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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不安分的蓉姑娘(1)

  建方十九年冬,齊靳己經丟掉枴杖,行走如常,可皇上似乎還沒有派他駐守邊疆的意思。

  這一年多來,朝廷重用齊靳、齊鏞及齊聿容三人,齊鏞大刀闊斧改革吏治,貪污瀆職者,盡皆收起饞相,生怕哪天查到自己頭上,於是謹慎為官、不落人口實,於是小心翼翼,不收巨賄。

  齊靳提的邊防募兵及佈兵案子,讓諸鄰國不敢擅自妄動,並且他從各方軍隊中選出可用之材,訓練提攜、教他們能獨當一面。

  而齊聿容的重商輕賦政策,讓大齊的商業繁榮鼎盛,四方各國商家頻至大齊做買賣,因此稅豐國庫盈。

  大齊皇帝看著在自己治下,國泰民安、四海昇平,百姓富足、民生樂利,那心情是何等滿足。

  蘇致芬的生意蒸蒸日上,儼然躋身齊國首富行列,跟在旁邊撿肉屑吃的黎育清也吃得腰纏萬貫,現在別說千佘傷兵,便是再來個兩千人,她也可以眉不皺、心不緊,豪氣大喊:別擔心!老娘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至於年初蘇致芬和齊聿容的婚事,雖然刻意低調,但總是王爺辦喜事,刻意湊近巴結的人不在少數,規模雖比不上齊靳和黎育清的世紀婚禮,卻也在京城裡引起一陣熱潮。

  到底蘇致芬沒有黎育清預估中的那樣大膽,最終還是穿上大紅嫁裳,不過為著讓那套純白嫁衣能亮相,她和黎育清、歲歲月月年年,硬是在靜親王府裡舉辦了場西式婚禮。

  為什麼叫做西式婚禮?沒有人去討論這等細節,但參與者都極其熱情,花牆、白馬、紅地毯、灑著花瓣的小花童、交換戒指……最熱鬧的是之後那場舞會,所有人都下去跳舞了,當然,齊靳並沒有。

  只不過,皇帝不知道打哪兒聽來的消息,居然沒通知、沒宣旨,悄悄地帶了幾名太監便微服出訪,也參加了這場別開生面的婚禮。

  若是讓黎育清來選擇,她喜歡西式婚禮甚於皇帝的賜婚,至少新娘子不必關在屋裡,揣著一顆忐忑不定的心,等待傳說中的洞房花燭夜,而來客可以唱歌跳舞盡情歡唱,用真心表達對這場婚姻的殷切祝福。

  黎育清的書院在去年秋天開幕,本來除了軍眷之外還打算收些年紀輕的小孩,沒想到平西大將軍的名頭太大,有不少名儒大師以及從宮裡退下來的嬤嬤都願意到書院教課,消息傳開,書院招生時,湧進一批少男、少女,黎育清照單全收,只不過十歲以下的孩子,課業以讀書認字、算學為重,而十歲以上的少年則以手藝為重。

  除此之外,因進書院不必付學費,且從書院畢業後,就能進皂坊或衣鋪工作,那可是能吃上一輩子的技藝吶,因此人人都想進書院,可僧多粥少,書院便設下考核制度,每隔一月考試一回,以能力程度分班,若連續兩次成績不合格,便開除學籍。

  這個規定讓在學的學子們戰戰兢兢,不敢偷懶耍滑混曰子。

  依照蘇致芬的意見,書院分成文學院、管理學院、商學院、工學院……等等幾個學院。

  依訐劃,明年春天就有一批學子可以進入衣鋪和皂坊實習,大家都相當期待這批生力軍的表現。

  齊湘也進了書院讀書,剛知道自己必須去書院時,她鬧了好大一場,怒氣沖沖奔到黎育清跟前,指著她鼻子怒問:「是你做的好事對不?你故意把我趕出去,讓我不能同爹爹在一起,還要我與賤民雜處一室,想壞了我的聲名。」黎育清氣笑了,才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名聲?

  不過這話肯定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但她不願意追究是誰在後頭挑撥離間,只想盡快解決齊湘的怒氣。

  她不惱不怒,反而端了碗綠豆薏仁給齊湘消火氣,輕聲道:「晨起你爹爹進宮早朝,每日都得忙到酉時方能返家,你也晨起進書院,還能早你爹爹一個時辰返回家門呢。梳洗過後,你到古柏居來用飯,同你爹爹說說在書院裡發生的事,飯後,你爹爹有空的話,還能指導你的功課,不是很好嗎?你怎麼會說成我要把你趕出去、不讓你見爹爹?」聽黎育清一番不慍不惱的話,齊湘消下火氣,口氣緩和的問:「可那些學子不都要住在書院裡頭的嗎?」

