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樂樂抬起被他一握,又滲出血跡的手腕,再也忍不住咆哮地忿忿指控,「看到沒有?這就是早上被你弄傷的,你還想要怎樣?沒整死我,你不甘願是不是?我跟你又無冤無仇,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說呀,說呀!」
看著她手腕包紮的白布上透出的腥紅血漬,他眼瞳縮了縮,再望見她咄咄逼人的神態,他竟有些心虛地往後退開一步,搖著手說:「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是誰?今天早上明明就是你綁著我的手腕,硬拖著我走,才弄傷的。」見他竟一臉無辜地睜眼說瞎話,她一把火從胸口燒了上來,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根本是神智不清了。
聽見她氣怒的指責,寒鋒縮了縮肩,小聲回道:「是迅雷不乖,逃跑不讓我騎,我才綁你的。」
這兩天來的委屈全都襲上心頭,讓俞樂樂爆發了,吼道:「你才可惡,欺負人也不是這樣,我明明好好一個人,你硬是要我變成馬讓你騎,你自己愛當馬自己去當,憑什麼也要我當馬?」
寒鋒似是被她的怒氣給嚇住,頭垂得低低的,宛如做錯事的孩童,小小力地拉拉她的衣袖,好聲好氣地說:「迅雷不要生氣,我不騎你了,明天我讓你騎好了,乖,不要生氣了。」
聞言,她怒極反笑,「我才不要騎你,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很痛嗎?」他再小心翼翼地伸手,輕撫她滲著血跡的手腕,抬起的眼充滿擔憂。
看見他這單純無邪的表情,俞樂樂怒氣登時消去一大半。她笑自己跟這樣一個神智不清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幫你吹吹。」說著,他張開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朝她受傷的手腕吹著氣,彷彿那樣做就能把她的傷、她的痛全都給吹跑似的。
看著這樣的他,僅剩的最後一絲怒氣也消散了。俞樂樂心忖,這個人雖然神智不清了,卻還知道要心疼她,衝著這點,她一定會把他的解藥給配製出來。
「好了,不痛了,你快回去睡覺吧。」她溫聲說。
「迅雷也去。」他睜著一雙灼亮的星目睇著她。
「我不累,你先回去。」她捺著性子哄他。
「不行,我要跟迅雷一起睡。」他很堅持。
見他還糾纏不休,俞樂樂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氣又冒了上來,她板起臉孔說:「你再不回去,我又要生氣了哦。」
他看看她,然後低頭想了想,這才說:「那你要快點回來睡哦。」
「我知道,等你睡著,我就回去。」她才不回去哩,誰要跟他睡在一起,人家她可還是個未出嫁的黃花大姑娘呢。
他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看她,這才在她的催促下離開。
他那充滿眷戀的眼神幾乎讓俞樂樂以為自己看錯了,她不懂這個人為什麼會對她露出那樣的眼神?
第2章(2)
☆☆☆☆☆☆☆☆☆☆ ☆☆☆☆☆☆☆☆☆☆
睡在醫廬的俞樂樂一大早便被人給搖醒,惺忪地張開眼,便迎上一對熠亮生輝的眸子。
「迅雷走,我變馬給你騎。」寒鋒興匆匆的嗓音天真地說著。
「我不要騎馬,你自己去玩,別來吵我。」她推開他,在軟榻上翻了個身。她她昨晚忙到天快亮才入睡,還沒睡飽。
「不行,我昨天說要變馬讓你騎,你快起來。」他硬把她拖起來,馱上自己的背,然後一臉笑地跑出去,又跳又蹦的,彷彿真當自己是一匹馬。
娘呀,能不能叫這瘋子饒了我?
