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雪霧雖然是兄弟姊妹之中最弱小的,可也是最聰明的,總是一教就會,幾乎讓人以為牠聽得懂人話。
搞不好牠真的聽得懂!
「有按時吃二哥給妳的藥嗎?」
傅青陽把她拉回來,細心的為她披好大麾;樓沁悠立刻依戀的偎入他懷裡,像只小貓咪一樣,滿足的磨蹭著。
「沒有,我都是提早一、兩天服用,免得不小心超過時間了。」
「嗯嗯,好了,外頭冷得要命,就不懂有什麼好玩的,進去吧!」
雖然多半時候,樓沁悠都不被允許到外頭玩雪,但她照樣可以自己找到活兒來打發時間。
傅青陽忙著替蒙古友人挑馬配種,她就跑去和那個蒙古友人的妻子學擠奶做馬奶酒,又學做蒙古人的食物,把氈子加工製成穹廬的鋪墊門簾等等,日子過得還挺有意思的。
翌年二月,雪終於開始融了。
但直到三月初,路好走了,傅青陽才決定可以啟程回綠映莊了;這時,樓沁悠的肚子已經明顯可見了,傅青陽歪著腦袋左看看、右瞧瞧,撫著下巴想了又想,然後鄭重其事的搖搖頭。
「不行騎馬,還是坐馬車吧!」
傅青陽駕車,白霧和墨夜跟在馬車後跑,雪霧陪樓沁悠坐馬車,倒也不無聊。
而且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回程時,傅青陽挑的是與來時不同的路走,沿途若是碰上比較熱鬧的城鎮或廟會市集,他就會找借口歇下來,說是她不能太勞累,可是又自相矛盾的說要帶她到處「走走」。
「大嫂說,多走走對孕婦比較好。」這是他的理由。
「是。」樓沁悠抿唇暗笑。
「哪,妳應該會喜歡這種地方,進去看看吧!」
那是一間書肆,不大,但那濃濃的墨香味,排列整齊的書櫃,還有一整面牆的畫作,頓時引起樓沁悠一陣歡喜的驚呼。
「書?!」
傅青陽領頭走進去,櫃抬後的老闆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上來。「三爺。」
「去,把最好的『貨』統統搬出來給我老婆看!」
老聞驚訝的瞥一下樓沁悠。「是,三爺。」
不一會兒,老闆便戰戰兢兢的捧出二、三十來本書,還有十幾卷畫軸,全數放到樓沁悠面前的櫃子上;樓沁悠才瞄了一下,就狂喜得差點掉下淚來。
「這這這……」
「全都是真跡真本,三夫人。」
「果真是真跡真本?!」樓沁悠驚呼,小心翼翼捧起第一本,霎時又是一陣驚喜的激動。「幽棲居士的斷腸詞全集,這……這……我以為……我以為她沒有真本流傳下來……」
「三夫人喜歡幽棲居士?那麼……」老闆笑著挑出下面另一本。「或許您也會喜歡這本……」
「易安居士文集?!」
樓沁悠簡直是在尖叫了,傅青陽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受不了的搖搖頭,逕自走出書肆外,任由老婆在書肆裡驚天動地、翻天覆地,自己閒著無聊在書肆外頭訓練雪霧坐下、趴下、站起來……
大半天後,他回頭,卻見樓沁悠一臉為難的在那裡拿起這本書來,再拿起那卷畫來,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再看看櫃抬上的書和畫,不知如何是好。
「老婆,妳在幹嘛?」
「我知道這種真本一定很貴,我只能挑一樣,」樓沁悠漫不經心道,還在那邊左邊看書、右邊看畫、下面看書和畫,每樣都是寶貝,實在很難拿定主意。「可又挑不出哪一樣最好……」
「不用錢,」傅青陽徐步走回她身邊。「這是六弟的鋪子,喜歡的儘管拿走就是。」
靜了一晌,樓沁悠猛然回過頭來。「咦?但……但你不是說六弟是……」
「挖礦的,那是家業,這家鋪子……」傅青陽往下指指。「是他的嗜好。」
「原來如此。那……」樓沁悠喃喃道,轉回去繼續左邊看、右邊看,神情愈來愈興奮。「我真的可以多挑幾樣?」
「不必挑,喜歡就帶走!」
「那我全要了!」不是她貪心,真的不是,而是……
真跡真本耶,有錢也買不到的耶!
以往她想買這種真跡真本,娘總說那是浪費錢,不許她買,所以她都只能在書肆裡欣賞,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擁有它們了……
不是她貪心,真的真的不是!
「……」原來老婆還是個書蟲!
