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母不是個見識淺薄的女人,要不然她也不會縱容出這麼一個我來。」
他把自己十幾歲時獲准到外面闖蕩,自由自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到現在依然故我,老人家也沒吭過氣。
「她一定很愛你,想讓你在扛上責任義務之前可以盡量去外面看看不同的世界,看看不同的生活階層,是她造就了你。」
越是深入的瞭解張馭曉的祖母,孫立言越能明白老人家對孫子濃郁的愛意,那是家人才願意給的,才能獨厚的。
她開始有點迫不及待想見到那位老人家了。
「我問你喔,祖母她老人家偏好什麼口味?現在到晚上還有一段時間,也許我可以下廚弄點她愛吃的菜也說不定。」
「你要下廚?」自從在「藍紙」吃過她小試身手的菜以後,她就不曾再下廚,雖然她的菜談不上什麼五星級大菜,但是很入他的胃。
「嗯,首先你要告訴我祖母的口味。」她很認真的準備要記起來。
張馭曉笑得宛如光芒萬玟丈般耀眼。「司機,轉回市區,去一家最近的超市。」
車子很快回轉。
於是,張馭曉重新戴上大墨鏡,穿上那種平常人一點都不可能會穿的雪白狐披肩式外套,很不合時宜的推著超市裡的推車,學起居家賢夫買起菜來。
他們買的菜色應有盡有。
「這吃一個月也吃不完,你別搗蛋了!」生鮮區、果菜區、美酒區,這樣一路逛下來,就算家裡有十分冰箱也放不進去,孫立言嚴禁張馭曉再把用不到的東西往推車裡放。
遠遠的他們,一個打扮得像大明星,一個英姿勃發,實在說……有那麼一點不搭軋,也不像那種甜甜蜜蜜,一看就很有夫妻臉的小夫妻。可是,他們才不管這些,那種旁若無人的自在模樣,反而令人稱羨了起來。
雖然經過孫立言的層層淘汰,不過對象是買東西不手軟的張馭曉,最後,還勞動了司機出來幫忙,才把全部的東西裝上車。
回到家,孫立言行動房間換了衣服,洗了把臉,馬上下樓把食材歸類,切切洗洗,忙碌了起來。
不是她愛叨念張馭曉,問他問了半天,身為人家孫子的人卻摸不清楚老人家究竟喜歡吃什麼,她只能把自己會的菜色各做了幾樣出來。
她並沒有刻意去學過廚藝,父親身為外交官,媽媽每天要應酬上流家貴婦,所以家裡每天都開火,請的廚子都有著極佳的廚藝,她看在眼裡,也不曾用心去記,想不到當歲月過去,當她想起家裡的人,在回味那些曾經吃過的美食時,想不到自己居然記得那些步驟做法,就好像那些食譜深深的印在腦子裡似的。
她不敢保證張馭曉的祖母能喜歡她做出來的菜,只希望老人家吃得愉快、開心就好。
她在廚房裡忙了好幾個小時,備受冷落的張馭曉可不甘願,電視裡的高爾夫球公開賽已經吸引不了他的視線,他蹭啊蹭的蹭到廚房去了。
「好香!你在煮什麼好料的……給我嘗嘗。」他這愛嘗鮮的個性不知道從哪開始養成的,他發誓從來沒有這麼無聊又龜毛的毛病,不過,自從知道孫立言肯下廚、會下廚,也不排斥下廚後,他所有潛藏在血液裡的小毛病都冒出來小小的作祟了。
說實在的,只要孫立言不討厭,他都無所謂。
對情人來說,這根本算不上毛病,而是一種生活小情趣。
繼續費工的菜在爐子上燉熬著,孫立言來不及提醒鍋蓋會燙人,想偷吃的人果然就被燙得哇哇亂叫。
趕緊把他的指頭抓到水龍頭下面沖水,總算解除一場危機,卻怕他亂來惹禍上身,她不禁再三勒令他去餐桌坐好,不要蠢動。
接著她拿了碗,裝了鹵得恰恰好的白蘿蔔和牛腩肉到他面前,「先吃點這個,其他的還沒好。」
「立言,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看著碗裡糜爛好入口的肉一眼,他趁她靠近,伸手拭掉她額頭上的汗。
看來為了讓牙齒不好的老人家吃得歡快,她不只台式、西式、法式的菜餚都各做了幾樣,甚至還有飯後甜點焦糖布丁。
「你不來攪和,我就很阿彌陀佛了。」還說呢!也不看看情況,想說就說,也只有他大少爺做得出來。
難不成她的愛就值一碗牛腩啊?
