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早餐後,她下樓到管理室取回早報,才走到玄關就瞧見魏牧擎自房裡走出來,已經換上休閒衫和牛仔褲,一副要出門的姿態。
「牧擎,我做好了早餐,也幫你把報紙拿上來了。」她臉上漾著笑,十足討好的模樣。
「嗯。」魏牧擎淡淡地說,凝望著她白皙的臉上暈著兩團黑眼圈,顯然一副沒睡好的模樣,讓他心疼不已。
「昨晚的事很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幫我慶生……」愷意放軟姿態,因為理虧的人是自己,是她毀了他精心的安排。
「所以你決定接受小毛球了?」魏牧擎犀利的目光扣住她,故意用「接受」而不是「留下來」,霸道的語氣裡絲毫沒有徵詢她的意思。
養不養寵物對魏牧擎來說根本沒有那麼重要,他在乎的是她對這個家的歸屬感。
他感覺得到她對他的熱情,但感受不到她的感情。
「我……」她的眉宇微微地蹙起,放軟語氣求和道:「不是我不喜歡小狗,而是養寵物真的很麻煩,我們白天都在外面工作,根本沒有時間陪它。」她刻意稱它為小狗,而不叫它的名字,彷彿這樣就能與它劃清界線。
「再說,它是一條生命,不是一個玩具,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的衝動。如果決定領養它,我們有義務要照顧它,有責任要愛它。」她動之以情。
她才不想要讓小毛球最後的下場和自己童年的結局一樣,變成大人間的皮球互相踢來踢去,誰也不願意負起責任。
「所以你不想養小毛球的原因,是因為你不想對它負起責任,不想愛它嘍?」魏牧擎的俊臉繃得緊緊的,邃亮的黑眸緊緊扣住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否認道,頓了一會兒又說:「我只是認為養小狗就跟養小孩一樣,我們要照顧它們一輩子,應該再考慮清楚一點。」
「你說對了,養寵物就跟養小孩一樣,要愛它們一輩子。末來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小孩,現在先學習照顧它,學會對這個家負起責任,不好嗎?還是,你根本沒有想要生育我們的小孩?」
「我……」愷意心虛地不知怎麼回答,驚覺自己落入他設下的對話陷阱。領養小毛球只是導火線,他在無形中看穿了她的秘密嗎?
「愷意,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生育我們的孩子?你說還沒有做好當媽媽的心理準備,該不會只是安撫我的借口吧?」他往前蠶食了一步,將她圍困在胸膛與沙發之間,低沉的聲音隱隱藏著怒氣。
他不是沒有脾氣,而是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不是的……」面對他的咄咄逼人,她啞口無言。
「我可以為了不讓你為難,在我爸媽面前編一百個理由安撫他們。但是你不能拿同樣的一套對待我,因為我是你的丈夫,是要和你互相扶持生活一輩子的人,我們必須坦誠,要學習信任對方。」
她垂眸,盯視著他休閒衫上的鈕扣,心虛到沒有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他是這輩子最愛她的人,也是無條件對她最好的人。
就是因為這份愛,讓她不想對他說謊。她沒有辦法像其他女人一樣,溫言軟語地編著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沒辦法給他那些不實的承諾,所以一直溫柔迂迴地閃躲他的問題。
他說夫妻是該互相坦誠,但,她能向他坦白自己並不愛他嗎?她能夠傷害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嗎?
