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如何,她希望離開後留在記憶中的是滿滿美好的回憶,而不是傷口。
「我的契約已經到期。」
「我不會批的。」他我行我素的回一句。嗯,這水梨滑不溜丟的,還沾了一手的黏,下回他要記得帶自動削水果器來。
「這沒辦法由你決定,跟我簽約的是時經紀人。」
「我會搞定他。」
孫立言遲疑了下,覺得被兇惡的r射線掃射過去,她刻意望向別處。真不知他哪來的魅力,即使不是眼對眼,也能抓住她的心思。「我並不想留下來。」
「因為我很惹人厭嗎?」手上的刀頓了下。他承認自己心眼壞,自己不安生,也不讓別人好受。
「你對我有意思,我留下來對誰都沒好處。」原以為他會否認一番,誰知他竟很乾脆的認了。
眼睜睜看著他從酒會會場離開,從存疑到恍惚大悟,一路追趕,那種不被信任感很令她受傷。
「一個星期前我要你走的時候你不聽話,好難得我良心發現,想對你負責,如今要你留下來,換你不願意了,我們兩個真是半斤八兩。」
「如果是因為我這條腿,大可不必,身為保鏢,早有這種覺悟。」他自覺虧欠嗎?不必了。
「我可是一隻別人想要都要不到的金龜婿,你真的不想趁機叫我為你負責,要說你傻還是單純?」這種話也只有他張馭曉說得出來。
心理對孫立言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他一時也說不清楚,覺得新奇,又動了兩分真心。
他不是吃素的兔子,在娛樂圈,想攀龍附鳳,藉以成名的女人很多,有些人會想用肉體來換取她想要的,就像吃自助餐一樣方便,他是正常的男人,不清高,也不隨便,合則來,不合則去,絕對不做多餘的糾纏,但是孫立言不是跟他同一個圈子的人。
「你付清了全部的醫療費用,這樣就夠了。」她不動聲色的把頭轉開,耳機也順勢從張馭曉那邊扯開,放回自己耳中,擺明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糾葛。
「你的傷是我造成的,女孩子破了相,我有責任。」
「你要不要連我的養老金,順便每個月發放國民、老人年金,讓我不愁吃穿?」她瞠眼嘲諷。
「孫立言。」
她的眼更大了幾分,擺明不肯示弱。
「如果我堅持要對你負責呢?」
「我也不敢要。」
「為什麼?」狗啃的水梨進了她的嘴,他也吃了一枚,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問。
「怕以後你要讓我負責。」孫立言很不情願,又無可奈何地把嘴裡的東西嚥下。
「有意思!」張馭曉就那樣笑著,很開心、很真心。
他喜歡她的反應。
「你出院以後,我給你一星期的假,然後你再回來上班。」這可是流血大放送了。
「不!」
「為什麼?你怕我?」
激將法嗎?
「不是。一來,下一個委託案已經答應了對方;二來,好聚好散是我工作的座右銘。」她說得很認真。
「聽好了,就三天,不然我會發動演藝圈我認識的人一人一書,投訴到黑水的客服,讓你的年度評薦變成最低等,你不想因為我這粒米,壞了一鍋粥吧?」他表情無辜,陷害人的光芒躲在眼裡深處。
「你這是強迫!」這種歪點子只有他想得出來,而且是一粒屎,不是米。
「至於你說的下一個委託人的履約問題,我會讓人去處理。」他的聲音低沉,有著像絲綢一樣低沉魅惑,適合在女人耳邊呢喃。
「不!」她呼吸有些急促,臉頰發燙。
「我的意見可行性這麼高,又很完善,你就從了我吧。」
真是秀才遇到兵,不只有理說不清,根本是雞同鴨講。
「去你的!」她用完好的那隻腳的膝蓋頂他。
他究竟是狂徒還是孩子氣,她已經混淆了。
只可惜,自作孽不可活,在張馭曉「你又打我」的嚷嚷中,傷口被扯動,牽一髮動全身的劇烈撕裂痛得她重新倒加床上,甚至弓起身體,眼淚潰堤。
她的腿火辣辣的痛。
她那痛不欲生的神情,令張馭曉傻眼,張口想罵她,又清楚的意識到她那一頂根本無關痛癢,現在更重要的是她的腿傷。
這女人也不想想自己是病人的身份,動手動腳是現在能幹的事嗎?簡直是欠罵!
