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萬歲賜衣。」她沒有抬頭,低垂著眼看著地上兩雙併行的腳。
「衛英疇為難你了?」
「沒有,表哥只是有心結沒打開。」
「他的心結是你,你若是肯和他走,他的心結自然就打開了。」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調侃還是惱怒?潘龍美終於揚起頭瞥了他一眼,「萬歲為什麼不肯放人?是怕丟了你的面子?」
皇甫朝盯著她的眼睛,「肯不肯走其實在你,你想走嗎?」
「我既然進宮了,就沒想過離開。」她回答得簡潔而不猶豫。
他笑了,笑得霸道而張揚,「就算是你想離開,朕也不會放你走;」
「哦?為什麼?臣妾不認為自己有傾國傾城的貌,和舉世無雙的才,值得萬歲留戀。」
他的手指又在她的後背上悄悄勾畫,「那一夜朕就說過,你是一塊寶。」
那讓她熟悉的顫慄感又出現了,她不安地扭動一下身子,「萬歲,楚昭儀剛剛過世。」
他的動作陡然停止,眉宇間的光澤也黯淡下去,但摟著她纖腰的手沒有鬆開,將她一直拉到書案邊。
「這是朕剛剛起草的聖旨,楚昭儀之死,將會宣告天下是急病而亡,你認為如何?」
潘龍美側身看了看,「緩幾天公佈比較好。」
「嗯,朕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依你之見,覺得這一次刺客背後的人可能會是誰?」
皇甫朝如此認真地和她探討案情讓她陷入深思好一陣,「臣妾不知道,也不能亂猜。」
「你是想猜那些落選的佳麗嗎?」他直接揭破她的心事。「你叔叔和父親在朝中都沒有這樣的死敵,能對你如此恨之入骨的其實只有那些落選者。」
「萬歲既然也這麼想,那臣妾就不必說什麼了。」她苦笑道:「不過臣妾和萬歲現在都沒有實質的證據。」
「這事就不必你管了,明日朕自然會有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女人多的地方就會有戰事,這戰事在暗不在明,殺人更不見血。」
「萬歲把我們女人說得太可怕了,女人的情意之重可能比起男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潘龍美不禁為同胞反駁。
「你是指你和楚思憶還是曲絲縈?朕看你平日對她們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像是什麼情意深厚。」
她回應道:「情意的深厚與否,不是表露在人前給人說三道四,而是放在心裡,陳釀一輩子。」
這句話是學自他剛才的話,讓他愣了愣,不由得一笑。「舉一反三,伶牙俐齒,別人還以為你是個冷漠沉靜好欺負的性格,卻不知道小雛鳥的身下也有一雙能抓傷人的利爪,看來以後朕更不能小瞧你了。」
「小瞧任何人都會給萬歲帶來災禍。」她很認真地提醒。
她的話讓皇甫朝的笑容一震,摟住她腰的手緊了緊,將她拽上自己的腿,察覺到她又要掙扎,他低聲問道:「不是第一次坐在這裡了,還是這麼不適應?」
「臣妾怕再惹陛下生氣。」
「你不說那些氣人的話,我怎麼會生氣?」
「臣妾……」
她剛要反駁,就被他用手蓋住了唇。
「不要再和我鬥嘴,我知道你有的是道理,但是現在我要問你話,你不要顧左右面言他。」
她歎口氣,「今天人人似乎都要審問我。」
「衛英疇的話你可以不聽,因為他除了是你表哥之外和你再無半點瓜葛,但是我的話,你不能不聽。」
「好吧,萬歲要問什麼?」
「你剛才問我小時候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這個……」她遲疑了一會兒,「臣妾……現在不好說。」
「不好說?」他的手掌在她的腰上一按,「你既然已經開了口,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她正在沉吟,外面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來,皇甫朝不悅地自語,「怎麼回事?就不能讓朕清靜一會兒?」
有太監跑進來,「萬歲,是七公主來了,吵著要見你。」
「這丫頭。」他皺眉道:「永遠這麼沒規矩。」
「七公主是叫可欣吧?」潘龍美問。
「嗯,看來她的大名早就遠播宮外了。」他有點無奈地笑了笑,「你在這裡等等,我把她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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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朝走到宮門外,沉聲道:「七妹,這麼晚了跑到我的寢宮來做什麼?」
「二哥哥,我聽說你在獵場遇刺了,人家擔心你嘛。」跑到他面前的紅衣少女叫皇甫可欣,就是皇甫朝的七妹,向來無拘無束慣了,也不將規矩放在眼中。
他雖然表面責備,但心中對這個妹妹還是很疼愛寵溺,手指一撥她的額前亂髮,神情凝重地問:「你聽誰說的?」
他遇刺的消息嚴密封鎖,七妹是如何聽說到的?