  「那是因為他們家裡離得遠,每日趕不及上課時辰,書院離將軍府不過是拐個彎就能到的路,你何必搬進書院,同別人爭睡鋪?」

  「至於壞了聲名這回事,更是無稽之談。名聲是要靠自己建立的,你爹爹的名氣,是他一刀一槍,用性命在戰場上換來的,現在的你,文不成、武不就,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哪來的名聲?除非你鐵下心,從今日起好好在書院裡認真勤學,方能替自己博得好名聲,否則日後傳出去,怕是人人都要知道,將軍府裡有個目不識丁、女紅廚藝皆不通的千金小姐。」

  「再說了,賤民?這話更傷人心,人生而平等,哪有什麼賤民、貴人之分?你不過運氣好、攤到一個好爹爹,他們沒有罷了,可若他們一心向上,替自己謀取未來,那才真正值得讚歎。有沒有聽過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聞名天下知?要是你有機會與你爹爹聊聊,便會知道小時候的他歷經過多少困難、捱過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苦楚,若不是那些磨難砥礪,哪有如今的威武平西大將軍?」這個長篇大論說得齊湘低了頭,齊靳回府後聽見這事,也找齊湘長談一回,齊湘才乖乖聽話,上書院唸書。

  黎育清沒有估錯,剛進書院時,齊湘的鼻子仰得半天高、眼睛長在頭頂上,沒人肯搭理她,可在齊靳的交代下,書院夫子也不因身份待她特別,之後的考試成績下來,她發覺那些自己看不起的同學,居然表現得比她還好,她的驕傲第一次受到挫折,這才定下心努力學習,不肯落於人後。

  月桃和木槿迷上搗鼓香粉這事,黎育清不但不拘著人,反倒替她們張羅這方面的書冊,本與周譯處處不對盤的月桃,也不知道哪天哪根筋突然被摸順了,竟然跟在周譯身後,悉心將他炮製藥草的手法給學起來。

  一來二往的,兩人似乎瞧對方上眼啦,黎育清本想玉成兩人好事,但月桃堅持跟在她身邊服侍,此事只好暫且擱置,而原本待齊靳傷好後就要離開的周譯也因此常駐將軍府了。

  木槿的妹妹被李軒救出來了,換個名字在書院裡頭幫著管事,木槿因此對李軒另眼相看,不時為他裁衣制鞋,表達感激之情。

  另一方面,因為木槿「洩漏」出去的消息,讓王氏很滿意,不時透過中人送來頗為豐富的賞賜,收著那些東西,實誠的木槿膽顫心驚,齊靳取笑她膽小,黎育清卻捍衛自己的丫餮,反駁道——「她如果膽子大,早就上戰場打仗了,幹麼跟在我身旁。」於是木槿有錢、月桃有技,再加上黎育清在旁煽風點火、大力支持,以二二六配股,京城裡開立一家香粉鋪子,地址就在「沐捨皂坊」隔壁,藉著皂坊的名氣打響了第一炮。

  短短幾個月下來,香粉鋪子的盈佘己經能夠買地建屋、聘管事、另設制粉廠,再不必借將軍府裡的三兩間屋子製作香粉。

  而齊墳在一段時間的沉寂過後逐漸原形畢露,三月時,他為一名小倌與人大打出手,手下人不小心打折對方一條腿,珩親王府賠錢了事。

  四月,齊玟在賭坊裡,短短三日輸掉銀兩萬佘,心有不甘,誣賴對方詐賭,被對方打手拖到暗巷飽以老拳,此事傳出,淪為京城笑談。

  五月,木槿快書致珩親王府,表明己經查到張家姊妹的去向。

  當王氏收到消息,知道那兩名賤婢居然被收用在珩親王身邊時,怒氣衝天,讓齊墳聯合幾名六、七品官員上書,請求皇帝憐憫,讓珩親王返京調養身子,皇帝本以為是珩親王的意思,查證之下方知是齊墳自作主張,一頓怒斥,奪了他七品副提舉官位。

  正午的天空,烏雲垂沉,似是伸手就能拽下一片,今年還沒有下雪,可天氣冷得讓人縮手縮腳,恨不得埋進棉被堆裡,不出來了。

  屋子裡擺上幾個炭盆還是消不了寒氣,今兒個休沐,齊靳仍被皇帝宣召入宮,黎育清在小廳裡看帳簿。

  香粉鋪子的生意越做越順,她還不急著開第二家,但汪管事野心大,見「沐捨皂坊」東一家、西一家,開遍齊國上下,己經不只一次提及再找尋新鋪面的事,也許……明年看看吧。

  現在月桃、木槿待在府裡的時間少了,兩人必須輪流到廠子裡盯著,她們忙得起勁,成日聚在一起吱吱喳喳討論鋪子裡的大小事,黎育清卻擔心,過完年木槿、月桃都十八了,可不能成天抱著算盤,不顧終身大事:不只她們,銀杏、石榴也老大不小,得替她們留心,屋裡得再挑幾個伶俐下人……唉,當家主母要操心的事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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