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她有點害怕,不知在外面的是人是鬼?可又忍不住好奇,於是鼓起勇氣,悄然從側門摸出去,躲在樑柱後偷窺。頓時,她僵住了。有一男一女正在樹下聊天,男的是戴天祈,女的,則是薄少妍。有什麼事不能在白天說?非要在深夜的此刻,偷偷摸摸地會面?倏地,女僕們的閒言閒語又在她腦海裡響起。
戴天祈和薄少妍兩情相悅,郎才女貌,兩人曾走得很近……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踹著,又痛又悶,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真的啊……
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明明很相配啊……為什麼他們不在一起?為什麼戴天祈會選擇她?
會不會……是她介入了他們,破壞了他們的好事?才讓他們……
心亂,腦子跟著亂,她胡思亂想著,直覺認定一切很可能都是她的錯。
都怪她……
「你愛她嗎?」
薄少妍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把她凌亂的神智拉了回來,她心猛地提到一半,屏息著。
「她是我妻子。」戴天祈沒有直接回答。
「你的妻子?你真的把她當妻子嗎?」
「當然。」他冷淡地道。
「你戲演得很好,可是卻騙不了我。你根本不愛她,你只是把她當生孩子的工具。」薄少妍冷譏。
她聽得一愣。生孩子的工具?什麼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挑眉。
「你和她結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藉她的肚子,生出你們戴家的後代。」
「別忘了我是入贅,少春生下的孩子將姓薄。」他反駁。
「但你會想辦法讓孩子認祖歸宗,不是嗎?少春深愛著你,又對你死心塌地,只要你慫恿她,她一定什麼都依你,搞不好連命都會給你。」薄少妍冷哼。
「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謝謝你提醒我。」他笑。
「你果然很危險,可惜少春那傻丫頭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你把我說得好像我是個壞人。」他搖頭,突然覺得聰明的女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還是他的少春可愛多了……
嗯?他的思緒倏地頓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寵笑意。
「他的少春」是嗎?什麼時候他也用起這種字眼了?
「不,你不是壞,你只是太聰明又太有野心,可是,即使你這麼危險,少君堂哥卻說,我們薄家就是需要你這種人。」薄少妍冷冷地盯著他。他心猛然打了個突,臉色微變,警覺地問:「少君對你這樣說過?」
「你該慶幸,他很看重你。」
他一點榮幸或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只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過,再聰明也有失算的時候,你一定沒想到,朔陰之女是不可能懷孕的。」薄少妍冷笑。
「誰說的?」他回以一記深沉的笑。
薄少妍一愣。
「我的正陽之氣,剛好可以替她中和陰氣,我們八字相合,她要懷孕絕對不是難事。再說,如果她又有強烈的意願想生的話,你也知道朔陰之女出口成咒、許願成真的本事,要生孩子,有什麼難?」
「真可怕,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阻絕所有的夫婿候選人,再挑逗少春,讓她愛上你。」薄少妍終於明白薄少君為什麼會欣賞戴天祈了,他們根本就屬於同一種人!
「我有嗎?」他似笑非笑。
「可憐的少春,她就這樣成為你的棋子,把身心都給你,卻得不到你的愛。」薄少妍歎道。
薄少春屏住氣息,怔怔地聽著,胸口像被針不停地紮著,刺痛著。原來……天祈一開始就在佈局了……
他對她的呵護,答應和她結婚,都是有目的的……
「這麼說就太過分了,我對她其實很好。」他輕哼。
「那是因為你要利用她,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你會多看她一眼?」
「不一定哦。」他想起小時候的薄少春,那時,她別說有什麼利用價值了,根本就是個麻煩,但他還是出手救了她。
為什麼?是同情?不忍?還是其它?多年後的此刻,他仍找不到理由,可是,那一段小小的插曲,卻一直被他好好地收在記憶裡,不曾遺忘。
「哼,在你眼裡,大家都是傻瓜對吧?不過我很好奇,如果少春知道你背著她做了什麼,還會願意幫你生孩子嗎?」薄少妍又道。
「我有背著她做了什麼嗎?」他笑著反問。
「黃雄!」薄少妍冷冷地說了這個人的名字。
他笑容頓失,臉色微變。
薄少春聽了同樣悚然地抽了一下,至今,那個可怕的黃雄帶給她的驚嚇依然未褪。可她不懂,薄少妍為何突然提起黃雄?