不過,要罵也得等他看看她是不是把傷口扯開了。
張馭曉溫柔堅定地把她的身體扳回來。
「不是我愛說你,偶爾也學學普通的女孩子,不要隨便手來腳來,你這樣,不論身邊有多少好男人也會被嚇跑,You See,又瞪我,帥哥的金玉良言你不聽,以後嫁不出去別算在我頭上。」
他的碎碎念還沒辦法集結成冊出書,卻看見她眼角的淚,說到底,是他招惹了她,自然的立刻急轉彎。「是我的錯,有話好說,衝動只會壞事,要踢我,也得等你把腿傷養好了,到時候看你愛怎麼踢就怎麼踢。」
他是怎樣,繼割地賠款後,連自尊也不要了,被人當沙包踢會很痛吧?這種大風吹的習慣要不得啊!
孫立言本來是堅強的,本來不想哭的,可是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他把她逼得脆弱了,逼得眼淚像斷線的珍珠,逼得她痛哭失聲……
張馭曉可沒想到她會這樣哭,淚流滿面,哭得一頭汗的她一點也淡不上可愛,可是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壞了,竟然覺得整顆心都融了。
知道她痛不可支,精神和肉體都到了需要重整的臨界點,妄動牽扯到傷口只是讓她發洩的鑰匙,看她哭得跟小孩沒兩樣,他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單價有多貴重,就擦了下去。
「你……」
「乖,我不會告訴別人我看過你哭得像只熊。」
孫立言微張著嘴看他,好像他不是在說話,而是從嘴裡吐出癩蝦蟆。
擦完臉,他走到床尾。
更出人意表地,他看著用長繃帶懸空吊起來的傷腿,看見紗布滲出血跡來,彎下了腰,對著她的傷處呼呼的吹了起來。
「不痛不痛……痛痛飛走了……」
這笨蛋,這時候應該叫醫生吧!
她深呼吸又呼吸,眼底有些酸、有些霧,有什麼又多了起來,衝進了她的眼,讓她忘了痛,整個人怔住了。
除了過世的父親,她不記得有誰這麼哄過她。
多少年凝結在心裡無處可訴、無人可言的寂寥在這時刻都得到了彌補。
第4章(1)
出院那天——
「我先下去,你們另外一台車隨後跟上。」張馭曉抱起孫立言,吩咐來幫忙收拾東西的隨身助理小萌及助理的小跟班。
「是的,Boss。」
「我可以自己走。」她不是矯情的掙扎,實在是這麼多只眼睛,他想做什麼?這時候特地表現他的紳士風度,大可不必!
這幾天她拄著枴杖取水、洗手,就連擦澡也能自己來,是個俐落的鐵拐李,腳傷也癒合得很好,就等拆線,既然自理都沒問題,沒道理搭個電梯要人抱。
張馭曉彎腰,大手在她小腿處一捏。
「 啊,痛痛痛痛痛~」她頓時淚花亂轉。不順他的意就當場給她難看,這個報復心重的混蛋!
小萌還有小跟班四隻眼睛目睹自家老闆的「暴行」,卻只敢投給孫立言同情的眼光,沒有人出來伸張正義。
這是個正義滅亡的時候啊!
「回家你就死定了!」她恨得對著他咬耳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感情好得如膠如漆。
「那也得回了家再說。」她也不想想那個家是誰的地盤?
搭著專用電梯下樓,經過大廳,孫立言把臉往他的肩窩裡藏,死不肯見人。
離開醫院的時候這樣抱著她,歷經眾目睽睽已經夠丟臉,回到白屋,出來迎接的管家還有家庭助理見狀表情像吃了死蒼蠅般,可某人完全不為所動,仍以公主抱的方式,穿過小徑,走進了她住了好幾天的小房子。
公主抱,她好想死!
這不是張馭曉頭一次進入孫立言的房間,之前她住院為她收拾衣服的時候進來過。
原來他吩咐管家替她收拾幾件貼身衣物,倏然改變主意,親自移駕進了本來空置無用的小房子。
他注意到因為沒有打算久留,孫立言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憐。
這會兒把她抱進房子,安置在椅子上,從鞋櫃裡找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地上,蹲下身,替她解開鞋帶,然後把她的腳從鞋子裡抽出來。
「這我可以自己來。」孫立言彆扭極了,從來沒有誰會這樣照顧她,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眼前這樣的溫柔,給的人可是動不動就給她冷眼看,沒血沒淚的偶像巨星啊!
「別什麼事情都想自己來,我可是比你想像中還要有能力的男人,讓我為你做點小事,偶爾讓別人服務沒什麼丟臉的。」
張馭曉注意到她害羞地把腿縮了起來,心理覺得她可愛,表情卻十分鎮定的站起來。
「謝謝。」這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