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安靜的、只屬兩人的擁抱,他渴望很久了,只可惜是藉著另一個男人的身體才得以圓夢,他還是不甘心。
「陛下,這麼晚了……湖邊多冷啊。」
煩人的聲音在這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滿腹幽怨的皇后冷冷遙望著依偎在鳳皇懷中的纖細身影,幾乎將銀牙咬碎,還要故作大器地強笑著。
「陛下若是有事要和玉真公主說,不如去臣妾那裡如何?臣妾的寢宮離這裡不遠,公主身子骨不好,小心被冷風吹得生了病。」
七世沒有理睬她的話,而是在玉真耳邊低聲說:「我送你回去。」
她點點頭,「陛下……可否想一想玉真的話有無道理?」
「有道理的話往往是最無用的。這世上有幾人做事真的是按道理行事?」他冷笑著,攬著她往回走,將皇后及其隨從一干人等扔在寒風之中。
第6章(1)
皇后等人要為玉真過壽的事,玉真自己已經有所耳聞,也許是素妃那些人本來就沒有刻意隱瞞,宮裡這些日子出奇的熱鬧。
如今的玉真雖不是二十年前的可憐孤女,但在宮中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本不會這麼勞師動眾,但不知是誰先起了頭,說陛下現在對玉真公主的「情意」可不一般,如果能討好了玉真,說不定可在陛下面前邀寵,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鳳皇這陣子突然變得冷淡古怪,眾人有目共皓,各宮娘娘想盡了辦法都不能得到他一絲垂青。
夜夜宮中多怨女,長夜漫漫孤燈寒,宮中的女人都不解自己是犯了什麼錯導致失寵,還是陛下心中早已另有所愛。所以即使玉真被冊封為妃的事已冷了下去,最近卻又被人拿來胡亂猜想,大做文章。
這幾日,到玉真宮來走動的妃嬪們多了起來,眾人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和玉真東拉西扭的閒聊,就想套問她到底喜歡什麼。
玉真從來沒有遇過眾人的熱情,疲於應付到最後是不勝其擾,迫不得已只好讓小禪帶著她去找七世。
七世今天似有事要出宮去力,剛剛走到皇宮正門口,小禪見了他就高聲叫道:「陛下,請留步!」
七世看到玉真一步步走來,止住了步子,「公主有事?」
「近日宮內似乎為了玉真的壽辰在大費周張,陛下是否知道原因?若有可能,能否請陛下告訴各宮娘娘一聲,就說玉真福薄,實在擔不起眾娘娘的盛情美意,還是……算了吧。」
七世瞧著她,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求我嗎?」
「是,我懇來陛下。」
「拿什麼來求我?」
她一征。難道他還要和她講條件?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從小禪身邊拽過來,不等她反應,就又將她拽上一輛馬車。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是不是心中正罵我肆意妄為?」他料吮著她緊繃的表情問。
她無奈地說:「以你的本事,人間也好、妖界也罷,都是你的天下,屍肆意妄為日這四個字都說得小氣了。」
看她嚷著紅唇不情不願的樣子,倒有幾分前世的味道,結果他忍不住笑了。
「去城外。」他簡單吐露了目的地給她。
「為什麼要帶著我?」她不解地問。
「因為……」他專注地凝視著她,「一個人太寂寞了。」
他的話讓她想了好一陣,他說的「一個人」,究竟是在指他自己還是地?
城外的風景她從不知道是怎樣,只有兒時曾跟先帝到城外踏青,但她都是與先後同車,外面的模樣也只是聽先後小聲訴說,始終是一片模糊的印象。
現在是什麼時令了?入冬了吧?外面能有什麼風景可看?她猜……他也許是還有什麼話要和她說。
馬車停下時,她聽到風聲呼吻,有人拉開車門,一股凜冽的寒風從車窗外直撲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這!是哪兒?」她訝異地問。
「落月潭。」他拉著她走下馬車。
在他們面前的那潭深水,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這裡是京城外最冷的一片山澗,即使城內還有翠竹紅花,這裡已儼然是深冬景象。
「落月潭?」這名字她很陌生,以前從未聽說過。
「怕水嗎?」他問。
「還好。」她聽說自己小時候曾掉到湖裡,但卻奇跡般地被荷葉承托著,沒有真的沒入水中咱小到大她沒有學過泅水,可對水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渴望或恐懼。
「那就好。」他忽然將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來,戴在她的手上。那戒指本來有點大,但一套在她的指上就立刻自動變化,完全吻合了她的尺寸。
「抓緊我。」他樓著她的腰吩咐,感覺到她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突然縱身一跳,躍入深深的山潤之下--
這裡是哪裡?四周是寒冷刺骨的溫度,腳下踩著的卻是一片柔軟溫暖?