俞樂樂垮著沒睡飽的臉,無語問蒼天。
耳邊聽見他學著馬兒在噴氣嗚叫,她抹了下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趴在他背上,瞅見他綻著朗笑的側顏,她怔了怔,任何有長眼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此刻很快樂,很單純很單純地快樂著。
她記得以前的他,就像師叔一樣,是個冷漠的人,在清心谷時,她很少看見他笑,他總是冷著張臉,那雙霜冽的眼盯著人看時,像兩把冰刀似的,不過,在十二歲以前,她並不怕他,還常親近他。
可是十二歲以後,她便漸漸不敢再親近他了。
因為那一年,她親眼看見他狠戾地一口氣殺光十幾個人,不管那些人怎麼哀聲求饒,他就是不放過他們,持著劍的手殘忍地朝他們揮下,不久,地上便躺了一地的死屍。
那陣子,她嚇得天天作惡夢,從此再也不敢親近他了,因為每次看見他,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血腥的一幕。
他行事這樣狠辣,也難怪江湖中人會替他起個玉面修羅這樣的外號,玉面指的是他俊美的長相,修羅指的是他殘戾冷酷的行徑。
只是,她不知自己是哪裡得罪他了,讓他看不順眼,一次把她推落湖裡要溺死她,一次差點害她身首分家。
想起以前的事,再看看眼前朗笑著的四師兄,這樣的他,像個稚子般天真無邪,讓俞樂樂一時移不開眼神。
也許,讓他一直維持這樣也不錯。她想,須臾又搖搖螓首。不行,若是不幫他解毒的話,他活不過兩個月的。
她想了想,出聲問:「款,你為什麼這麼高興?」
「因為我變馬讓迅雷騎呀,怎麼樣,我有沒有跑得很快?」他回頭問,一臉笑呵呵的。
「嗯。」她敷衍地應了聲,心思有些五味雜陳。跟以前的那個四師兄比起來,說實在的,她比較喜歡眼前這個人,雖然他有些癲狂又神智不清,還把她當成馬,不過他毫無心機的笑容,很好看,讓人看了很舒服,連她都想笑了。
「我還可以再跑得更快哦。」他得意地說,腳下一使力,跑得像風一樣快。「快不快、快不快?」他興奮地問她。
「好快。可以了,不要再跑了。」她被迎面吹來的蕭瑟秋風刮疼了嫩頰。
他足足又奔跑了一陣才停下來,臉色發白地放下她後,他嘔出一口黑血,接著雙手按在胸口上,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著。
「怎麼了,毒性又發作了嗎?一定是你剛才妄動內力的緣故。」她趕緊趨前扣住他的脈搏,細診了下,然後從懷裡取出一瓶藥,倒了一顆解毒丹塞進他嘴裡。
「吞進去,坐下來,我助你化開藥性。」她扶他盤腿坐好,自己坐在他背後,手抵住他背心,把體內的真氣渡給他。
片刻,藥性在他體內化開後,他的臉色慢慢恢復了。
他張開眼,咧嘴一笑,轉過身對她說:「我還要吃剛才那種糖。」那種糖香香的,最重要的是吃下去胸口就不痛了。
「那不是糖,那是解毒丹,不能拿來亂吃。」她說,抓住他的手再替他把了下脈,毒性暫時壓下來了,她叮嚀,「以後不要再妄用內力,你再擅用內力,毒性會發作得更快。」
他歪著頭看她,彷彿聽不懂她的話。
見他似是不明白,她思付著要不要用金針封住他的武功,免得他又使用內力。
他體內的毒現下全仗著他深厚的內功鎮壓住,若他再妄動真氣,也許會撐不過一個月。
正當她這麼沉吟思量著,突見他忽然拔起地上的草塞進嘴裡。
「你在做什麼?」她愕問。
「我肚子餓了要吃草,來,迅雷,你也吃一些。」他一手再拔了些草,便要塞進她嘴裡。
「這不能吃的。」她打掉他手上的草,再從他嘴裡把他剛塞進去的草給取出來。這人還真把自己當成馬,不過,那日他怎麼會跑去捉魚吃?
「我餓。」他生氣地瞪她,伸手要再拔草。
她拉起他,舉袖為他擦掉嘴邊剛沾到的毒血與草屑,溫聲哄道:「我帶你去吃更好吃的,哪,你不是變成白馬神了嗎?白馬神是不能再吃草的你知道嗎?」看見他這模樣,她鼻子有些酸酸的。寒星門的人都不管他嗎?任由他這麼胡亂吃草。
「那要吃什麼?」他困惑地問,低頭望見她牽著他的手,他臉上忽然綻起開心的笑容,感覺這樣被她牽著很不錯。
「你已經是神了,當然是要吃美味的佳餚,走,我帶你去吃。」她溫言說,一路牽著他走到膳堂,桌上早擺滿一桌熱騰騰的食物。
寒靜已坐在那裡用早膳,看見兩人進來,她連忙起身。
「啊,我大哥又跑去糾纏你了嗎?」
「嗯,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在醫廬的事告訴他,他昨晚就跑來找我了。」她對寒靜說,一邊拉寒鋒坐下,盛了碗飯再夾了些菜遞到他手上,「哪,這才是你這個白馬神該吃的東西,快吃。」
他乖乖地扒著飯菜吃了起來。
寒靜看見自家大哥竟這麼聽俞樂樂的話,有些詫異。之前無論他們怎麼哄勸大哥,他就是不聽,硬把自己當成馬,偏要去吃草,有時,他肚子真餓得受不了了,還會去抓些魚和野味來生吃。
「怎麼樣,有沒有比草好吃?」俞樂樂問。
他抬起吃得滿臉飯粒的臉,看看她,再看看碗裡的飯菜,然後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