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篤靜悄悄掀睫。
他合眸乖乖被她吻的模樣純直又無辜,是她很喜歡的樣子。
或許真是她的機緣,人與狐能守在一塊兒,單相思的情懷也能用這樣的法子填補,他既認定他們是親近的人了,那很好,就當很親近的兩人啊。
巨大樹心中不知時辰流逝,無日無月的所在,蘊涵無窮無盡的氣。
緩緩歇下時,週遭流光已退,幽暗中兩人仍纏作一氣。
男人猶在她身體裡,秋篤靜覺得自個兒此時的姿態定然丑極,四肢大張,趴在他漸轉清涼的玉身上,怎麼想都像只龐然大物般的蛤蟆。
不過跟他迫人的美色一比,她確實是癩蛤蟆之流無誤。
她自嘲苦笑,姿勢醜雖,腿心酸疼,卻不想動,喜歡這般跟他親密相貼。
「我有話問你。」她聲音微啞,蕩起如春日情絲。
「問。」白凜雙目仍掩,體內尚有點點星火餘存。
「既被族中獻出,說明你那時能力尚弱後來是如何擺脫玄宿?」
他沒立即作答,許是命中極不愉快的一段,所以不願多談。
秋篤靜數著他拍拍沉穩的心音,未去催促,而當他終於開口時,她悄悄咬唇,忍下一聲歎息。
白凜平鋪直敘道——
「當時才修煉「築基」首關,確實太弱,兩下輕易就遭族長定身,逃都難逃。後來到玄宿手中,我能自解他所施的術法、抵禦黑剎之氣,這一點讓他不解卻也萬分著迷,大抵是覺我身上之謎若得解,定然對他毀天滅地的魔統大業大有幫助,於是他將我獨自囚在一座入咒冶煉所造出的精鐵高籠中,關了多久」似在自問。
「我記不得了。」
聽到這兒,秋篤靜心都揪了,想他是多麼驕傲的性情,竟有好長一段歲月,可能比任何凡人的一生都要長的歲月,被一個混帳東西當成寵物關在大籠裡。
「你早不在那裡了。你、你跟我在一起。」有些笨拙地安慰。她真希望自己夠聰慧,能說出更好的話。
好半晌,白凜才輕淡哼了聲回應。
他抬起一手擱在她背心上,直到手掌碰到她的肌膚、她的髮絲,忽地微怔,彷彿此刻才發現自己竟有這樣的舉措。
想抱她、摟她?為什麼?
他與她並未開始另一波雙修,為何想去碰觸?
迷惑淺淺從心底掠過,他沒再多想,只持平嗓聲又道——
「玄宿成魔,魔性覆蓋所走過的大地,魔焰成火海,生生將當地的地靈殺毀。他挑釁之舉驚天動地,且一發不可收拾,全無收手打算,才迫使各方地靈必須合起抵禦那場大戰在靈寂虛空開打,一路交戰到凡人所處的世間,天地人三界大亂,地靈們最後傾覆玄宿的老巢,震得地動山倒,吞滅已成他使徒助紂為虐、以及與他雙修魔道的一干門眾。」
秋篤靜原是屏息,最後沉靜吁出一口氣。
「玄宿的一干門眾,不管是受制被迫或是自願,全被無情吞滅,你能活下,是得地靈大神們相助了」稍頓,她想通什麼似,驀地半撐上身。
幽暗中對上他早已睜開的雙目,衝著他寂然卻生輝的美目眨眨眸,她語氣輕揚。「白凜,是咱們西南的地靈大神助了你,對不?所以你才會來到這兒,你來,有點「白狐報恩」的意味呢!當年巫族的老祖宗們不懂地靈大神為何將這一片地方交到你手,我想,其實地靈大神也想成全你的「白狐報恩」啊。」好可愛。他可愛,地靈大神亦是。
八成不太認同卻又不知如何辯駁她「白狐報恩」一說,他隱在暗中的長目細瞇,怎麼瞧都有那麼點惱羞成怒的神氣。
秋篤靜抿住險些滲出的笑音,以指節緩緩挲著他的臉膚,低聲歎道——
「門眾盡喪命,玄宿卻能頑強活下,力量與意志不可小覷。斬草未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如今再起,對你勢在必得,定然還有後續。」說到最後,眸底堅定沉毅,「小教頭」模樣陡現,腦子裡已在思索該如何部署好收網逮魔。
受她神態吸引似,白凜靜靜端詳,好一會兒,薄唇才逸出冷幽——
「玄宿此次並非全然而退。他以紅繯為使徒,雖未現身,但在那個結界中,維持幻境的氣皆由他所出,他想拿下我,是小覷了,我畢竟已非當年剛「築基」的白凜,再加上你的橫插一手則完全讓他始料未及」
「所以我好巧不巧把他的氣攪亂,讓他傷了?!」聲微揚。
若無她及時雨般的相幫,他功虧一簣,怕是出不了幻境牢籠,也因她血氣與他相通,手背的入符圖紋發出的威力能為他所用,才能在那千鈞一刻間令黑氣反噬,連消帶打。
