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看到張媒婆帶來的那個女子,艷麗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段,在在讓她感到一陣羞慚。
那是個樣貌姿色、身段都比她好上許多的女子。
她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其實從沒有享受過小姐待遇,大多時候都在幹粗活,即使娘在世的時候曾經教過她幾個字,讓她不至於什麼都不懂,但是長年居於人下,縱然她再心高氣傲也被那樣的生活給磨光了,唯—剩下的只有堅決想逃出那裡的決心。
一想到過去,蘇荷便忍不住陷入了恍神之中,似乎過去那種無人能哭訴的孤寂又重回眼前。
田耀農似是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怎麼了?不舒服?」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早上這時候伯光和若水都去哪裡了呢?」隨口找了個理由掩飾她的不安。
他對她已經夠好了,好到已經超過她可以想像的好,現在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去煩他。
他對她不只有夫妻之情,還有救命之恩,假如他真的要再娶妻,或者是另納小妾,那她……也只能接受,不是?!
「伯光那小子整天都在外面瞎跑沒有固定地方,不用理會他?,至於若水應該都在房裡,只是她鮮少出門,也不喜歡接待外客,所以即使有人來了,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會出來。假如以後你應付不過來,就去敲她的門,我會事先和她交代一聲的。」
他告訴她的當然只是表面說法,實際上,田伯光是到山裡尋找有沒有少見的藥材或者是山菜等植物,若有的話,便取些回來研究研究;而若水則是窩在房裡研究配藥的藥方子。只是這些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他只能挑些表面的理由敷衍過去。
「喔……」
他輕拍她的頭,安慰的說道:「別想了,好好休息,我回去忙了。」確定她沒事了,他得回去田里繼續忙碌。
看著他走出房門,蘇荷抬起手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往日帶著幸福的雙眼,此刻卻蒙上了一層灰。
她和他誰都沒注意到,一個隱藏了往事,一個掩蓋了現實,讓兩個人的心第一次有了隔閡。
只是他們都認為對方不需要知道,誰也不曾開口。
而秘密,造就了他們彼此心中的距離。
第6章(1)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田家卻出現了一個怪現象。
那個號稱求婚人數一籮筐的賈如花,似乎真的對田耀農產生了愛慕之情,從那天之後,天天上門。
不是剛好散步經過,就是裝熱絡的拉著人東家長西家短,讓蘇荷一整個不知所措。
賈如花每每不是要參觀這個就是要參觀那個,讓蘇荷感覺莫名其妙,直到有一日她實在受不了,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田耀農。
他沉思片刻後,開口說道:「以後她來你就不要出去了,待在房裡把門關上,只要她來,我會叫若水去應付。」
那天他和田若水、田伯光三人關在房裡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只知道三人出來後,臉色都有些凝重。
而賈如花卻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行徑已經遭人懷疑,半夜,在自家寫著報告的短信箋,準備發信給師父。
等到第二天她再度上門,發現出來招待自己的並不是那個好欺負的小媳婦蘇荷,而是冷著一張臉的少女田若水。
之前雖然看過她幾次,但都是她出門來端茶倒水的時候,實際上並沒有太多印象。
賈如花笑著問道:「今天怎麼不見田嫂子人呢?換成若水妹妹出來招待我,真是讓人驚喜萬分呢!」
對她來說,這的確是個驚喜。
在她看來,蘇荷對於這個家可能有的秘密並不知情,起碼在她的打探之下並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但是這個田若水就不同了,她可以從她身上聞到許多藥材的味道,這是同樣善用草藥的人才能嗅到的線索。
這代表著,田若水即使不是神農派的人,也必定和神農派有關聯。
「沒什麼,養胎而已。」田若水面色平淡,拿起大水壺就要倒水,手腕一個用力,本該好好的倒在杯中的水就這麼灑到賈如花身上。
