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昨天大家都洞天福地在球場上奔跑嘶殺,要不就是以單身身份在酒吧鬼混。現在,卻擠在小小的會場上看小朋友圍著聖誕樹唱唱跳跳,小孩不是三歲就是四歲。
朋友圈裡,只剩下璩烈沒有被小孩攻陷,但就連過去總是抱持不婚的璩烈都已經結婚了呢。
葉涵在台上表演完,立刻磞磞跳跳衝到傑斯面前。
「爸比,你有看到我唱金勾飄嗎?」
「有,當然有。」傑斯一把抱起她,她立刻勾著他的脖子不肯放。
「等一下,你跟霍叔叔回去,他們家有舉行Party,Party,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知道。」葉涵開心笑了起來。「這是秘密對不對?不可以告訴媽咪喔。」
「對,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傑斯放下葉涵,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
葉涵仰起小臉望著霍磊明,主動讓他牽手,然後對他說:「霍叔叔,你要帶我去放煙火嗎?」
「對,我們還可以跟小磊明玩,還有聖誕禮物。」
「哇!好棒。我們再來玩打壞人的遊戲,霍叔叔你當壞人,霍阿姨可以開太空船,我和小磊文一起拯救世界。」
「沒問題。」霍磊明一把抱起葉涵,拍了傑斯的肩一下。「天呀,我改變主意了,希望下一胎我老婆生的是女兒。」
原本希望能生出一組橄欖球員,發現葉涵實在太可愛了,立刻改變心意,希望家裡至少能有一個女兒。
「你老婆懷孕了?」傑斯問。
「嗯。明年我家就變四個人了。」霍磊明說。
「好好喔,我也好想要有弟弟或妹妹。爸比你可以生一個弟弟給我嗎?然後媽咪生一個妹妹給我。」
葉涵忽然很天真地說著,傑斯和霍磊明相視,忍不住笑了起來。
「爸爸沒辦法生弟弟,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都是媽媽生的。」傑斯向她解釋。
「是嗎?這樣媽咪不就很辛苦。」葉涵歪著可愛的頭顱,一邊思考一邊說。
傑斯淡淡微笑,決定略過這個話題,對葉涵說:「你要聽霍叔叔的話,我去聽你媽媽唱歌,遲到不好。」
「好啦,我會聽霍叔叔的話。不過,你也要聽媽咪的話,不要再讓她生氣了。」葉涵說。
傑斯和霍磊明又笑了,這才知道原來四歲的女兒比老婆還厲害,已經很會管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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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酒吧外正飄著綿綿冬雨。
葉羽寧抖落風衣上的雨水,在後門暗壁儲藏室裡掛好風衣,走進酒吧裡。小小的舞台上,樂隊已經先來了,他們正在調音,聽眾簇擁著聚集,許多都是熟面孔,也有一些從沒見過的,應該是特地來慶祝聖誕夜的。
習慣性在登台前喝杯溫水,吧檯的酒吧和葉羽寧熟識,看見她出現,立刻倒了一杯水給她。
緩慢啜飲溫水,有些熟客走過來向葉羽寧問候,其中有位中年男子是她在上海工作,經朋友介紹認識的,特地帶了一束玫瑰花送給她。
葉羽寧收下花束,和他閒聊了幾句。他離過婚,往返兩岸,主要經營紡織成衣的生意,有一個兒子在上幼稚園,他們每次相遇,話題幾乎都圍繞在小孩身上。
並不是葉羽寧特別敏銳,而是傑斯在人群裡的身影太突出,高大結實的他一出現在酒吧立刻就被她認出。霎時,葉羽寧不自覺地止住對話。微微蹙眉,身旁的中年男子也發現了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傑斯。
葉羽寧沒有向中年男子做任何說明,逕自撥開面前的人群,朝傑斯走了過去。而傑斯和酒吧的老闆是舊識,他手中握著啤酒,斜倚在吧檯邊,姿態悠閒地和老闆在聊天。
「你為什麼在這裡?葉涵呢?」葉羽寧輕碰手臂,非常詫異地問。
她美麗的眼眸中透著些微驚慌,四處張望,傑斯隨即安撫說:「我讓她去參加霍磊明家裡舉行的聖誕派對,那裡小朋友很多,她會玩得比較快樂。」
「你呢?你為什麼不在那裡看著她?」葉羽寧緊張地出聲質問。
好不容易解禁讓他們父女單獨見面,他卻跑來這時在,到底想做什麼?
