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因為知道武功不夠好才不能隨意到江湖上去溜躂,以免丟了錦繡殿的臉,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逃避她是錦繡殿下任繼任者的事實。
結果,老殿主撒手西去後,她仍是被這群人給拐了進來。
離開,彷彿真的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這一年來,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在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年這般的枯燥乏味,傳說中的人物有什麼麼好?如果傳說中的人物都是這樣生活的話,她寧願這輩子都是一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
高處不勝寒,也許說的不是他們的身份,而是這種身份的生活方式,太非人了。
蘇清羽越來越理解師父當年處心積慮逃離這裡的心情,也漸漸明白為什麼老殿主的性情那麼不可理喻,他練功佑計已經練得神經錯亂了吧。
回到自己居所的蘇清羽,盤腿坐在床上,看了眼乏味的秘復心法,對自己說,練吧,也實在沒別的消遣了。
殿主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看到她都只會恭聲行禮,謹言慎行得彷彿她是吃人的野獸,不敢太靠近她。
最後,她的氣質就越來越出塵,那種高處不勝寒、立身山巔的寂寞,有時候看起來就有絕代的味道。
難怪高手總是寂寞的,因為沒人敢跟他們結交,世人總是用仰望的目光看他們,卻忘了他們也只不過是一個人罷了。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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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只三日,世上已千年。
三年前的江湖,跟三年後的江湖有什麼不一樣呢?
蘇清羽覺得其實是一樣的,三年前幽冥宮如曇花一現,而後再無蹤跡,江湖人警惕了兩年後也就忘得一乾二淨。
本來嘛,那不過是錦繡殿冒名頂替,他們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後績動作。
如今,江湖仍舊是那個江湖。
美男榜上第一名依然是她大哥,只是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是拜月教專門找飛龍門的碴,兩派勢同水火,見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坐在樹上的蘇清羽抱著雙臂若有所思,記得他們以前的關係雖然正邪不兩立,卻從來沒有這般的水火不容,難道她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人生不過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三年時間,足以令許多事情改變。
司徒斗、柳清嵐都成親了,後者還差一點出家,據說,因一時不察被四川唐門的四姑娘下了藥強了去,這才不得不負起責任娶了人家。
江湖依舊很八卦,蘇清羽微笑起來。看來大哥的生意仍然很好,她想自己可以不用去看他了。
迎著樹隙間的陽光伸了個懶腰,然後輕巧躍下,整整衣襟,緩步走出這一片樹林。
像往常一樣,找了間普通的小飯館,點了吃東西,便坐在角落聽食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閒話。
消息往往就是在這樣不經意的閒談間出來的,而她喜歡這樣收集消息,安全又省心。
「這次可有熱鬧可看了。」
「又出了什麼事?」
「你們不知道啊,」說的人精神一振,然後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聽說聽風樓樓主風大少要成親了,拜月教教主放出話來要給風太少一個畢生難忘的婚禮。」
「這司徒教主近年來跟風大少和柳大盟主不對盤得很,這次道賀,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是呀是呀,我聽說柳大盟主已經帶領手下五位壇主動身了。」
「我也聽說拜月教的人也在路上了。」
蘇清羽轉著手中的杯子。大哥要成親了?而司徒斗跟柳清嵐又是在唱哪一齣戲?
