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她在轉移話題,他沒戳破她,聽到後面的警車已到,他走下車,迅速說明情況後,又回到車內。
「我得把你抱出來,如果會痛就說,我們等救護車。」她那邊的門已經凹陷,無法由那一頭把她弄出來。
「好。」她點頭。「我想應該不嚴重。」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會痛嗎?」他問。
「一點點。」她將臉埋在他頸邊。「我真的沒事,把我抱出去。」
他使力將她一點點移出,偶爾聽見她的抽氣聲,不過程度不嚴重,她的傷勢應該還好,但保險起見還是得去醫院檢查。
他將她抱出車外,再抱進另一輛警車內,由警員送他們到醫院。
她靠著他的胸膛,聞到他身上的氣味與槍擊的火藥味。「你說撞我們的是誰?」
「不知道,大概是淞滬幫的人。」
感覺到他言語中的怒火與緊繃的身子,她輕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他低頭看她。
「你很想去看撞我們的人是誰吧。」
他再次訝異她猜到他的心思。
「我很高興。」
「高興什麼?」他不懂她在說什麼,被撞有什麼好高興的,如果不是他駕車的技術高超,他們早在被撞的時候就失控與別的車輛對撞。
「高興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死了對吧!」她說,如果今天換別人駕駛,他們不是身受重傷,就是已經見閻王了。
當然,還有小芷……
一想到方才聽到的話語,她的心一陣酸。小芷一直在她身邊嗎?偶爾她可以感覺她似乎就在她身旁,甚至午夜夢迴時,她會聽到她輕輕地細語聲,但總是聽得不真切,從來沒有一次向方纔那樣清晰。
有人說越接近死亡時刻,越容易看到或感應到另一個世界……
「怎麼了,很痛嗎?」他低頭,瞧見她眼中的淚水,剛剛還說說笑笑的,怎麼這會兒卻要哭了。
「嗯。」她索性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前,反正跟他說他也不會信,不如不講,免得氣到自己。
「開快點。」赤蛇對著前座的員警大喊。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姚采茵心情好過一些,這大老粗終於也會緊張了吧。
因為中途出了意外,回家拿資料的事只得往後又延宕,幸好檢查過後,身體沒有大礙,只是肋骨有點挫傷,頭部、頸部、手臂大大小小的割傷,雖然有些觸目驚心,但幸運的都只是皮肉傷。
醫生也說她很幸運,一般側撞除了肋骨斷裂外,還有盆骨骨折、內臟受損的危險,更別說撞擊後通(當)常頭部會撞上玻璃,但她沒有腦震盪的跡象,很幸運的都只是小傷,可以說是奇跡……她聽了忍不住附和,私心認定是小芷在守護她。
回到家時,已經快九點了,她餓得發昏,本來想叫披薩,赤蛇堅決反對,說什麼每次他出任務幾乎都吃披薩,他現在一聽到披薩就消化不良。
最後他們訂了壽司便當,貴得嚇人,不過偶爾一次,也不心疼,這期間他打了幾通電話回警局報備,她則舒服地靠在沙發上休息。
他講電話時,火氣很大,氣沖沖的,,她知道他很生氣竟然會發生這種事,讓她受到傷害,但事情畢竟發生了,他只能生自己的氣。
在醫院的時候,他就有點暴躁,不過因為她傷得不重,再加上他也不可能對醫生護士發脾氣,就這麼一直隱忍著,直到現在……
「肝臟破裂、昏迷不醒……」
雖然他已經壓低聲音,但她還是聽到他的鬼吼鬼叫,她猜想肝臟破裂的應該是那個偷襲他們的肇事者。
他罵人的這段時間壽司便當送到,他拿了便當進來,示意她先吃,這期間手機、無線電通話都沒停過,就在他終於咒罵著掛上電話,她正想叫他過來吃東西時,他的手機又響,這次他的聲音壓得比前幾次低,講話速度也很快,似乎在爭執什麼。
「不行,我覺得這樣不好……太冒險了……我拒絕……我不想冒這個險,不值得,政風處管我屁事,他查他的,我查我的,休想……他打來也一樣,我會叫他去吃屎。」他火大地結束通話。
「怎麼了幹嘛這麼生氣?你過來嘛。」她朝他揮手。「窗戶那裡的風景有比我好看嗎?」
他氣呼呼地瞪著她。
「你不過來,我要去找你。」她作勢要下沙發。「哎喲,肋骨好痛,啊……我的肝臟可能受損了,噢……好痛啊。」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走過來,拿她沒轍。「別演戲了。」他在沙發上坐下。
「幹嘛這麼生氣。」她握住他的大手。
他揚眉看著她。
「現在我要發揮我的讀心術了。」她清清喉嚨,正色道:「我感到……一股……愧疚感,這真是稀奇,我還以為你這種鐵石心腸不會有這種情緒。」