「還有那個、那個,和那個、那個……」
這回她挑的是掛在牆上的畫作,那幾幅畫作構圖簡潔、清新閒淡,連筆豪放中現溫雅,不拘成法,總是煙雨迷濛具有詩一般的意境,人才剛步入書肆裡,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傅青陽瞄一下落款。「妳挑的都是六弟的畫嘛!」
「耶!真的?」
「咱們回老家後,再叫六弟畫給妳吧!」
「嗯嗯,好。」
再之後的路途,樓沁悠幾乎都躲在馬車裡看書,總是先一臉愛憐的撫挲好半天那古舊但保存良好的書頁,再癡癡迷迷的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裡。
女人!
傅青陽猛搖頭,放下車簾,回過身來,策動韁繩驅使車前的兩匹馬開始前行,但仍很小心地不讓車行太快,以免妨礙老婆看書;而雪霧則趴在一旁,腦袋睡在他大腿上打盹。
春天的風尚有點冷意,但迎面拂來,淡淡的沁心,還真是舒服呢!
於是他們回程的腳步更是緩慢,幾乎是在遊山玩水了,卻不知綠映莊裡早已鬧翻了天,即將要「改朝換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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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是什麼意思?」
綠芙蓉既震驚、更憤怒的瞪住樓月蘭,萬萬沒想到這個她以為將來能夠成為長女最佳輔佐的次女,竟也有取大姊而代之的野心。
「行我說的啊!我比大姊更適合做綠映莊莊主嘛!」
樓月蘭嬌媚的標一眼身旁的新婚夫婿──海行我,松江府海家的海二少,他告訴她,他願意入贅到樓家來,只要她肯點頭,他就會盡全力幫助她坐上綠映莊莊主的寶座,因此綠芙蓉一回來,海家就派人到綠映莊來說親下聘,不到兩個月,兩人就成了親。
武林世家之一的海府二少爺,背景如此優的贅婿,綠芙蓉正是求之不得,自然不可能會反對。
豈料,他們成親不過半個多月而已,夫妻倆便相偕跑來「諫勸」娘親提早「退休」以安享晚年,並把莊主之位交給樓月蘭;至於樓月霜,還是嫁出去做人家媳婦比較合宜。
「如果我不同意呢?」綠芙蓉咬牙切齒的問。
「不同意?」樓月蘭冷冷一笑。「由不得您不同意,娘,您和大姊、小妹都已中了毒,最好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吧!」
「妳怎麼知道?」綠芙蓉驚叫,繼而愀然色變。「難道是妳……」
「無毒不丈夫,這是您的『教導』不是嗎?」樓月蘭可得意了。「既然您能對三妹下藥使她無法懷孕,為什麼我不能對妳們下藥?」
「我是為了我們綠映莊!」綠芙蓉理直氣壯的辯駁。
「我也是為了我們綠映莊,」樓月蘭傲然道。「綠映莊得自我來接手,才會有輝煌的前途!」
「妳……妳……」綠芙蓉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行我看過日子了,這個月二十三就是吉日,時候到了,就煩請娘乾脆一點把莊主之位交給我吧,別拖拖拉拉的,嗯?」
樓月蘭大刺刺的坐上正廳的莊主寶座上,彷彿她已是綠映莊莊主了。
「還有,我最好先警告您一下,妳們所中的毒是行我的母親娘家煉製的獨門劇毒,連唐門也解不了,所以請您就別再白費力氣想逃出莊去求救了,要是妳們逃得太遠,就算行我想趕去幫妳們解毒都來不及的話,那可就後悔莫及啦!」
換句話說,綠芙蓉和樓月霜、樓雪悠母女三人,被軟禁了。
片刻後,母女三人就被「請」到莊主寢閣內「休息」,綠芙蓉和樓月霜、樓雪悠面面相對,一張臉比一張臉苦,全然束手無策。
「我錯了嗎?」綠芙蓉低喃。
「娘……」樓月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才好。
「二姊好奸詐喔!」樓雪悠忿忿道。
綠芙蓉深深歎息,真的開始後悔了。「我想保住綠映莊,卻反而引狼入室,那個海行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月蘭,更是令人痛心啊!」
「恐怕……」樓月霜若有所思地沉吟。「是海家想吃掉綠映莊吧!」
「怎會?」綠芙蓉錯愕道。「松江府海家在江湖上的名聲夠大了,有必要再吃掉我們綠映莊嗎?」
「也許,他們覺得還不夠大……」
「呃?」
「娘,您沒注意到嗎?海家四個兒子,分別名為海行唯、海行我、海行獨、海行尊……」
「唯我獨尊?!」樓雪悠衝口而出。
樓月霜頷首。「唯我獨尊,海家意圖稱霸武林的野心很明顯了!」
「就憑那個娘娘腔?」綠芙蓉嗤之以鼻道。
江湖中盡人皆知,海大少是個嗲聲嗲氣、扭扭捏捏的娘娘腔,搖屁股公認第一名,想稱霸武林,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