「或者我該說,那天相親,你早已預料龐弘的擾亂,所以你借力使力導了一齣好戲,對吧?」
戴天祈瞇起了眼,俊臉難得地蒙上一層嚴肅。
「你刻意外出,其實一直注意著當天薄家的發展,少春的出走,你第一個知情,所以你放出風聲,讓黃雄去綁架她,好讓她心生恐懼……」
薄少春呆住了!少妍……在說什麼?
「她被黃雄攻擊時,你其實就在現場吧!」
戴天祈沒回答,但薄少春卻瞪大了雙眼,心臟急跳,渾身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你就在一旁看著、等著,要在最佳的時機來個英雄救美,我猜,那個被某人買通去殺少春的肥鼠來摻一腳時,你應該更高興吧。」薄少妍犀利地道。
「你對李亞做了什麼?」他冷峻地瞪著她。
「可憐又愚蠢的少春,受盡驚嚇,還把你當成救命恩人,甚至傻愣愣地走進你布好的陷阱,向你求婚,渾然不知她最信任的男人,就是害她經歷這場夢魘的元兇!」
隨著薄少妍的指控,隨著戴天祈拉長的沉默,薄少春的心跳得愈急愈痛,她縮在角落,眼眶發燙,卻因太震愕、太驚駭而哭不出來。是真的嗎?
那次的事件,都是戴天祈搞的鬼嗎?是他……精心策畫嗎?
這個人……
這個被稱為她的「丈夫」的男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不愛她也就罷了,竟然還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否認嗎?」薄少妍冷眸盯著他。
「李亞都招了,我否認有用嗎?」他冷哼。
這句話等於坦承一切,薄少春幾乎站立不住,流不出的淚,反而聚集在胸口沖激翻攪,痛得她連呼吸都沒辦法……
夠了,她不敢再聽下去,也不想再聽下去,就怕聽愈多,會愈絕望。
顫抖地扶著牆,她一步步顛簸踉蹌地移步,像在躲避惡鬼般逃回房內。
在夜半陰氣的掩蓋下,大樹下的兩人未曾發覺她的來去,仍然針鋒相對地互視著。
「別怪李亞,他對你可真死忠,我費了不少法力才讓他開口。」薄少妍美唇一勾。
戴天祈冷冷地哼了一聲:「看來你一直在監視我。」
「不是監視,只是想多瞭解你這個人。」
「瞭解?怎麼,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他譏諷。
「不,我喜歡單純一點的人。」她反譏。
「真巧,我也是。」
他明白,他和薄少妍是絕不可能互相喜歡的,他們太深沉敏銳,太冷靜又太多疑,反而那些單純又沒心機的人才會吸引他們。
「為了薄家的安定,我不會向少春揭發你,不過,請你拿出真心,好好對待她吧!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崩潰,所以,既然你已擔綱演出宗主夫婿這個角色,就入戲一點,或者乾脆假戲真作,這樣對大家都好。」薄少妍嘲弄地說完,不再囉唆,轉身就走。
戴天祈定立在原地,沉思了幾秒,不禁回頭望著房內幽微的燈光,想像著薄少春天真酣睡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和煦地揚起。
「假戲真作嗎?這個建議也不錯……」
第8章
薄少春人在台灣。她已經來了七天了,就在那夜聽了薄少妍與戴天祈的對話之後,隔天正好是她母親祭日,她原本預定要和戴天祈一起回台灣拜祭母親,但「曜石」臨時有狀況,戴天祈只好派李亞和兩名保鑣護送她飛到台灣。
按照行程,她應該在當天就回到薄家,可是她沒回去,也不打算回去了。
她逃走了。
藉著逛街上廁所,她擺脫了守她守得死緊的李亞和保鑣,她這次真的非逃不可,她要逃離那個可怕的地方,還有那個可怕又可恨的戴天祈。
走在南部一個偏僻的城鎮,天氣明明陰沉寒冷,她卻一直冒著汗,頭也好昏。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只是在台北車站買了張南下火車票,隨便找個地方就下車,她很清楚李亞和戴天祈在台灣只熟悉台北,想要躲開他們,就得往南走,五天來,她已換了五個地方。瞧,她不笨嘛!蒼白的小臉擠出一絲苦笑。一直到她甩開李亞和保鑣之前,沒有人發現她不對勁,就連機警的戴天祈也沒察覺她的異樣,她甚至還能在離開北京前笑著與戴天祈擁抱,讓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