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前我大哥來看我時就決定好的,我媽擔心我的身體狀況,堅持要我回家讓她照顧,在孩子穩定之前我應該都會住在娘家。」她也想回去,這幾天她感覺心情十分沉重低落,跟他在一起時更是明顯,或許兩人分開一段時間也好,她不想因為對他的質疑而扼殺了彼此的感情。
「醫師說孩子要三個月以後狀況才會比較穩定……」所以她要回娘家住上至少兩個月?盧南浚無法接受跟她分隔兩地太久,她的娘家在南部,雖然搭高鐵當天來回不成問題,但他的工作經常忙得不可開交,不可能常常挪出時間回南部看她。
「小霞,我看你回去幾天就好,星期六我去接你回來台北,如果媽擔心你的狀況,我們可以搬回大宅住,我媽和管家定會盡心照顧你的,這樣好不好?」
他情急地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既然她不願意看他,那他只好主動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放下身段,用著哀求的語氣讓她正視自己。
她依舊避開他的祈求目光。「我知道媽會盡心照顧我,但是我想回娘家,結婚後我很少回去,我很想家……」
「你別忘了這裡才是你的家,我才是你最親密的家人。」因為她那句「想家」,他的心涼了一大截。
這裡才是她的家啊!他們甜蜜的家,他們曾經一起經歷快樂幸福、彼此扶持走過傷心重拾快樂的家啊!
他的話引來她滿腔的不滿,一直想極力壓抑的負面情緒被他挑了起來。
「這裡真的是我的家嗎?你真的是我最親密的家人嗎?為什麼我感受不到?」
她終於肯抬頭看他了,但目光卻是充滿怨懟。
「不要因為我不對你解釋趙馨馨的事而抹殺我愛你、想保護你的事實,小霞,別說負氣的話。」她的幽怨控訴讓他感覺心口挨了一刀,火氣難免升了上來。
強力壓抑著胸口的怒氣,他站起來在餐廳裡來回踱步,兩人之間已經存在著嫌隙,影響了夫妻間的感情,而他因為深愛她,不想再因為任何事加深疙瘩。
「這絕對不是負氣的話,這是事實!如果你愛我的話就該明白告訴我整件事的內情,而不是讓我處在疑惑裡。」既然已經起了頭,那就全都說了吧,她要把不滿都說出來。
「趙馨馨事件已經過去了,我認為沒必要再提。」他停下腳步,回頭對上她那充滿譴責和怨懟的眼神,仍舊堅持己見。
「你認為、你認為,那是你的認為不是我的……」她生氣地吼道。
好,就算他認為那件事沒必要再提起,但事前他就不該隱瞞她,或許那是他想保護她、愛她的方式,但他有沒有想過,她可能不認同這種被保護、被愛的方式?
「我是不想讓你產生困擾,我是在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婚姻才選擇不說。」那是他愛她、保護她、保護婚姻所用的方法,為什麼她就是不懂、就是不肯罷休,非知道不可!
「你總是這樣 」從開始他跟她結婚就一直用著自己的方式在進行著,即使對她有過承諾卻依然故我。
她突然領悟到,他給的愛是算計、是心機,這幾個月來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事就是證明,他讓她感覺他只是個跟自己身體非常親密但心靈卻非常陌生的人,陌生到讓她開始有點怕了……
因為害怕,她想離他遠遠的。
驀地,溫小霞突然推開椅子往房間走去。
「你要做什麼?」他立即追上。
「我要回家,現在就回去,我沒辦法在你身邊多待一分鐘。」她忍著眼淚走進臥房,直奔更衣室。
打開衣櫃拿出昨天就整理好的行李,她轉身又要往外走。
盧南浚擋在更衣室門口,捉住她的手。「你別任性,要回去得等大哥來接你。」
她有一半說對了,他的確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愛著她、在保護著這個婚姻,但她卻沒想過,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太過愛她、寵她,不希望她被任何麻煩纏身,所以在麻煩來臨之前他全都會幫她擋掉。
趙馨馨攻擊她的事件,他的確始料未及,但這件事如此可怕,他一點也不想再提起。
「你還是認為我在使性子?」他一點也不知反省自己,還來指責她?
