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們狂樂大笑,全衝了過去,將他的魂魄拖扯向地獄,嘴裡嗡嗡念著的,竟是她剛才對黃雄的詛咒!
封你魂,斷你命……絕子絕孫,永不超生!
她聽得驚恐又害怕,整個背脊發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亂掰的詛咒竟會成真。
黃雄很快就斷了氣,死時眼睛暴突、嘴巴撐得像碗一樣大,彷彿死的瞬間受到太大驚嚇。他的兩個手下嚇傻了,總覺得他死得太詭異。
薄少春全身不住地顫抖,眼看著又有一群小鬼朝她撲來,她顧不得膝蓋的疼痛,奮力站起,沒命地在大雨中疾奔。
「啊?她逃了!」肥鼠的手下大喊。
「快殺了她!她必須死!非死不可!」肥鼠急喝。
她太害怕了,腳步有些踉蹌,可是還是努力地往前衝,因為後頭追她的不只有一群人,更有一群鬼……
救命!救命啊!戴天祈……救救我……戴天祈……
她在心裡呼喊著,沒有注意到,在危急時刻,她不求佛,不求神,卻只求戴天祈……
或者,在她心中,戴天祈比神佛還要厲害,她相信,只有他才能保她平安。
雨愈下愈大,雷電交加,她全身濕透,在雨中拚了命逃,腳下的鞋子早已不知掉到哪裡去了,衣服髒污破損,內心絕望又無助,生氣又怨恨。
就因為當了什麼鬼宗主,平凡渺小的她才會遭遇這種事,這一切都是薄少君害的……都是他……跑了一大段路,她的力氣已用盡,再也提不上力,只聽得後方腳步聲愈來愈近,她的意志力終於渙散,向前撲倒!這時,後方有人及時一把攫住她的手,將她向後拉提。她驚怒地抗掙大吼:「不要!不要!放開我!」
「宗主!」熟悉的聲音低喊。
她太過激動慌急,沒有聽見來人叫她,仍掙扎大嚷:「不要碰我!走開走開走開!啊!」
那人於是緊緊將她摟住,在她耳邊沉聲喝道:「別怕,是我,我是戴天祈。」
聽到戴天祈的名字,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猛抬頭,兩眼空洞地看著那張俊雅沉穩又令人安心的臉孔,呆了好幾秒,無法置信。
是戴天祈?他來了?
「戴……戴天祈……」她抖著聲音,喃喃地念著,確認著。
「是,是我,我來救你了。那群追你的人被我解決了,你沒事了!放心吧!」
他環住她顫抖的身軀,對著她一字一句地道。
「戴天祈……戴天祈……」她覺得像在作夢,還無法回神。
「別怕,有我在,我就在這裡。」他給她一記安心的微笑。看到他的笑容,她整個鬆懈,山朋潰地埋在他胸前大聲痛哭。「哇!」
戴天祈擁住她,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脊,道:「你這個笨蛋!誰叫你私自逃走的?害我緊張擔心得要命……」
薄少春哭得近乎歇斯底里,所以根本沒有發現,戴天祈雖然嘴裡這麼說,可是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緊張擔心的成分,一點都沒有。
薄少春怯怯地從浴室走出來,身上罩著戴天祈的襯衫,讓她有些害羞,又有些不自在。
這裡是「曜石企業」大樓裡戴天祈的辦公室,戴天祈救了她之後,她歇斯底里地叫著不想回薄家,戴天祈便將她帶到此處,讓她先沖澡梳洗,緩和一下情緒。
辦公室寬敞而舒適,儼然像個高級公寓,戴天祈說,為了能和美國同步,沒有時差,他經常得工作到半夜,因此這裡也設有休息的寢室與起居室,以前忙碌的時候,他常常乾脆住在這裡,不回薄宅。
「洗好了嗎?」戴天祈也已換掉濕的西裝和上衣,套了件乾淨的黑襯衫,看她洗清完畢,招手道:「過來,我幫你擦藥。」
她點點頭,正要踱過去,腳卻因太過耗力與倍受驚嚇而虛脫得支撐不住,顫軟地跪跌坐倒。戴天祈淡淡一笑,直接走過去,將她橫抱而起。
「啊……」她低呼一聲,小臉瞬間飛紅。
「看來你真的被嚇壞了,嚇得連一步都走不動了。」他椰愉地盯住她。
她忽然覺得心臟也快跳不動了。
「好了,乖乖坐著休息,你累了。」他說著將她抱到沙發上,讓她坐下,拿起準備好的毛巾,逕自幫她擦拭濕灑的頭髮。
她不好意思,伸手想自己來,卻被他按住。
「別動。」他道:「你的手受了傷,還是我幫你吧!」
她於是安靜地坐著,不再亂動,低頭讓他幫她把頭髮擦乾。
他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充滿了疼愛,她有點歡喜,又有點慌促,偷偷抬眼,偏偏又看見了他敞開的襯衫前襟,以及襯衫底下若隱若現的平滑胸肌,沒來由的,身體竟燥熱了起來……