「人家在示愛,你不是該捧著心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
「等我把廚房裡的事都忙完了,隨你怎麼說都可以。」她一鍋燉菜快要過熟了,實在沒空理他。
「我去讓廚子來幫你,祖母一個人能吃多少,你忙了一大桌,最後還不是只能進我的肚子,你見過胖子拍廣告、拍電影嗎?」
「這是人家一番心意嘛。」
「我知道,但我捨不得你累,又幫不上忙,遞碗盤、洗鍋鏟你又嫌我麻煩,唉,這樣好沒成就感。」
「你要成就感?可以,多去跑幾趟,看頭看尾,看看祖母到了沒?」
張馭曉離開桌子去摟她的腰,把鼻子湊到她頸際。「你這樣本末倒置喔,看你這麼喜歡我的祖母,我都要吃醋了。」
「沒個正經。既然你要找事,來,這個菜給你顧,我去樓上衝個澡,一身汗臭總不好見人。」忙了一天,要是讓人聞到不好的味道就功虧一簣。
「遵旨!」
於是,孫立言脫下圍巾繫在半吊子的帥哥腰上,把該注意的爐火重點都跟他說了一遍,這才翩然上樓去了。
奉命拿著長湯杓的張馭曉摸了摸鼻子,要讓祖母知道今天這一頓飯他也出了勞力,她應該會感動到歪了鼻子吧。
***
那是一張戴著歲月痕跡,爾雅睿智的臉,略長的臉,面容白皙,姿態高雅,打從走進白屋,留下來伺候的僕人個個低垂著頭,必恭必敬,沒有一人敢多言還是多看一眼。
「你這房子總算多了點人氣。」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坐上餐桌後,只是淡淡梭巡過餐桌上豐盛的食物,卻什麼都沒說。
孫立言一顆心到喉嚨,就怕一個驚嚇,就會從嘴裡跳出來。
「祖母來我這擺什麼臉給我看,我沒嚇到,卻會嚇到不該嚇的人。」張馭曉勾起祖母的胳臂,沒大沒小的。
「就你這小兔崽子沒把我放在眼裡。」張老夫人微微的笑意閃進了眼底。
「我是怕您壞了胃口,吃飯就是要放鬆,您這模樣,比較像要生吞人肉,只可惜,立言中、西式餐點都給您備了,獨缺一味人肉。」老愛裝這種臉來騙人,又不是在公司,他也不是屬下,端這臉給誰看?
張老夫人雙眼轉了過來,這才正式的看了孫立言一眼。
她穿著簡單的軟料子及膝裙,淡旋胭脂,是個清秀佳人。
「都坐下吧。」
兩個年輕人落了坐,張老夫人開口了。
「孫小姐好手藝,這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
「我憑記憶中做出來的菜,希望老夫人不嫌棄。」
應付進退對她來說並不難,從小被教導的禮節禮儀即使很久沒用,事到臨頭,就會擺出正確的姿態來,加上她口齒清晰,眼光毫不閃爍,給老夫人的印象分數極高。
「不容易啊,現在沒幾個女孩子會下廚的。」張老夫人由感而發。
「現在女孩子能揮發的領域多了,也並不一定要守在廚房。」
「那你下廚是為什麼?為了討我這老老太婆的歡喜?還是只是做做樣子?」張老夫人毫不留情,當下問得犀利。
「因為您是馭曉很重要的長輩,他敬重您,喜歡您,我喜歡他,所以也希望能得到您的喜歡。」孫立言回得也不差。
張老夫人掀眉了。
好個直接的孩子!
這個性難得她的孫子會喜歡,也對,比起那些大家千金的,也許知識豐富,也許身家驚人,但是都打不進她孫子的心。
於是她用湯匙敲了敲盤子,「既然這樣,還不開飯做什麼?我可是忙了一天,肚子真的餓了。」
布了菜,張老夫人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多年養成的習慣,她一道菜頂多就吃上那麼兩口,今晚卻是每道菜都多嘗了好幾口,連張馭曉都嘖嘖稀奇。
「我看我不能在這裡住下來,你要是每天都煮這麼豐盛的菜,不用一個月我就會胖得連公司的人都認不出來了。」張老夫人挺風趣的,一旦打開了心門,她變得多話了起來。
「離開家以後,我實在很久沒下廚了。」面對老夫人的稱讚,孫立言有點不好意思。
「我聽說你是曉兒的保鏢?」用手巾擦了擦唇,她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愉快的晚餐了。
「是。」
「那功夫一定很好嘍?」
「還可以。」
「他要是不聽話,你就盡量摔他。」顯然有某只抓耙子已經把兩人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報告過老人家了。
「祖母您這叫陣前倒戈,我不要啦!」張馭曉哀哀叫。「您都不知道她下手多狠,身懷絕技,武功高強,投手榴彈像投雞蛋,跑步像草上飛,根本是個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