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昨夜,終於把沉寂兩年多的稿件寄出去,下午即收到編輯過稿通知,我開始埋首定序。
然打開電腦,萬語千言,竟不知從何下筆。有時候定序比寫故事還難,因為故事定虛構的,序卻是要把自己攤開來,給別人看。
寫愛情故事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愛情;但當愛情信仰崩落,我不知該如何編寫美麗的結局。我不能流著淚欺騙自己愛情很美好,若是我不能說服自己,也就沒有資格感動別人。
這篇稿就這樣靜靜躺在硬碟裡兩年,我並沒有怎麼修改過它。我想要保留它原本的樣子,我想要保留那個那麼相信愛情的自己的最後一篇作品。
女主夏荷丹是個像天使般的女生,她義無反顧地去愛每個人。潤稿的時候,我不停看見她甜美的笑靨,告訴我人不能忘記了愛,然後我的眉舒展開了,然後我看見她眼裡有淚,是她接收了我所有的傷悲。
她贈我笑容,我回給了她一個超級好男人,多划算!
我恍惚,因為我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風風雨雨,對「愛情」這兩個字我充滿敬畏;痛過之後,我明白我懂得了愛。是過去的我太狂妄了,老是把愛呀愛的掛在嘴邊,自以為很懂愛情,自以為可以給別人意見。
但痛苦只能各自承擔,眼淚如是,生命亦然。
擦乾眼淚,我還是要相信它。我知道,關於「去愛」這件事,就算它令我痛徹心扉,我也不能失去那樣的能力,不能不斷續去愛別人或生命。
我懂得了愛情有它無可奈何與極不光采的那面,從前的那個我突然長大了,突然發覺我有時那些失戀的情節都太刻意;一如某位導演所說,面對真正的大悲與大喜都是面無表情的,這是真的,那一刻我哭不出來,可是也絕對無法笑,唯一表情就是空白。
所以被背叛的那一瞬,我血液凝結,胸口很痛,但是說不出口,一個人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逃離所有不堪的、醜陋的現實。十五年的青春,我只允許自己哭一夜,從此不再為此掉淚。
今後,我期許自己將這些心痛化為肥料灌溉,在創作的土壤中努力開出一朵美麗的花,如此我付出的青春才有代價,為愛落的眼淚才不枉費。
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風雪一程……就值得了愛,就值得了等,就算從此你我紅塵兩分……我只願你能,記住陪了你天涯的人……(萬芳/就值得了愛)
我多愛這句——記住陪了你天涯的人。因為這表示我倆今生無緣,才要你深刻地記住,在歲月的長河裡,有個女子,曾經交付一顆癡心,與你共溯人生的溪。
故事結束了,我與你也早是兩個世界的人,縱然曾經相守,仍是不見白頭。但是你滋養過我,心靈因愛情而豐潤,因擁有而荒蕪,因痛苦而重生,就算不值得,但不值得本身也許就是值得,因為我愛過,一切都值得了!
最後,希望你們會喜歡這個故事。願大家幸福,不再有悲傷。
楔子
午夜時分,世界靜得連一粒沙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夏荷丹哀愁地逛著「養男人」網站,尋求另一個被豢養的「寵物」。
沒錯,她不跟流行,卻不得不搭上現今最夯的那群「干物女」風潮。
二十八歲,工作穩定,沒有卡債,擁有一間貸款中的小套房跟一部十年以上二手小March,父母健在,生活不需她操心,兩個妹妹也獨立多年。
找不出理由,她會嫁不出去。
你長得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A君如此說。
是不是你太挑了?女孩子家啊,不要以為自己本身條件不錯就拿喬,男人最怕眼光太高的女人了!隔壁家的大嬸婆如是說。
她是不是有什麼怪癖?例如難相處之類的。偶爾聽說當老師的女人都有那個職業病,很會把男人當學生管,光靠一張嘴指揮來指揮去。夭壽喔,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常去跟她買水果的歐巴桑偷偷對鄰攤賣豬肉的嚼舌根。
夠了、夠了!悄悄話講得這麼大聲,擺明了在說給她聽的。
她哪裡是挑?不過是希望能遇上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對象,不必大富大貴,只要跟她一樣,當個薪水固定的上班族,讓她能無後顧之憂地養孩子;個性也不必十全十美,成熟穩重、誠實內斂即可。近來,她已經把「幽默感」這項取消,因為擁有幽默感的男人愈來愈少了。
身高體重不拘,外表不必是型男,有共同興趣更好,對小動物有愛心,對雙親孝順,對物質不奢侈也不吝嗇。
這算很難嗎?有很挑剔、很機車嗎?
