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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湛露

  總不會是為了贖罪吧?」安雪璃的目光穿過店門,看到對面的客棧中夏憑闌已經走了出來,站在馬車前,像是在問車伕自己的去向。

  她輕聲道:「表哥,多謝你特意跑來和我說這些,但是……我想做個寬容的人,我願意相信相公是真心待我。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你自己也要保重,飛龍堡還要靠你繼續維持下去。我相公要過來了,我想他不會願意見你,所以你暫時還是不要出去和他碰面為好。」安雪璃迎著夏憑闌走了過去,一抹笑容輕飄飄地掛在她的唇角。

  夏憑闌看到她迎了過來,握住她的雙手,問道:「那店裡有什麼好吃的嗎?怎麼什麼都沒有買?」「看來看去沒有中意的,還是回城再說吧。」她輕聲回應。

  靠在他的肩上,跟著他走上馬車,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一顆心正備受煎熬。

  她可以在表哥面前故作鎮定地為夏憑闌開脫,因為她本能地將許藍江當作外人,而父親和夏憑闌卻都是她至親的親人,他們之間的恩怨她不想和外人去說。在夏憑闌的懷裡,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高聳的鼻子挺秀堅毅,目視前方時清澈的眼波深邃堅定。

  這個男人真的是殺害她父親的人嗎?

  她閉上眼,一瞬間,與他初相識的場景在腦海中重現。

  青嵐山上,他要見的人因故失約,而那一天,父親正為了找她而推掉了一個重要的會面。

  他曾說他要見的人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仇敵,但是要赴的卻是生死之約……父親說他要見的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也許日後的武林會是那個人的天下:……表哥說:「你無動於衷地嫁給這個可能是你殺父仇人的人,你不覺得膽戰、心寒嗎?」她陡然打了寒顫,身側的夏憑闌」且刻感覺到了,低頭問道:「冷了?叫他們拿一件厚衣給你吧。」「不,不用,我只是剛剛作了個惡夢,被自己的夢嚇到了。」她含糊地響應,雙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結實的腰部.接著就感覺到他的唇落在她頭項的髮際分線。

  「夢裡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嗎?如果怕作惡夢,就連我一起夢進去好了。」他開著玩笑。

  她很想笑,卻笑不出來。

  夏憑闌真的是她的殺父仇人嗎?如果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寬容,不計較.不抱怨,不追悔?

  安雪璃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已無法停止愛他。

  第七章

  未及城如今不再是過去的未及城了。

  自從夏憑闌做了武林盟主之後.向來在外人眼中神秘莫測的未及城敞開了一扇大門,允許各門各派的造訪,前提是必須事先遞交拜帖,並由城內專人領路,不許帶刀劍入內。

  夏憑闌比起以前更忙了,而安雪璃一天可以見到他的時間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她一如以往的平靜過日,但是她也感覺到自己比以前沉默了許多。

  這點變化夏憑闌應該也可以感覺到的,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露,如舊的噓寒問暖,如舊的溫柔甜蜜。

  她想,也許表哥的那些話只是臆測推斷,並不是真實的。或者就如她對表哥所說的,過去的都已過去,她不應該繼續掛懷於心。

  自古以來,殺父之仇子代父報,結果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故事比比皆是,她不會去做那種悲劇的製造者。

  只是每每看到丈夫掛在腰畔的那把未及劍時,她又忍不住地在心底問自己,當初刺入父親後背的那一劍就是這把劍嗎?

  於是她晚上睡著的時間越來越短,一是因為心事太多,二是怕自己在夢中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有一天晚上,她剛剛躺上床,夏憑闌就進了梨花齋。他向來不讓下人通報他的來到,為的是不驚擾到她,但是她已經習慣在夜色的風聲中辨別他的足音,而那一天,她選擇了假裝睡著。

  感覺到他清涼的手指撫摸過她的臉頰時,她也沒有睜開眼。

  接著是環珮聲響,他的劍放在了桌上。

  她屏息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動,卻聽到掠影輕微的聲音傳來!

  「主人,京城太子來信。」「先放著吧,我明天再看。」夏憑闌走到門口去說,聲音很低。

  「這件事好像很緊急。」掠影的語氣裡也有幾分困惑,「太子很少用火漆封口,而且還派了專人來,說是要等主人的回復。」椰榆。

  「京中有變,還是朝中大亂了?」他戲譫地大概他還是接過了信,安雪璃聽到他撕開信口將紙張抽出來的聲音,片刻後,他的聲音驟冷了幾分!

