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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連清

  江淘兒心沉了,喃道:「他答應要救兩位姊姊的。」

  「什麼?」三僕豎起耳朵。「誰要救姊姊?」

  「對了,殷願少爺在莊裡嗎?你們可有見著他?」她急問,急著找殷願。

  「少爺方才陪太爺用了膳,然後離開『文湘院』轉回『形影樓』書房見客去了。」

  「我跟他擦身而過。」江淘兒回身,飛也似地往「形影樓」奔去。

  砰砰砰砰……她飛奔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砰!推開書房門扉,她臉色鐵青地看著在書桌前抬頭看她的殷願。

  江淘兒啥都不管地劈頭就問:「你答應要救她們的,但你只是在敷衍我!」

  「你聽到傳聞了?」殷願明白她在質問何事。

  看他如此輕鬆,江淘兒心揪得更痛。「你承諾要把又星姊姊跟花帖姊姊帶離單家,你答應我的,可你卻任由事態嚴重至此!不知道兩位姊姊被欺凌成什麼樣子了……」

  「我有去帶人。」殷願回道。

  「那人呢?」

  「我帶不走。」

  「帶不走?怎麼可能?」他是殷願耶!

  「她們不肯跟我離開,我又能如何?」殷願沒打算告訴她真話。

  他是在市集中遇上花帖的,本是要帶她走,但觀察過後,他就打消了帶她離開「單家堡」的主意,而且暗中派潛在「單家堡」內的探子回報,說花帖與單壁的互動十分異常,他更是心生警惕,深恐花帖與江淘兒相聚後來個「狼狽為奸」,到時「殷家莊」豈不給鬧翻天了!

  至於另一位薛又星姑娘,據查,她陪一位女婢石香上街買布料,兩人出府後,卻只剩下石香歸來,追問薛又星的下落,石香卻是一問三不知。

  正好,這三姝最好各分東西,別再碰頭,才能如他所願。

  殷願又一次道:「我有要帶她們離開『單家堡』,但她們並不願意。」

  江淘兒懷疑他的話,並且覺得害怕,害怕轉了一圈後,還是被他所騙,害怕她先前的愉悅與幸福感受都只是南柯一夢。

  「你說做了救援,可是依你的能耐,怎麼可能救不出人來?」

  「是她們不願意。」他緩聲且慎重地再強調一次。

  淘兒還是懷疑,就是懷疑!

  「你不信任我。」他磁嗓放得溫柔。

  忽柔忽硬,讓人捉摸不清,不知道他是敷衍之辭,又或者是真心拯救?

  她弄不清楚哪一張才是他的真面目?溫柔的殷願?抑或是陰狠的殷願?

  而相信殷願的她、被他迷得團團轉的她,還要繼續置身在不確定之下嗎?

  要嗎?

  第八章

  午後與殷願一談後,江淘兒心裡就不踏實,回房打算整理思緒,卻怎樣都靜不下心來。

  她就在房裡繞來繞去、繞來繞去,繞到天都黑了,晚膳都沒用,燭火也沒點燃,就坐在黑夜中,被不安的蟲子啃蝕著心靈。

  在殷願眼中,她究竟重要不重要?這疑問,困鎖心間。

  殷願明明給了她承諾,而且表明十分在乎這個承諾,她也因為他慎重的態度而樂不可支,可最後結果,他的承諾卻成了空言,兩位姊姊依然芳蹤杳然,性命堪虞。

  「不行,我得透透氣……」她憋悶不住了,要一吐為快。江淘兒走出寢室,步出樓閣,走進庭園,在夜黑風高的此時,眾人皆已睡去,四周安安靜靜。

  但「暖閣」那方向的燈火還是亮著的!

  「三更半夜的,誰在『暖閣』?」她悄聲地走過去,遠遠便瞧見窗紙映出兩條人影來,一條是殷願,另一條人影則動作詭異,欺近殷願時,舉止很激動。「該不會有惡徒潛進房內要殺殷願吧?」她緊張極了,屏氣凝神地走過去,即便對殷願不滿,還是移步到窗邊一探究竟,就怕殷願被人給殺死了。

  「……可以想見,如此一來『殷家莊』便可取代『單家堡』了。」激動的原因,原來是在為殷家高興。「百姓們正在到處傳散『單家堡』欺奴的惡行,這件事足以讓『單家堡』臉面無光,而皇帝派遣的特使應該也聽到消息了,一旦特使認定『單家堡』沽名釣譽,這個『仁義王』的封誥就頒布不出去了。」

  「很好。」殷願輕輕的笑語穿透紙窗,劈進江淘兒的耳朵裡,也讓江淘兒心涼了一大截。

  殷願在扯「單家堡」後腿,他還是在設計「單家堡」。這麼說來,單家欺奴之事極可能是假的,是殷願的陰謀詭計,而兩位姊姊其實是安然無恙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就不必為又星姊姊與花帖姊姊擔憂了,這樣很好啊,只是——她為什麼會覺得很悲哀?

