等待帶來的是更多的孤寂,所以在方才見到巫氏溫柔伺候他的時候,她心中的猶豫不捨已逐漸被堅定所取代。
「這兒的風景應夜不錯,待明日,我再陪你到處散散。」
初時的憤怒過去,納蘭肅鳴到底也多少想明白她的為難之處,望著她眠底下那日漸濃厚的陰影和蒼白的臉色,他其實也是心疼的。
女子不能善妒,否則便是犯了七出的罪過,會遭人輕視甚至休棄,此外,她本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當四哥賜了人下來,她便認為她沒有立場拒絕。
想到這裡,又看到她這般憔悴的模樣,納蘭肅鳴心裡的怒氣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對她更多的心疼,於是便想打破僵局,這才出口邀約。
「不了,郡王爺還是調養身體為要,妾身只怕四阿哥還有許多事需要郡王爺幫忙,所以郡王爺不必分心在妾身身上,妾身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她用冷漠中帶著疏離的態度拒絕了納蘭肅鳴的邀約,本以為以他的驕傲必定會再次勃然大怒,但他竟只是含笑地望著她,溫聲說——
「萬事也不及你重要……」
她可是他心心唸唸了近十年的人兒,他亦非一心追求功名利祿之人,如今恪敏郡王府已被他振興,他有力量護住她了,何況與權勢相較,他更願意與她舉案齊眉、共度白首。
「郡王爺!」
聽到他的話,闕飛冬近乎嚴厲的一聲冷喝,止住了納蘭肅鳴還想繼續往下說的甜言蜜語。
這些話聽著好聽,可其實卻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會讓她留戀不捨,最終困守在郡王府的後院,抑鬱而終。
迎著納蘭肅鳴不解的目光,闕飛冬這才察覺了自己方纔的激動,於是深吸了口氣,隨意找了個借口道:「男子本該開創一番事業,如今郡王爺的機會近在眼前,何不用心籌謀,更不該分心在妾身的身上。」
納蘭肅鳴站起身,緩步走向她,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然後緩緩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覺得於我而言,你比不上權勢重要嗎?」
可緊抿著唇的闕飛冬卻沒有回答,便連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敢,只是垂著頭,幾乎是用落荒而逃的速度,一溜煙地離開,只留下納蘭肅鳴定定地站在原地瞧著她離去的身影。
沒想到看似冷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恪敏郡王,竟會是這樣的多情種!
將方纔闕飛冬和納蘭肅鳴的對話全聽在耳中,躲在一旁的巫氏眸中一抹勢在必得的光芒逐漸浮現。
她本是犯官之女,被打入了教坊司,為了活下去,她拚死的攀附上頭的人,咬著牙學會了一身伺候人的功夫,為的就是能夠擺脫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不容易,她終於熬出了頭,被四阿哥注意到,然後領回了他的府中,可她殫精竭慮,即便得了四阿哥些許的信任,卻怎麼也無法讓四阿哥收了她。
她正焦急著,沒想到卻被賜給了恪敏郡王,本來她跟旁人一般都以為恪敏郡王是個不久於人世的病秧子,就算再受寵也沒有前途可言,因此對於被賜到恪敏郡王府是滿心的不願,卻從四阿哥那裡得知,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