玉真惶恐不安,好奇地抓著七世的手臂,小心翼翼一步步前行。
「什麼人?竟敢直闖水府聖地?!」一個蝦頭衛兵衝了出來,手中的長槍指著七世,橫眉豎目。
七世摸然地看著蝦兵,原本鋒利尖銳的鐵頭槍尖竟在他目光泣視下化成巖般的紅色液體,緊接那槍桿也開始一點點熔化。讓蝦兵竟然連握都握不住了,驚得雙手一撒反身就跑,邊跑邊喊,「潭主!有強敵到了!」
一條黑色的老龍倏忽間從水府大門口竄出,一雙利爪尖尖還泛著寒光。
七世冷笑道:「老妖龍,你這雙爪子最近是磨得太和了,要我幫你試一試軟硬嗎?」
那黑龍定睛看了他半晌,忽然驚得躬身說:「請恕小臣眼拙,竟未認出大駕,王快裡面請!」親自迎著他往裡走,前據後恭的樣子讓周圍蝦兵蟹將都傻了眼。
玉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只能僧懂地跟著他們往裡走。
「知道我今日為何來找你?」七世望著龍宮大廳中那張燦亮的龍椅,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潭主,這老妖龍依然過著奢侈愜意的日子。碧潭之中及附近的八十里水域都是由他掌管,面積雖不大,倒也算是有權有勢了。
今日老黑龍在他面前完全沒了氣焰,低三下呀地弓著背,顫巍巍地說:「老臣斗膽一猜……王要問的事,與您前日責問魚妖的是同一樁嗎?」
「是,也不是。」七世直視著老黑龍,他卻不敢回視他。「我聽說近日妖界有人造謠,妄圖煽動叛亂,這件事與你有關嗎?」
老黑龍忙道:「王該知道小臣向來是偏安一隅、膽小怕事的無用之輩,所以這種事,小臣是萬萬不敢扯上關係。」
「你若不敢,那又是誰?嗯?」
他尾音一聲輕哼,老黑龍的心就差點被震碎,嘴巴張了幾下,卻不敢說出後面的名字。
「是龍溟吧?」七世語氣無比輕蔑的說出那個名字,老黑龍明顯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連魚妖都怕的龍溟,自然是你更加畏懼的。我今日不想逼問你到底準備效忠誰,我只問一個問題--龍筋的起點在哪裡?」
老黑龍渾身劇顫,急忙伙倒跪地道:「王,這件事……這件事乃龍族的秘密,請恕小臣實在不敢相告,否則龍族內便沒有小臣容身之地了。」
「就算你不告訴我龍筋的起點,我依然可以殺你,我想這件事你是知道的。」七世摸然地看著他。
老黑龍面目糾結了半晌,終於還是磕著頭說:「這關係到龍族上下百餘條龍的命脈所在,就算王今日殺了小臣,小臣一樣不能說。」
「適深潭之中你住了也有上千年了,大概是住膩了。既然你想轉世輪迴,我就成全你吧。」七世舉起手,卻忽然在半空中停滯,一隻纖纖玉手扭著他的衣角,讓他無法再將手腕拾得更高。
他回過頭,看到玉真緊張的表情、堆皺眉心,她知道他要做什麼,正在努力阻止。
「你想說什麼?」他給她一次機會,這一生他決定的事從未反悔過。
「不要殺人,好嗎?」她輕聲要求他,咬了咬唇,又說:「即使是妖,也不要殺。」
七世緩緩收回五指,看向老黑龍,「知道是誰在為你求情嗎?」
他偷偷看了眼玉真,叩首道:「是鳳朝的公主殿下。」
「看來,龍溟並沒有告訴過你,她是誰。」七世輕笑一聲,語氣滿是古怪的嘲諷,拉著玉真轉身往回走。走出水府大門時,他忽地重重一頓足,身後的水府就像碎了的豆腐一樣華啦啦地開始晃動、傾倒,水族們驚慌失措地向外奔跑逃命。
玉真聽到驚叫和喊聲,感覺到腳下大地的震顫,驚問:「怎麼了?」
他沒回答她,抓住她的胳膊雙足用力向上一躍,轉瞬躍出了千丈深潭。
在落月潭中走了這一遭,玉真心底的震撼已不能用言語形容。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全是乾的,沒有沽到一點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