「算是吧。」他很勉強承認,幾是哼聲出鼻。
秋篤靜心頭小樂,這時的他又有天狐大人高傲睥睨的味道。
慢慢會好的。她想。當他把破掉的某塊神識修補好了,就會恢復成原汁原味的白凜,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她笑著,下巴輕揚,學他哼聲。「白凜,我罩你。他敢來犯,我再替你揍他。」
虛元破碎的天狐大人表情貧乏,但這一次不僅長目細瞇,眼角都抽搐了。
「玄宿可能需一段時候養傷。」他淡淡啟唇。「他在結界中曾說自己是續命而活,命如何續成?傷又需多少時日復原?不知。但元神受創,最需採補精血,你自個兒需留神。」
「你擔心我被叼走?」秋篤靜靦腆笑,手指下意識地在他胸肌輕畫。
「你精氣血飽滿純美,若失去,我很難再尋到一個更好的「爐鼎」。再者,我的內丹現下潤養在你丹田之中,你出事,我亦有事。」
他的話平淡誠實,正因太實,再高揚的心都要被扯下。秋篤靜暗自苦笑,正試著調適心緒,底下精實胸膛輕輕鼓震,聽他又道——
「我有你,他沒有。我必須盡速修補好,搶在他之前。」
「你想尋他蹤跡,主動出擊?」
「必須做個了斷。」不知是怕癢還是感到不耐煩,他突然按住她在胸口上輕畫的手,無聲制止。
「好。」她靜伏不動了。
「還有紅繯。勢必得找到她,我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秋篤靜緩緩直起腰,結實美好的上身緩緩離開他的胸前。
兩人身體未分開,她動得再緩、再輕,仍牽扯了某些肌理,令她完全感受他的存在,但即使這般親密交融,依舊難在他心版上刻劃些什麼。
他已有看上的姑娘,跟他同族同源,她一個凡人姑娘與他相交十年,十年歲月在他眼中是如何短霎,緣來成朋友,緣盡無牽掛,他豈會將目光投向她?
「紅繯必得找到她」元陽未洩,被她涵養僅是暫歇,她一動,血氣亦蠢蠢欲動,讓他聲音聽起來沙啞且隱忍。「我不能輕放,不可能除非我把她唔唔」
秋篤靜傾下身吻他,攫取他口中香美,堵住那些令她悶痛發苦的話。
當真難受,她吻得使勁兒,抵死纏綿一般。
而白凜悟性驚人,已琢磨出兩張嘴該如何吸吮纏動,她一貼上,他本能迎入,全然投進,以為兩具身軀又要進到另一場共修氣旋中。
舌微麻,唇熱燙,腦海、耳膜似有潮聲來回。白凜感覺女人的潤唇滑向他耳畔,那女嗓也如夜潮,在月光下起伏波蕩——
「好都依你,那就找回紅繯吧。但我們不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語氣低柔堅定。「白凜,我可以當你的「爐鼎」,但我要你娶我為妻。」
或者是強求而來,但,就想這樣在一起,跟他。
直到緣分用盡吧。
直到得不到、不能得了,就放掉。
而此時此際,且讓她成全自個兒徒勞無功又傻里傻氣的單相思。
第8章(1)
「我要你娶我為妻。」
「允你。」
美目直直望進她魂中,天狐大人施恩般的口吻讓她又得抿唇忍笑,內心窒礙、喉中酸澀,彷彿都輕了些。
巨大樹心中一場無天無地、無日無月的雙修,白凜最後將她抱在盤坐的大腿上,身軀赤裸,彼此貼近,秋篤靜在他帶領下,頭一次進到無我境界。
週遭是無邊無際的靜寂,她不感孤單,卻覺平靜,甚至有淡淡喜樂,肉身與靈虛全都飽滿。她雖然先遭採補,但雙修的最後又有靈氣回流,滋潤她。
當他再一次帶她虛空挪移離開樹心,外邊天光已大亮。
她在松林裡拾回貼身佩劍,欲下凜然峰尋回座騎時,她下意識回眸去看,身後男子已返真身,佇足在那兒的是一頭精碩的雪天狐,長而豐柔的九尾驕傲抬起,優雅張揚。
回歸真身能保存更多真氣,讓他元靈恢復更快。
只是樹心中療傷修煉,他時而人身,時而狐身,更多時候半人半狐,她實不知自己是否僅跟人身的白凜融合為一?還是那頭碩大精壯的天狐也曾與她跨過那道底線?雖說兩者皆是他,但
奔下凜然峰時,冷瑟秋風打得勁裝貼身、黑髮飛揚,她倒是一路臉熱心燙、耳根潮紅,丹田處尤其暖熱,他的內丹仍沉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