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渾身酸痛地由睡夢中醒來,白惠靈一臉茫然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一時之間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什麼地方?看起來不像住家倒像旅館,重點是,她怎麼會在這裡?
對了,她記得自己因為爸媽要她去相親而發了一頓脾氣。
她才二十七歲,有到非要相親才能把自己推銷出去的地步嗎?
現在的她正青春,才要展開美好的人生,哪用得著替自己找個男人來綁手綁腳?
她可是很享受單身生活呢!
還記得昨晚在家跟爸媽狠狠地吵過一架後,她就和好朋友徐采琳、吳青樺三人相約到市區巷弄裡的小酒館喝酒,喝著喝著她似乎有了醉意,之後的事她就沒印象了。
她撫著額用力地回想,自己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可不管她怎麼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反而搞得她頭疼得要命……
突地,一隻強壯的手臂毫無預警地橫伸過來,差點沒嚇破她的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身邊怎麼有一條手臂……不,不只一條手臂,而是一個男人!天啊,她幾乎要尖叫了!
男人因她的震驚而微微蠕動了下,一個翻身,面朝向她。慌亂中她瞥過一眼,不由自主地狠抽了口氣——
哇咧!她身上竟和那男人一樣光溜溜的,莫非她昨晚酒後亂性,跟這個男人共度春宵?!
這時腦中突然閃過幾個片段畫面,印象裡她似乎對某個男人又摟又抱,一下要他走,一下卻又抱住他,好像還主動吻了人家……天啊!
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躡手躡腳地起身下床,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響,快速撿起地上被蹂躪得縐巴巴的衣服,一件件七手八腳地往身上套。這時候誰還管得著衣服縐不縐、穿出去會不會丟臉,她一心只想穿好就趕緊離開!
她是個理性思考的成熟女性,一夜情這種東西雖然她沒嘗試過——不,恐怕才剛嘗試過一回,但她不認為自己該為此將睡得正熟的男人喚醒理論一番,甚至要求他負責,她絕不做那種蠢事!
她顫抖著手腳,好不容易把縐得像梅乾菜的衣服穿上,慌亂間在床頭旁的矮几上看見自己的皮包,她伸直手臂、屏著氣息,抓起皮包就往門邊跑,當她的手碰觸到門把時,驀然猶豫地停下腳步,不甚確定地回頭看了眼仍在床上酣睡的男人。
昨晚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是他心懷不軌地蓄意接近,還是她主動惡虎撲羊?!
恐怕後者比較接近事實,如果她記憶裡那些殘存的片段是真的。
反正事情都發生了,如今再來研究過程已經太遲,只不過若是她主動引誘,這男人豈不也挺無辜的?
她蹙眉想了半晌,從皮包裡抽出兩張千元大鈔,躡手躡腳地走回床邊,將鈔票壓在矮几上的水杯下方。
抱歉啦!萍水相逢,即使春宵一宿,以後在路上相遇麻煩當作不認識,就這麼說定啦!她在心底暗念幾句「咒語」,算是完成給自己一個交代的儀式,這才滿意地轉身離開。
待她走出房門,整個房間陷入無聲的沉寂後,床上的男人緩緩地睜開眼,性感的薄唇勾起譏誚的笑紋。
他早就醒了,還將眼皮悄悄張開一條縫偷覷著女人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漏看她壓了錢在杯子底下。
他撐起上身,從水杯下抽出那兩張鈔票。
兩千元買他一夜?
他還是第一次讓女人「消費」,感覺真他媽的機車。
昨晚要不是她又吵又鬧的不肯回家,還對他上下其手、霸王硬上弓,他和她也不會演變成如今這種狀況。雖說他也該負把持不住的責任,但她想用兩千元撇清跟他的關係,硬是讓他感覺不舒服。
有那麼簡單嗎?
大家走著瞧!