  殷願騙她,又把她騙得團團轉,讓她忽悲忽喜,忽爾期待、忽爾失落,一下子將她捧在掌心呵護,一下子又棄之如敝屣……讓她為他團團轉。

  這樣戲弄她很好玩嗎?

  那麼他對她的好會不會也突然收回?依殷願翻來覆去的習慣,是非常可能做出這種事。

  房裡人又說了:「屬下認為,這件欺奴之事來得真是時候,讓『仁義王』之爭一直居於落後的『殷家莊』,有了起死回生的機會。」

  「對付單家就是要以惡制惡。」殷願下了註腳,「對了,居住在『元奎酒樓』的皇帝特使身份查出來了沒有?我已不想再等。」

  「快有結果了,火鳳密探已經確定了特使身份,正試圖與他接觸,請求他與少爺您一敘。」

  藏身在窗台下偷聽的江淘兒,心擰得好痛,以惡法傷人果然是殷願最擅長之事。

  算了,別再和他蹉跎光陰了,為他虛擲人生太沒意義了。

  她應該要想辦法去找那位皇帝特使,將事實真相全部稟告,請皇帝特使裁奪,一來替「單家堡」洗清冤枉,二來商請特使上書皇帝,頒贈「惡毒王」的封誥給殷願好了。

  「『慈愛王』……」

  驀然,江淘兒又聽到與殷願對話的部屬正在出著餿主意。

  「少爺,不論『單家堡』可否得到『仁義王』的封賜,為了與單家平起平坐,咱們除了想辦法毀去單家的如意算盤外,您是否也該爭取『慈愛王』?」

  殷願淡淡一笑,道:「我已在進行。」

  「少爺有先見之明,『慈愛王』是仁慈且愛人之聖者才有資格爭取,而這個爵名正適合您。」

  江淘兒快速摀住自己的嘴兒,深怕驚呼逸出喉頭,被房裡的人聽到。

  這部屬也太會胡扯了吧?殷願只會陷害他人,哪來的仁慈心?他這一堆巴結言論讓她聽不下去。

  江淘兒小心翼翼的退離窗口。

  現在她該怎麼辦?

  逃吧!逃離「殷家莊」,去找那位特使,要他別誤會「單家堡」,再還「單家堡」一個公道,「仁義王」是非給單家不可的。

  另外還要提醒皇帝特使,絕不能將「慈愛王」賜封給「殷家莊」,殷願一旦當上慈愛王,天會下紅雨,日陽將會從西方升起,龍呈皇朝會滅亡的。

  ☆☆☆☆☆☆☆☆☆☆  ☆☆☆☆☆☆☆☆☆☆

  「殷家莊」佔地極廣,江淘兒繞走各處庭園院落,走到氣喘吁吁,還是找不到偷跑出莊的辦法,最後決定從廢園小側門一試,但還是被攔下。

  「江姑娘,您要出莊?可有少爺手諭?」黑夜裡冒出了道詢問,駭得江淘兒差點忘了呼吸。

  「我我我……我沒有要出莊,我只是到處散步,隨意走走而已。」江淘兒力持鎮靜的佯裝沒事,就怕被莊裡的守衛發現她有逃跑的企圖。

  「夜已深,江姑娘還是快回『形影樓』休息吧。」守衛語畢,又沒入黑暗中,江淘兒僵硬的點頭,趕緊溜走。真可怕,「殷家莊」的守衛總是神出鬼沒的。

  不過江淘兒並未放棄離開,她沒有返回「形影樓」,反而繼續趁著夜黑風高,找尋出莊之法。

  江淘兒只要想到殷願的使壞模樣,就愈想愈心急,非得想辦法阻止不可。

  她四處張望,想看看到底哪兒藏巧門小洞可以讓她離開。

  「江淘兒姑娘,你偷偷摸摸在做什麼?」後方,乍然傳來一道意味深長的問話。

  嚇!江淘兒心跳又差點停止。

  怎麼跟「殷家莊」相熟的人都這樣陰沉詭異?

  她僵硬的轉身,深吸口氣後開口。「東方公子,你怎麼會在莊裡?夜深人靜時分,你就像個偷兒一樣的突然出現。」再怎麼說,他只是客人身份吧?可是進「殷家莊」倒像是進自家廚房。

  「你說我是偷兒?」東方及笑了。「在下第一次被人當成偷兒。」

  「我不是故意出言不遜,我只是實話實說,你鬼鬼祟祟的樣子是很像小偷。」不想閒扯,以免被看穿意圖,因為此人不好惹,得離他遠一些。

  「我像小偷,那你跟沒頭蒼蠅一樣不斷在『殷家莊』裡到處打轉,還到處撞壁,更是像極了做壞事想逃跑的內賊。」

  江淘兒倒抽一口涼氣。「你你你……你都看到了?你在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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