「客官,您要的面。」店夥計將面放到她面前:「有什麼需要,您再叫我。」
「好的。」
將聽到的一切拋諸腦後,蘇清羽開始專心吃飯。
原本她是不打算回去看大哥的,但是今天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回去看一下。
所以,離開小飯館之後,她掉轉方向,朝著聽風樓所在的揚州城而去。
只是越近揚州,她的心就越亂。
司徒斗要來了,知道他已成親了,心頭滑過的是苦澀的味道。
她不是不介意,而是沒有立場去介意,畢竟整整失蹤三年的人是她。
這一次,為了探視久不見面的師父師娘,她才從大長老那裡拗來了一個月的外出時間,卻從來不曾想過去找他。
她刻意忽略他的消息是不想自己難受,可是,終究還是避不過,注定要見面的人最後總是會見到。
當蘇清羽一腳踏進揚州地界,人反倒平靜了下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躲不過,那就只好面對了。
由於聽風樓特殊的江期地位,現任樓主風大少的婚禮,吸引了江湖不少的朋發前來觀禮,一時之間揚州城內的客棧人滿為患。
蘇清羽也沒能找到住的地方,不禁對著天空笑歎。
看來客人當不成,只好回去當主人了。
就在她做了決定,結帳走出飯館的時候,跟某個人不期然地對上。
漂亮的丹鳳眼依舊,陰柔俊美的臉卻似乎有了些改變,記憶中似乎沒有如今的清冷硫離,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幾分魅惑妖嬈風姿的人,彷彿經歷了數十寒冬般多了層厚厚的冰凌。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幽黑深邃的眼眸中迸發出一抹炫目的璀璨,近乎貪婪的目光直落在她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一如印象中的普通淡定,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習慣的素淨衣裳,同色繫絲帶束髮,打扮永遠簡單俐落。
有些人無論你怎麼躲,到頭來還是要面對。
相遇在措不及防間,蘇清羽掩飾心頭的苦澀,淡然微笑:「司徒教主,別來無恙。」
「你覺得無恙嗎?」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但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蘇清羽笑答:「我的看法有什麼要緊?如人飲水,冷峻自知。」
「說的好,」他眉眼微彎,又是她記憶中的那副表情,邪邪的,偏又帶了幾許魅惑與勾引。「那娘子這個為人妻的便要好好檢討一下了。」
她愣住。
「婢子見過夫人。」跟在他身後的四名婢女,一一向她行禮。
蘇清羽錯愕非常,只能帶著疑惑看向眼前的男人。
司徒斗笑道:「就算三年不見,娘子總不會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識了吧。」
「你……我丈夫?」她覺得頭有些疼了:「什麼時候的事?」
「看來娘子的記住越來越差,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他挑眉輕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扣在她的命門之上。
蘇清羽笑著搖頭:「教主還是喜歡先小人後君子。」
「你明白就好。」他毫不避諱的直接坦承。
「那現在教主要去哪裡?」
「你本來要去哪裡?」他不答反問。
「你在這裡看到我,應該想得到我要去哪。」
「正好,我也要去那裡,不如就一起去。」
「好。」這種情況似乎也容不得她反對,但有些話她覺得還是應該說:「你不吃飯嗎?」
「看到娘子為夫就不餓了。」
蘇清羽略顯尷尬地笑了笑,盡力忽視酒樓中眾人投來的好奇視線:「那咱們走吧。」
於是一行人便直接到了聽風樓負責接待貴客的地方。
司徒斗做為一教之主,加之在江湖上的地位,聽風樓早早便為其準備了客房,所以即使他來得再晚,也不怕露宿街頭。
當風少宣收到莊園管事傳來的消息,便急急趕到婚宴接待貴客的院落,在看到妹妹身影的那一刻,懸了三年的心,終外放了下來。
嘴唇掀了又掀,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回來了。」
蘇清羽微笑:「祝樓主新婚愉快。」他們的關係除了少數幾個樓中元老,沒有別人知道,所以四婢在場的時候,她仍然以江湖舊識的身份說話。
「你能來便是最好的賀禮,」風少宣頓了一下,又道:」我一直在想司徒教主到底要送我什麼成親賀禮,原來如此啊。」
蘇清羽撇了一眼司徒鬥,頓時明白。
司徒斗坦白:「如果我剛才沒有遇到她,樓主的婚禮是喜劇還是悲劇,還不太好說呢。」
風少宣嘴角的笑為之一僵。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還好她有過來。
「樓主此時必定很忙,不用在此多做耽擱,下面的人會照顧好我們的。」
風少宣點頭:「那我先走了。」
「不送。」司徒斗很乾脆的說。
風少宣決定不跟他計較。
目送大哥離開,蘇清羽漫不經心地問:「他有得罪你嗎?」
司徒斗眉峰一挑,反問:「有沒有得罪,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I 」
避開他過於炙熱的視線,她笑了下:「你們的恩怨怎麼能問我?我有三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
「我們的恩怨便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她扭頭看他,他坦然回視。
半晌,她微露苦笑:「何必如此?」如果她一輩子不出來,難道他們便一世結仇?
「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你若執意消失,又何必管我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