「不是……」她怎麼這麼固執!「你這樣負氣自己回去我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吧! 」
算了,看來這件事再爭執下去也是無解,何況她身體狀況不允許她情緒起伏太大,為了顧及她跟孩子,盧南浚決定忍讓。
「我不要!」她不是負氣,她是跟他講理、跟他溝通,但顯然他不那麼認為。
「我不想再跟你多待一分鐘,我要自己回去。」
別開臉,她拒絕得很徹底。
「小霞! 」她怎麼耳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盧南浚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著。
「放手,別碰我! 」無視他正隱忍著的怒火,她甩開他,彎身拿起行李,越過他往房間外走出去。
他心情難受的瞪著她,從齒縫裡逼出聲音。「你有兩個選擇,讓我送或是等中午你大哥來接,要不就別想回娘家。」
「我兩個都不想選,我有出入的自自,你管不著。」溫小霞纖細的身影僵在房門外,難受又頹喪地掉著眼淚。
他還是堅持這樣強硬不講理,一點都不顧及她的感受嗎?
「我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爸,為了保護狀況還不穩定的孩子,我絕對有這個權利。」他走出房間來到她面前,再度捉住她的手,將她手上的行李拿走,「說穿了,你是怕我又太過疏忽,把孩子給流——」她陷在自己難過的情緒裡,對他強硬的關心做了錯誤的解讀。「你只在乎孩子,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
「我——」他本欲反駁,但卻又閉上了嘴,不想再多說什麼、爭執什麼,只希望她別負氣獨自離開。
「我不想耽誤你上班,我等大哥來接。」在他沉默時她已經做了選擇,寧可選擇自己大哥也不要他。
她回頭搶過他拿在手上的行李,走進房間關上房門,迅速落鎖。
盧南浚來不及反應,被她關在門外,只能生氣難過又懊惱的瞪著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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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霞在下午五點多抵達南部家裡,早上和盧南浚的爭執還有長途坐車讓她加倍疲累,一回家便往房間去,虛弱地躺在床上補眠。
「小霞,你不先打電話給南浚嗎?」溫母走進房間來詢問。
「媽,我好累了,電話我晚點再打,他知道大哥接我回家,不會擔心的。」她搖搖頭,不敢明說自己早上才跟盧南浚吵了架,委屈和難受都自己承擔下來。
「好,那就先睡下,電話晚點再打。」溫母心疼地看著虛弱的女兒,替女兒把行李打開,將衣服一件件放進衣櫃裡,一些保養用品則擺在一旁的老舊梳妝台上。「我燉了雞湯,先幫你放在電鍋裡溫著,等你睡飽再起來喝。」
「謝謝媽。」她拉高被子裹住泛冷的身子,忍住想哭的衝動,等到母親關門離開後,她才敢讓眼淚掉下來。
她想跟母親訴苦,卻又怕老人家擔心,只好把所有難過和委屈全往肚子裡吞,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不斷墜落,怎麼抹也抹不完。
叩叩!
突然有人敲門,她驚慌的看著房門。
「小霞……」溫小霞的哥哥溫大慶一會兒後開門進來,直擊來不及掩飾傷心直掉著眼淚的妹妹,神情沒有錯愕,只有擔憂。
其實一路上他就發覺小霞不太對勁了,起先以為小霞是經歷趙馨馨的持刀攻擊事件心情還沒恢復,再加上懷孕的關係身子弱,所以才會看起來有點蒼白,情緒比較不穩定。
但剛剛接到妹夫盧南浚打來的電話後,溫大慶終於明白妹妹不對勁的原因了—— 原來兩人為了小霞回娘家住的事意見不合起了爭執。
「哥……把門關上好嗎?別讓媽看見。」無法隱藏只好面對了。
「小霞,南浚說你的手機打不通,所以打電話給我,他問你到家了沒?坐車會不會不舒服?他很擔心你。」溫大慶輕輕把房門關上,走到床邊拉來椅子坐下。
「喔,我把手機關機了。」她從床上坐起來,用力吸吸鼻子,抬手抹去又掉落的眼淚,並不打算跟大哥多說什麼。
溫大慶不禁歎氣。「小霞,阿浚要我轉告你別生氣,他早上說的是氣話,你好好住下來休養,他沒有要跟你吵架的意思。」
「他跟你說我們吵架的事……」她愕然地抬頭看著大哥擔憂的眼神,沒想到盧南浚會跟大哥講這些。
「你要回娘家住沒事先跟南浚提對不對?你這次回家來又不是只住一、兩天而已,早上才突然跟他提,也難怪他會生氣。」老婆回娘家長住,當老公的當然會有意見,更何況沒事先告知,都要回家了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