「啊——」她被還有點熱度的水給這麼一燙,忍不住尖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哎呀,抱歉抱歉,我手滑了一下。」田若水不是很有誠意的說著,然後建議,「要不然賈姑娘到我房裡去換件衣服吧!我那裡還有沒穿過的衣服可以替換,如何?」
她心中一喜,嘴上卻還是不好意思的推托著,「這樣不好吧,不過就是被水給潑濕了一點,我等等用帕子擦擦就好。」
「現在都已經秋冬時分,這日子最是吹不得風,快別跟我客氣,到我房裡去換衣服吧!我順便拿布巾包衣服,好讓你帶回去,如何?」
賈如花本來就是客套而已,推辭過一次之後,她自然滿心喜悅的接收了人家的這份好意。
「那就麻煩你了。」
她在心中竊笑著,卻不知道田若水也同樣在心中冷笑。
想來我們這裡打探東西?哼!我先摸清楚你的底。
半夜,在確定蘇荷已經睡著之後,田耀農起身走出門外,來到廳堂。
「今天的事情怎麼樣了?」
田若水皺了皺眉,「來的是五毒教的人。」
「確定嗎?」田耀農聞言也皺起眉頭。
「確定!」她斬釘截鐵的說著,「我偷偷看過了,她的手上刺有五毒教專有的刺青,而且她腰帶上的墜子,也是蠍子的圖樣,證明了她是五毒教的人沒錯。」
「如果是其他武林人士,還可以說他們是為了大力回元丹而來,但是五毒教是以煉毒為主,這樣的門派找我們做什麼?目的又是什麼?」田耀農分析著目前的情勢。
一旁沉默的田伯光插嘴道:「這幾天我也去查過了,田叔救的那個人據說就是被五毒教給追殺的,所以他們比其他人更清楚尋找範圍在哪裡,第一個找上門來並不奇怪。」
「五毒教能找上我們不奇怪,畢竟我們來這裡的時候並沒想到會有人特地尋找我們,所以隱藏的工夫做得並不是很完善。但奇怪的是,五毒教找我們到底要做什麼?」田耀農手指輕叩著桌面,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疑惑。
「總之,先盡量接觸看看這個賈如花到底要做什麼,若水,照顧好你的嫂子,不要讓她離那個五毒教的人太近,五毒教的人即使是最低階的門人,身上都帶著一兩種毒藥,更何況她既然已經懷疑我們,就應該已經有其他五毒教的門人也到了這附近當接應,所以能夠讓她避開你嫂子就盡量避開。」
吩咐完妹妹,他轉頭過去吩咐田伯光,「五毒教的人向來行事狠辣,即使現在我們還摸不清楚他們意欲為何,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從明天開始,為離開這裡作準備,我也把這裡的東西收拾一下,待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立刻起程回藥園。」一想到自小練功成長的地方,田耀農眼裡多了幾分的暖意。
那裡不繁華,但是卻平靜無憂,也是最適合讓她待產的地方。若不是田里最後的收成還沒完成,她又還在前三個月的重要時期,他早就帶著她回藥園去了。
「那個賈如花實力不高,我倒是不擔心,比較麻煩的是那個張媒婆——」田若水受不了的皺緊眉頭,一臉厭惡,「張媒婆現在雖然不敢直接進門,但老是在門外笑嘻嘻的看著賈如花進出我們家,還擺出她外甥女一定會嫁進門的樣子,上次還說要她們如花當妾也無所謂的話來,那女人一臉高興,可能以為這樣可以多打聽到一點消息吧!」
「納妾啊……」田耀農低低沉吟,「這或許是個好借口,畢竟現在我們不可能把人直接扣下審問,否則馬上會有人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但是假如以納妾做為理由的話,拜堂之後直接把人扣住,相信幾天之內,我們就可以知道我們想知道的,他們也不會猜到我們已經瞭解到他們的目的。」
「所以,如果下次張媒婆再提到納妾的話……」田若水仔細謹慎的再問一次。
「答應她也無妨。」田耀農語氣不高不低的回應。
廳堂簾子後的蘇荷已經沒有勇氣再聽他們說些什麼了,她一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出聲,腳步蹣跚的走回房裡。
原本只是因為睡到一半發覺枕邊人不見才出來找人,卻沒想到他們在談的竟然是納妾的事情。
她的臉色一片蒼白,蓋上被子卻還是覺得冷。
少了一個陪伴,竟然是如此冷嗎?
她扯了扯被子,努力的往裡面縮,喃喃自語著,「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窗外,黃葉飄零,一葉知秋,窗內,再厚的被褥也無法暖和因懷疑而開始冰冷的心。
田耀農交代完了後續事宜之後,轉身回房,看到的就是像在卷麻花一樣的蘇荷,整個人裹在被褥中,幾乎快要悶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