「是五哥說的。我剛才去五哥的府裡玩,看他那麼忙,一問才知道。」
他暗中鬆口氣,「我沒事,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你別胡鬧了,回去休息,還有,不許將這件事外傳。」
「知道了。」她伸著脖子向殿內看看,「裡面還有什麼人?」
「與你無關。」他雙臂一伸,做出趕客的姿態。
皇甫可欣好像明白了似的做了個鬼臉,「你這個風流鬼,這種時候還不忘風流快活。」
「你這丫頭再不回去,休怪我真要下旨趕你了。」
他面色一沉,端出皇帝哥哥的氣勢,讓皇甫可欣頓時乖乖地擺手。
「好啦好啦,不打擾你的好事,我走還不行嗎?對了,聽說你封了個姿色平庸的女人做昭儀,我很好奇,什麼時候讓我見見?」
「她現在就在宮內,但是我們有要事要談,今天不便陪你聊天。」他也不避諱。
「哦?你和一個昭儀能有什麼要事可談?。不必把她當寶貝似的藏起來吧,再說,我想不出一個姿色平庸的女人能值得你寶貝什麼?」
「這就不用你多管,夜深了,快回去吧。」
好不容易將七妹哄著離開,走回殿中時皇甫朝愣了一下,只見潘龍美趴在書案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走過去,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她耳後的肌膚,她蹙著眉動了動,卻沒有醒過來。
這樣一個姿色平庸的女人,他寶貝什麼?
想到剛才可欣質問他的話,他的確也覺得是有些不可思議,連潘龍美自己都說,她沒有驚世的美貌和才華,但為什麼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總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的手指擦過她的耳垂,來到她渾圓但柔細的小下巴,水嫩的肌膚讓他的指尖滑行自如,向上游移,來到她紅潤的嘴唇處,這裡總會說出一些讓他惱羞成怒、咬牙切齒的可惡詞句,再往上爬,是小巧挺秀的鼻樑,和若蹙若顰的雙眉。沒有任何一處五宮值得驚艷讚歎,但是放在一起,卻不知為何讓他漸漸地越發移不開眼。
今朝,如果被刺身亡的人是她而不是楚昭儀,他此刻還會表現得如此從容鎮靜嗎?
那兩排睫羽眨動幾下,明澈的眸子張開,帶著幾分迷離的困意問:「七公主走了?」
「走了。」他彎下腰,一手摟著她的肩膀,傾身吻上面前那兩片如花瓣般朱紅的唇型。
她渾身一顫,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採擷走自己最寶貴的珍藏。
如果說那一夜侍寢是在極為清醒但又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他在唇角撩撥起一絲火星,那此時半暈眩昏迷的她,就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下被他奪去了初吻,並就此燎然起一片火海。
她從不知道男女情愛是這樣的震撼人心,更不會想到只是他的一記深吻便讓她手足無措,神智迷離。
她的背抵著書案邊,被磨得有些疼,但是雙臂被他緊緊鉗錮住,不能反抗。
依稀聽到她低嗚著不滿的呻吟,他恍然意識過來,幽笑著將她的後背托起,緊緊靠在自己懷中,交織的唇舌之爭也因此更加深刻地糾纏下去。
她的呼吸完全亂掉,甚至不知道現在究竟是自己在呼吸,還是他幫著她呼吸,身上一陣熱一陣冷,好像全身都陷入火海,但是指尖腳尖卻又冷得冰涼。
「你還是很怕的樣子?」他終於給她喘息的機會,但是舌尖依舊在她的唇角勾勒撩撥。
她急促地深深喘息了幾下,低聲道:「求你,不要是今晚。」
他的眸子漆黑如墨,這一回他沒有追問為什麼,他能理解她的心,因為白天之事其實已在她心中造成傷害,而對於他來說,在自己的一位妻子剛剛意外身亡之後,就立刻去與其它妻子尋歡,從道義上講也說不過去。
於是他只將她嬌小的身子環抱在懷裡,柔聲問:「這樣睡得著嗎?」
她的睫羽又眨了幾下,低垂下頭,在他的懷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依靠上去,深吐出一口長氣。
他隨手翻過桌案上的一本奏折,靜心審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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