「好了,你……」
她不讓他抽回手,繼續用力握著。「我還沒講完,你沒想到會有人想要殺我吧。」
見他要說話,她緊接著道:「不只你,那三個大頭也沒想到吧,你們根本不信我的話對吧。不對,或者應該說信一半,畢竟我從一開始就古里古怪的,還牽涉那麼多案子,每次一出來就故弄玄虛表演魔術,到底是何居心,對吧。」
他微微一笑,沒接腔。
「對那個隨身碟裡的資料,你們也一定採取這個態度,雖然看起來很真,但現在科技那麼發達,要假造相片資料什麼的也不是難事,不過當然你們也不是全不信,只是需要時間查證,在事情未明的狀況下,你們沒理由動用警力保護我,再說你們也不想引起注目,下午記者來採訪的事你們很困擾吧。」
「你還有臉講這種話。」他皺眉。「是你叫艾琳叫記者來的?」
第9章(2)
她愣了下,而後恍然大悟。「你竊聽我的電話?」
「怎麼不說是艾琳親口承認……」
「不可能。」她打斷他的話。「艾琳沒理由跟你們說這些事,更何況是這種說了會挨罵的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皺眉。「如果你是要替你妹妹報仇,彭士奇已經死了……」
「你知道我沒殺他。」她朝他皺眉。「雖然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很可惜,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是自己親手殺了他……」
她的臉染上一抹哀傷,但迅速又振作起來。「不過算了,我從很久以前就學會要接受現實,雖然可惜,但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如果我真的殺了他,你就不會喜歡我了,對吧。」
他盯著她嘴角淺淺的苦笑,嚴肅道:「如果你殺了他,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但我是一個警察,我有我的職責……」
「我知道,你是鐵面無私的人嘛。」她試著讓氣氛輕鬆一點。
她的話搔到他的痛處,他皺緊眉頭,說道:「不,我不是。」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曾經有機會抓住我的學長,但我放他走了,這件事我到現在都還在後悔。」
她握緊他的手。「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我想聽……」
他不自在地動了下身子。
「拜託。」她一把抱住他,不讓他起身,「現在你心裡烏雲滿天,我的讀心術起不了作用。」
他讓她逗笑。「又在胡扯,好了,快放開我。」
「你不說我不放。」她執拗地看著他。「拜託嘛……」
他歎口氣,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的學長跟你一樣,想報仇,所以進了黑社會臥底……」他頓了下。「他的弟弟是讓人注射毒品而死的,他們兄弟的感情很好,跟你的情況有點類似,只不過學長跟他弟弟差了八歲,從小他就很疼這個弟弟,後來他父母過世,是他一手拉拔弟弟長大的,你可以想像他弟弟的死對他打擊有多大,他要進黑社會臥底,長官很反對,因為他帶了私人感情,但他不管,還是進去了,為了取信黑社會,他沾上了毒品……」
他疲憊地抹了下臉,決定長話短說:「……瓦解了那個毒窟後,我跟學姐拉著他戒毒,希望他能重新再來,但就在他快戒毒成功時,他從線民那裡得到一個情報,他弟弟的死還有內情,於是他又進去了……這次毒染得更深……」
她輕輕地歎氣,不知該說什麼。
「有一回我們接獲他給的密報,到碼頭圍捕毒販,混亂中,他射殺了一名同仁,傷了好幾個警員,我還記得那名同仁叫袁立夫,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新婚三個月,妻子懷孕一個月,是家裡的獨子,母親四十歲才生下他,父親太過悲傷,在喪禮上心臟病發,沒多久就過世了……這件事在警界引起軒然大波,學長是無心還是為了取信黑道開的槍,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場槍戰裡,學姐也受了傷……」
他皺緊眉心,下顎繃緊。「在這次槍戰前,學長就曾在大街上開槍誤傷過行人,那一次我剛好在附近,追他追了好幾條街,當時我有機會把他抓回來的,但我把他放了,因為他要我再給他一個月,就一個月,最近毒販有個很大的買賣,他不能錯失這次機會,他要一舉殲滅他們……所以我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