但為什麼她找不到男朋友?從「養男人」到「同居理想國」,她試著與網絡上的男人交談互動,也曾經約過幾個網友出來見面,結果都沒有下文,只能說網絡與現實還是有段差距。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的閃光在哪裡啊?
進入PTT聯誼版,滿版幾乎都在「征女」,證明女性在聯誼板上的搶手程度,但為何她卻如此孤寂?
[征女]征願意讓我疼愛的你
[征女]今晚我陪你看一場電影
[征女]也許,你會是我的專屬情人
[征女]好男人在尋找唯一的女孩
[征女]天涼了,讓我們溫暖彼此吧!
[征女]相識是愛情的開始,你準備好要跟我開始了嗎?
……
點幾則徵友文進去看,網友鄉民們猛烈的批評,爆聲連連,引她發噱。
根據Alltogether版不成文規定,女性擇偶條件非要一七五公分以上的男性,因此總是引來一堆宅男自怨自艾;荷丹往往看著那些比原文還精采的推文都禁不住笑出聲;然當笑聲停歇後,伴隨而來的卻是無邊的冷清與寂寞;連續劇演得正起勁,更襯托出她的寂寥。荷丹托腮陷入凝思……
第1章(1)
早上七點零五分,準時進導師辦公室,夏荷丹才放下包包,便匆匆往教室方向走去。
二年六班,原導師請調外縣市,因此由她當空降部隊,接手這令人頭痛的一班。常態編班的結果,當然每個班上都會有特別令人傷腦筋的學生,然她運氣真不好,這個班需要接受輔導室輔導的孩子特別多。
唉!後母難為,她這個後來導師也很沒力,班上風氣已經形成,根本無從糾正起。
打掃完畢,開始早自修,果然,不用點名就可以預知那兩個小女生「又」缺席了;也許是遲到,也許是曠課,荷丹不曉得,今天運氣好不好?
遲到還行,勸戒一下,雖然效果有限,但至少可以正常個兩天;若缺席的話就糟了;身為導師,她不能放任孩子在外面遊蕩,萬一發生什麼不幸的事,不但對不起家長,更對不起良知。
升旗典禮剛結束,生教組長就請人來通知她,她的兩名學生很寶貝地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地來上學。
荷丹沒喝酒,卻感到頭痛欲裂,很有宿醉的感覺。她腳步慌亂地趕到訓導處,兩個女孩頭壓得好低,還沒靠近就能聞到濃濃的酒氣味,不用猜,她們臉上的濃妝也遮蓋不住因酒潮紅的臉。
荷丹很想乾脆也給自己一瓶高粱,也醉死算了!
揉著太陽穴,翻開家長聯絡簿,她決定這次無論如何都要用不屈不撓的精神打、電、話!這次若再沒把家長Call來,她從此就不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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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的男人。這是夏荷丹對牟城宇的第一印象。
逃學、逃課、抽煙、中輟兩次,才二年就念了四所國中……今天居然還敢喝了酒來學校;面對這兩個行為嚴重偏差的孩子,身為新手導師,荷丹承認自己已經無計可施。
但更令她無奈的,是怎麼都不願意接受老師溝通的家長。今天好不容易請來了,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原來這兩個奇裝異服、濃妝艷抹的國中女生,有個如此嚴肅的叔叔。
儘管再不受教,進出訓導處頻繁,此時被訓導主任、生教組長與導師包圍著,女孩還是露出驚惶臉色;荷丹敏感地發覺,也許她們恐懼的對象並不是學校師長,而是那冷酷的男人。
「不聽話就記過啊。」牟城宇坐在訓導處的椅子上,十指交叉,冷冷地說,連看都不看孩子一眼。
「她們已經『集滿』兩支大過與兩小過,再記下去就要退學了,你知道這是多麼嚴重的事嗎?」荷丹一心袒護學生,找家長來的目的,無非是希望能藉由家長的求情,讓學校願意再給孩子一次機會,沒想到她不但失算了,還非常非常地失望!
哪有家長要求學校給孩子記過的?!這麼荒謬的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聞。
「多少錢可以解決?」男人還是一貫地保持語調平淡,好像談的是一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