  「昭和幾時這樣聽昭陽擺佈了?還想讓我也陪著她一起鬧嗎?」那張紙被揉成團,丟在地上,掠影大概是檢起來看了,因為她緊接著問道:「昭陽郡主以為這樣尋死覓活就可以達到目的?太子不是向來不把她當回事嗎?」「昭陽搬出她父母為國捐軀的事情去打動太后,太后又是個老糊塗。哼,不用理睬,把信直接丟回給那個來使,就說我無言可回。京中的事情讓太子自己解決,與我無關。」掠影道了聲是,腳步聲逐漸遠去。

  安雪璃依舊闔著眼,但心中卻是疑雲重重。

  昭陽郡主做了什麼?聽他們的對話,似乎她以死要挾太子和太后什麼事情,而這件事太子無可奈何,只好來找夏憑闌商議。

  昭陽還是沒有死心嗎?她不由自主地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這一聲歎息暴露了她並沒有睡著的事實。

  她乾脆睜開眼,看到丈夫正站在床前,微笑的俯視著她。「把你吵醒了吧?」他柔聲說。

  「沒有。」她很想問問昭陽的事情,但是他沒有給她問話的機會。

  「我已經很久沒像最近這麼累了,雪璃,今夜借我半張床休息一下吧。」他斜躺下來,閉上眼,像是真的很疲倦,疲倦到已經不想說話。

  安雪璃怔怔地看著他,「你這樣睡會著涼的,還是先換了衣服……」夏憑闌翻身將她抱在懷一畏,「偶爾違反常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是怕我的衣服弄髒了你的褥子?」「她的事情與我無關,與你就更無關了。」他截斷她的話,「以後不要再提起她,你不覺你多提起她一次就是多折磨你自己一次嗎?」「我是怕……」「如果你怕我有事,那你就是在杞人憂天。

  如果你怕的是自己受傷害,那麼你只要記住你身邊有我,就足夠了。」安雪璃默默地抱著他的腰,這是她最喜歡和他相處的姿勢,但是她的心為什麼不似以前那樣堅定了呢?

  忽然外面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掠影的聲音再度響起∼「主人,城內進來了一夥鬧事份子,像是跟著武當派的人混進來的。」夏憑闌伸了個懶腰,並沒有立刻起身,「他們做了些什麼?」「其中幾人放火燒了我們一個糧庫,城裡的守軍已抓到了那些人,不過懷疑還有同夥在城內其它地方。」他笑著歎氣,「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掠影,關閉城門,不要放走一個人,抓住了作亂份子,只要審問清楚,就地格殺!」「是!」他的話,掠影的回答,都讓安雪璃咚嗦了一下。「也許事出有因,總要問清楚再發落啊。」她現在怕聽到那個「殺」字。

  夏憑闌撥開她額前的發,笑看著她的眼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就是我做人的原則,雪璃,不要以為你憑一顆愛心就可以化解掉人世上所有的黑暗。先睡一覺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他起身出了門,但她怎麼睡得著?

  他的話一直縈繞在她、心裡,殺人對於夏憑闌來說是如此容易的事嗎?不管那條人命是否該死?

  她呆呆地想,一會兒擔心他殺了太多的人而給自己帶來積怨,一會兒又怕敵人會在暗處對他不利。

  終於她忍不住也走出了門,梨花齋的跨院裡十分清靜,但側耳傾聽卻可以聽到府外依稀有嘈雜人聲。

  「這就是他妻子住的地方。」她忽然聽到有人壓低聲音在說話,說話的位置似在牆外,但轉眼間有幾條黑影從牆上無聲無息地跳了進來,那些人乍看到她站在院內.反而嚇了一跳。

  「你們是什麼人?」安雪璃意識到來者不善,思忖若是該高聲呼救還是按兵不動。

  那幾人對視一眼,瞬間抽出寶劍,「你最好乖乖地不要動,也不要叫,我們現在問你一句,你就乖乖地答。」「你們問吧。」她果然很乖巧。「這裡是不是梨花齋?」「是。」「夏憑闌的夫人是不是住在這一間?」「是。」「她人現在在哪裡?」「我就是。」她的回答又讓那幾人嚇了一跳,沒有想到他們費盡心思謀劃的事情竟然這麼容易辦到.幾人喜動神色,又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問道:「怎麼辦?現在帶她走?」「要帶她出城談何容易,想辦法在城裡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安雪璃聽著他們的對話,微微一笑,「幾位是要抓我去要挾我家相公嗎?」對方見她一直有問必答,而且笑容可掬,忽然心中沒了底,警戒地四下看看,又看不出有任何埋伏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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