第1章(1)
「我回來了!」架吵得再凶總歸還是一家人,在外頭「鬼混」一夜的白惠靈整理好心情,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的回到家。
「你回來啦?」一個女人撩開廚房門簾探出頭來,是她的大嫂白蘇媛。「昨夜到哪兒去了?怎麼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害得大夥兒為你擔心。」
「和采琳、青樺她們在一起,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把自己摔進沙發裡,不意牽動全身神經,教她頓時皺起眉心。「爸媽呢?」
嘖嘖嘖∼∼真要命,到現在全身還酸麻的咧!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一夜情扯上邊,要命的是她居然還失憶,不僅忘了前因後果,也不記得箇中滋味。可既然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努力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不然怎麼辦?她又沒本事讓時間倒流,縱使心裡有那麼點小難過及罪惡感,但她相信經過時間的治療,那些應該會慢慢地淡去……
而她那兩個死黨,因為經常來家裡做客,家人都跟她們很熟,抬出那兩個人就等於脖子上掛了一面免死金牌,牌面上寫著「安全無虞」四個大字,在這危急時刻正是拿出來利用的最佳時機。
「到小姑姑家打牌去了。」白蘇媛把手擦乾,挺著大肚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直接坐到她身邊。「你也真是的,都這麼大個人了,有事好好說就好啦,幹麼跟爸媽鬧脾氣。」
「誰叫他們要逼我去相親嘛!」事關個人權利,她不爭取還有誰能幫她爭取?「都什麼時代了還相……呃,大嫂,我不是說你啦,你別多想喔!」她心直口快地抱怨,說不到兩句猛然中斷。
糟糕!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哥和大嫂就是透過相親認識結婚的,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可是兩人恩愛到不行,光看大嫂連冠夫姓這種傳統的事都做了就該心知肚明,而她竟然斗膽在大嫂面前說相親落伍,實在有點給它太白目啦∼∼
「沒關係,我不介意這種小事。」白蘇媛心胸寬大,因為她的婚姻美滿幸福,不在乎白目小姑暗夜亂開槍。「只是我前幾天看新聞說,現在的人因為工作及生活忙碌,很多適婚年齡的男女都藉由相親找對象,如果不是真的,新聞怎麼敢報?」
「欸∼∼我跟那些人不一樣啦!」她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但下一秒便懊惱自己這話似乎又踩到大嫂的痛點,恨不得咬斷舌頭。
「有自己的主張是好事,不過你別忘記你已經快三十歲了,就快超過女人生育的黃金期,對母體和胎兒都不是很理想。」撇開姻親關係,白蘇媛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上勸說。
像她自己目前懷孕六個月就覺得很吃力,更別說和她同年紀的惠靈可是連對象都沒有,八字還沒半撇,等到她肯結婚,懷孕後的體力更是項大考驗。為了她老公疼愛的妹妹,她不免苦口婆心地多念幾句。
「現在不結婚就生小孩的人也很多啊……」白惠靈沒敢再亂講話,吶吶地小聲嘀咕道。
「沒錯,只是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結婚生子,你想當你生活圈裡唯一的例外嗎?」白蘇媛不好意思講太白,說穿了就是老了會變孤單老人啦!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對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再讓我過幾年單身生活吧!」白惠靈敷衍回應,拍了拍屁股起身。「我想去睡一下,中午不用叫我吃飯了。」
真該死,全身的骨頭像被肢解過再拼湊起來,所有關節都不對勁,還是去睡一下,說不定會好一點。
「你今天還會出去嗎?爸媽說今晚小姑姑跟小姑丈會到家裡吃飯,可以的話就別出去了。」白蘇媛的視線隨著白惠靈移動。
看樣子小姑現在完全聽不進任何勸說,但「下」有政策、「上」有對策,就算她堅持不肯相親,公公婆婆還是會找盡方法逼她就範,犯不著自己操心。
「喔!」從小到大就數小姑姑最疼她了,既然小姑姑要來,那她就推掉邀約,留在家吃飯嘍!
她回到房間還來不及換下那身縐巴巴的隔夜衣,手機霍地在皮包裡唱起來電鈴聲,她哀號一聲,跳到床上把包包裡的東西全倒在床上,輕易發現手機蹤影。
「幹麼七早八早打給我?」來電顯示是死黨一號徐采琳。
「什麼七早八早?都快中午了。」徐采琳的娃娃音透過電話傳來,聲音裡依舊透著濃濃的睡意,但即使還不算清醒,她也記得要罵人。「我頭痛得要命,都你啦!害我喝那麼多。」
「小姐,是你自己要喝那麼多的,我可沒勸酒。」這叫誣賴,她不承認。
「難不成讓你一個人獨樂樂喔?瞧你一杯接著一杯灌,我怎麼可以不陪你?我很夠朋友的。」喝酒要有酒伴才喝得出滋味,輸郎嗯輸陣,輸陣啪跨面,好朋友就該兩肋插刀,她是情義相挺。
「是是是,你那麼夠朋友,怎麼沒送我回家?」白惠靈惱得差點沒摔電話。
害她莫名其妙跟陌生人上床,最可恨的是整個過程她幾乎沒印象,實在有夠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