「別緊張,葉涵很好,我有些事必須和你當面談一談。」傑斯那張酷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淡漠,但眼神卻有些莫瀾高深,直勾勾地盯著她。「順便聽歌,如此而已。」
「是嗎?」葉羽寧凝視著他,只見他嘴角微微揚起,溫和地笑了。
她慢慢放鬆下來。第一眼看見傑斯出現,她還以為葉涵又出事了。想了半晌,反正她也決定和傑斯談談當年解約金的事情。於是,微頷首。
「好吧,就談談吧,我也有事要說,等我唱完。」
傑斯見葉羽寧轉身要走,忽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裸臂,她穿了一襲綴著亮片的黑色禮服,前胸是微低胸的V字領,合身俐落的剪裁露出雙臂和背部柔滑白晰的肌膚。
以為有事,她困惑地回頭,傑斯單純只想讚美。
「很漂亮的衣服。」
她斜睨他一眼,立刻警戒地抽回手,笑容有些僵硬地說:「只是舞台裝而已。」隨即不理會他,轉身離開。
整場演唱,葉羽寧顯得有些緊張,尤其剛開始的前半段,雖然她很努力想忽略傑斯的影響力,卻始終無法做到。
即使台下的燈光暈暗,她還是忍不住會往他所在的地方望去。唱歌的時候,有一兩首起音並不順,得重來一次,她才能順利唱下去。
後來,葉羽寧索性豁出去了,坐到鋼琴前面,踢掉腳下的高跟鞋,就像在家裡般赤腳彈琴,然後唱歌。她的歌聲細膩且濃烈,毫無保留,渲染力十足,深深吸引了聽眾。
在台上,她彷彿能感覺到傑斯堅定灼熱的目光凝視著她。有一首歌她從未發表,也從不想公開演唱,因為他在,她才想唱給他聽。
「嘿,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直都在這裡,但我一直想唱給你聽,就你一個人聽……」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什麼時候,我們變得僅止於此。
年輕懷把夢想,我們各自有堅持。
我想擁有天使的歌聲,你想要有雙可以旅行的翅。
然而,你不再是我的戀人,我也已不是你的天使。
聽天使唱歌,去聽天使唱歌……」
歌聲止歇,所有人忽然忘記身在何處。心被她清脆透亮的歌聲洗淨,去帶著莫名的感傷,彷彿想起了什麼,像冬天的毛毛雨剛結束,隔著毛玻瞝凝視著對街,在那些模糊的風景中,想起了遙遠以前的自己。
那一刻,葉羽寧的眼睛是有些濡濕的。
傑斯站在吧檯邊,隔著人群看著台上的她。一直以來,傑斯認定再度遇見她會是多年以後,那時她已燿眼到早將他遺忘。她會擁有廣大歌迷,從某個深深喜愛她的男人處得到幸福,到時兩人相遇,傑斯甚至會感到她遙不可及。
像一隻擅長飛翔的鳥,屬於廣大無垠的天空,從來就不是屬於他的,所以他才會毅然決然放開她。
然而,她卻不肯飛遠,始終在他心中纏繞。
傑斯哀傷地微笑。聽完這首歌,他就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從相愛的最初,他已知道自己會惹她傷心。
最後一首歌,葉羽寧為了轉變氣氛,特地選了一首歡樂的聖誕歌曲,瞬間沖淡哀傷的氣氛。
傑斯獨自走到戶外,雨已經停了,寒冷潮濕的空氣迎面而來,他想抽根煙,想起兩年前已經把煙戒了,於是掏出口袋裡的口香糖放進嘴裡,雙手放進外套口袋。站在牆邊,等葉羽寧唱完下班離開。
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要這樣等她下班,傑斯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演唱結束之後,葉羽寧在室內找不到傑斯,連風衣都沒拿,就急忙走到酒吧外,看見他一個人靠在牆邊,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等我一下,我去拿外套。」葉羽寧說完,停頓了下,又問:「你騎摩托車來的嗎?」
「不是,我開車。你呢?」他站在霓虹燈下凝視著她。
「我坐捷運來的。」她微笑,然後開門走進室內。
酒吧的門沒關上,傑斯看見門內有人叫住她。她站在原地和對方說話,是一個中年男子。
「我明天就回上海了,晚上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消夜?」中年男子說。
「我今晚有些事要處理,下次你回來,我們再帶小朋友去動物園好不好?」
「好,還是我晚一點打給你?如果你事情處理完,或許還可以在搭機之前見個面。」
門關上之後,傑斯聽不到葉羽寧對中年男子說了什麼。他當然知道這些年她身邊可以會有許多追求者。
不過,他不認為那些追求者能贏得她的心,因為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向來熱情的她變得有些鬱鬱寡歡,甚至經常強顏歡笑。
傑斯沒等多久,葉羽寧就穿上風衣走了出來,他們一路並肩走向停車場,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坐上傑斯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