還以為不會再見到他,現在他又出現在她身邊,她才明白她對他已不只是喜歡而已,她恐怕早就已經……頭髮擦乾之後,戴天祈打開藥箱,小心地為她的手肘上藥,當他看著那破皮紅腫又滲血的傷口,嘴裡忍不住責備:「看看你,搞得全身是傷。我早就警告你不要隨便外出,你偏不聽,現在嘗到苦頭了,知道外頭有多凶險了吧?你根本無法想像有少人想得到薄家宗主。」
「對不起……」她抱歉著,聲音因一晚的驚吼而變得有點沙啞。
戴天祈看她一眼,繼續在她傷口上擦藥。
藥水刺激著傷口,她痛得吸了一口氣,他很快地湊近,輕輕為她吹氣。
她睜大雙眼看著他體貼的動作,心口微熱,悸蕩不已。
記憶中,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父親礙於正妻,不敢與她太過親近,而母親個性冷淡,加上從小就與她分開,母女的關係一直有層隔閡。
真要說起來,戴天祈可說是第一個待她親切又和藹的人了。
「還有,薄家宗主不是隨便就能換人的,隨便留張字條就想卸任?真是太天真了!你忘了我說的話嗎?宗主要換人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死亡。在你死之前,你都是薄家宗主,沒有人能替代。」戴天祈接著又道。
到死之前都不能換哪……薄少春微顫了一下,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命運感到這麼無奈。他頓了一下,突然話鋒一轉,又意有所指地道:「但也因此,如果有人不希望你當宗主的話,就會找許多機會對你下手,好比說,在你喝的水裡下毒;又好比說,趁你逃跑時,僱用黑道殺你……」
她小臉微變,霍地抬起頭,瞪著他。
他在說什麼?
「怎麼,還沒搞懂?要不是有人刻意放鬆警戒,你以為你能這麼容易逃出薄家大宅?」他衝著她嘲諷一笑。
一陣戰慄瞬間竄遍她全身,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所以,她的逃離,反而中了某個人的圈套?
所以,她經歷的這些,並不是偶然,而是被設計?
猛地,她想起那個叫肥鼠的胖子口口聲聲說得殺了她……
原來,他不是要搶她,而是被雇來殺她的?
怎麼她都沒想過,薄家內部也有人想要她早點死,好再換個新的宗主……
看她一臉受傷與驚怒,戴天祈不禁輕歎:「人心險惡,要保護你可是很辛苦的,宗主,你的處境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一百倍啊!」
危險?是嗎?她笨得連處在危險之中卻渾然不覺,不知道有人想致她於死,不知道可能喝個水都會被下毒。然後,她想到戴天祈曾突然倒掉她杯子裡的水,而且要她只喝他買的礦泉水……
她愈想愈害怕,但也愈想愈氣憤。她什麼都不求,已經夠卑微的了,那些人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她咬著下唇,胸口有團火氣正在蠢動。
戴天祈知道她生氣了。這樣很好,他就是要她生氣,因為,他不要她再膽怯逃避,他要她勇敢去面對,然後做出關鍵性的決定……
「你要堅強點,就因為你太懦弱了,才會讓人有機可乘。記住,你是薄家宗主,在薄家,你說一,就沒人可以說二,你的話就是聖旨,你想做什麼,沒有人敢阻止,這就是你的優勢,為何你從不好好應用?」
她定定地看著他,第一次把他的話聽進心裡,第一次好好地思考「宗主」的意義,以及她現在所擁有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特殊且神聖的身份。「龐少爺逼婚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但你逃走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事情更複雜,因為龐弘背後所代表的是整個中國政府,你的婚事,很不巧讓他們有機會介入薄家,被他們當成了派系鬥爭的籌碼。」戴天祈說著,將她的手肘包紮好,開始清理她膝蓋上的傷。
大家都把她當成籌碼?為什麼就沒人問過她的感受?
不只是龐弘,長老們也一樣,不斷的逼婚,選擇權卻不在她手上,這又算什麼?他們真的以為她好欺負嗎?
而她,真的要這樣繼續被欺負下去?乖乖的認命不反擊?
不,她不想再忍了!既然不能再逃避,那就把一切做個徹底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