「愷意,我對你來說究竟代表什麼?或者正確來說,『婚姻』對你面言的意義是什麼?」他的胸臆蘊起一股怒意,是對她的憤怒。
很多時候他都感覺到她企圖用熱情填滿兩人之間的空缺,但性愛固然是婚姻中重要的一環,卻不是所有的一切。婚姻的本質應該建立在互信互愛,扶持與依賴上。
如果她不想依靠他、不需要他,那麼她嫁給他做什麼?當初何必答應他的求婚呢?她讓他感覺到自己好失敗。
他以為女人想要結婚,是有著幸福的憧憬,渴望被愛,想要被保護,希望擁有安全感,但他在她的身上感覺不到這一切。
「牧擎,你是不是做了太多過度聯想了?不過是要不要領養一隻小狗而已,有必要把這個問題延伸到我們的婚姻上嗎?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她勉力地漾出一絲脆弱的苦笑,想轉移問題的焦點。
對於他的問題,她根本答不上來。
她母親的第一次婚姻建立在愛情之下,而她成為他們草率結合的犧牲品,更成為大家眼中的拖油瓶。至於母親為什麼會有第二次婚姻,她並不知道也不敢發問,只曉得兩人在餐某上談論的事除了生意就是金錢。
「我們之間有沒有問題,你比我更清楚。」他深深地楸看愷意一眼,她的閃躲讓他感到很受傷。
在兩人對峙時,書房裡發出小狗的吠叫聲。
魏牧擎退開來,打開書房的門,讓小毛球跑了出來,又從玄關處的紙張回收箱裡取出幾張舊報紙,鋪放在陽台上。
她無措地佇立在原地,看著他訓練小狗大小便、餵狗罐頭,然後將它關進書房。
最後,他拿起車鑰匙,坐在玄關的椅子套上休閒鞋。
「你要出門嗎?」她問道。
「去買小狗需要的東西。」他頭也沒抬,逕自彎腰繫著鞋帶。
「不先吃早餐嗎?」望著他弓起的、隱隱透出憤怒氣息的側影問著。
「不了。」繫好鞋帶後,他起身,拉開門,離開。
她的心情因魏牧擎的冷漠而沉重,他的怒氣令她感到不安……
為了領養小狗一事,魏牧擎和韓愷意之間有了一段不愉快的談話,稱不上是爭執,但卻引發了一場冷戰。
雖然魏牧擎在隔天就回到主臥室睡覺,卻不再像從前那樣摟著她入眠,不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廝磨,不再親吻她,也不再讓她為他打領帶,兩人在餐桌上的話題變少了,簡直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
面對他刻意的冷漠,她的心頭茫然不安,不曉得該如何安撫他的脾氣。
倒是小毛球來家裡才短短十天的時間,已經對新家適應得非常好,魏牧擎替它買了一個既可愛又舒適的小屋子擺放在客廳的一角,很積極地訓練它大小便,偶爾它亂尿在地板上,他也會主動清理。
這天,愷意排休年假,和好友尤佳儷相約一起吃飯,餐敘後她搭著捷運回到居住的大樓,掏出鑰匙取出信箱內的信件和繳費單。
「張叔,我要繳這一期的管理費和停車費。」愷意掏出單子,核對了一下數目。「這個停車費好像算錯了,算成兩個單位的費用。」
「怎麼可能算錯呢?」張叔調了調鼻樑上的眼鏡,掏出本子對照了一下。「魏太太,沒有錯啊,魏先生租用了兩個停車格。」
「我們只有一輛車,怎麼可能需要租用兩個停車格?」她納悶道。
兩人不大不小的談話聲恰巧傳到管理室辦事人員周英蘭的耳裡,她湊近櫃檯問道:「管理費是有什麼問題嗎?」
「周小姐,你們好像把停車費算錯了,多算了一個單位。」愷意指著繳費單。
「魏太太,魏先生上個月就來多申請了一個停車格,他說要買輛車給你,怎麼你不知道嗎?」周蘭疑惑地瞅著她。「明明我剛去地下室拿東西時,就有看到一輛車停在那裡啊!」
「是嗎?」她一臉疑惑。
「停了一個多星期了吧,只是上面蓋了一塊布,瞧不出車子的款型。」周英蘭對這件事記憶猶新,除了因為這案子由她經手,還有就是魏先生是出了名的完美老公。
多少未婚的女住戶在魏牧擎經過時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不僅是因為他出眾的儀表和成功的事業,最重要的是他對老婆既體貼又呵護備至,大夥兒對魏太太是又羨又妒啊!
「那……管理費我明天再繳好了,謝謝你們。」愷意收回繳費單,匆匆地搭了電梯到地下室,朝著單子上的停車格號碼走去。
果然,她看到了一輛房車停在上頭,黑色的布幕沾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她用力地掀起車身上方深色的布,裡頭是一輛紅色Mini Cooper小房車,雨刷上夾著一張卡片和一朵已經凋謝的紫色玫瑰花。
她怔怔地望了好一會兒,才從雨刷上面取下卡片——
親愛的愷意:
這是我替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希望往後每一年的今天,我都能給你一個浪漫的驚喜,直到我們變成老公公和老婆婆為止。
愛你的老公 牧擎
她垂下眼睫,心口一窒。
前幾天在打掃他的書房時,她才在納悶為什麼桌面上的琉璃缽裡會有一把鑰匙,原來他真正想送她的禮物是這輛房車。
她拿起夾在雨刷上那朵干萎的紫玫瑰,湊近鼻端,嗅聞著它淡雅的香氣,心裡既感動又自責。
他滿心期待地為她製造一個浪漫的驚喜,而她回報他的卻是傷害。他是第一個溫暖善待她的男人,她讓他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