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惹任何的麻煩。」她急切的向他保證。
「那妳為什麼不回家?」褚似似渾身一僵,咬了咬唇瓣才低下頭說:「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她閉上嘴沉默不語,整個人突然籠罩在一片哀愁之中。看著她的樣子,荊亦擇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
「妳不能期望我無條件收留來路不明的妳,卻又什麼都不問吧?」他說。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抬頭起來看向他。
「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讓我留下來嗎?」她猶豫的問。
「只要確定不會有人告我綁架、誘拐,或者破壞、妨礙他人家庭之類的,我會考慮。」他面不改色的回答,給她希望,卻不給她保證。
褚似似無法對他抗議出聲,因為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確是強人所難,正常有腦袋的人,都不會考慮收留一個第一次見面又來歷不明的人。
可是除了賴在這里外,她真的不知道能去哪裡。她沒有工作,出來時身上也沒帶多少錢,更沒有一個人在外頭住過和找房子的經驗,她什麼都不會。
她真的很沒用,以為自己長大了,其實根本就只是一個不靠人就什麼都不會的小鬼。
在家的時候她依賴著爸媽,離家的時候,也一心只想依賴那個人,沒想到真實卻是如此的令人難堪。
現在的她,已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麼幼稚無知,而且沒用。但是明白了也不代表她就能在一夕之間變得判若兩人,從一個無用之人,變成一個精明能幹,獨立自主的萬能女人。
她還是需要有人可以暫時讓她依賴,需要時間來貫徹改變自己的決心。
「決心」兩個字,讓她鼓起了勇氣。
「我有一個交往了兩年多的男朋友,」她驀然開口對他說,「畢業之後,我一心只想嫁給他,和他一起生活。他給了我他家的鑰匙,說好了一定會娶我,可是我爸媽卻不同意我剛大學畢業就想結婚,說了好多反對的理由,我都聽不進去,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笨蛋一樣。」
她輕扯嘴角,臉上又再度露出了之前曾出現的神情,自嘲又哀傷。
「發生了什麼事?」她哀痛的表情讓荊亦擇忍不住開口問她。
「昨天晚上,我趁他們睡著之後,拿著行李離家出走。」她低聲繼續說,「我漠視了爸媽對我的關心,拋棄了他們,結果……結果得到的、看到的卻是那個給我鑰匙、說要和我結婚的人和別的女人一起睡覺的畫面。」她遏制不住的停頓了一下,嘲諷又哀傷的輕扯了下唇瓣。
「眼見東窗事發,他甚至還無恥的藉這機會對我說,即使結了婚他也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女人,他一定會在外頭養個情婦,要我早點明白。
「他像是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不,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只是我從沒看清過而已,而我竟還一心想要嫁給他?!我覺得自己既愚蠢又可悲,居然為了這樣一個爛人拋棄父母,離家出走,我真的沒臉回去。」她語音沙啞,淚光盈盈的低聲說。
「妳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去嗎?」荊亦擇沉默了一下,開口問她。她搖著頭、啞著嗓音說:「至少不是現在。我……想要改變,想要變得成熟點、懂事點、獨立點之後再回去。」
「妳就不怕父母會擔心嗎?」
「我……會寫信給他們,定時和他們報平安。」
「意思就是妳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我讓不讓妳住下來,妳都不會回家就對了?」荊亦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不是不會,而是她根本就沒臉回去,也不敢回去。
不是怕被罵,而是怕有人安慰或同情她,她會更加羞愧,一蹶不振。
褚似似沒有回答他,但堅定的神情已說明了她不會回家的決心。
荊亦擇無聲的歎息了。雖然她的死活並不是他的責任,但是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傷痕纍纍又贏贏弱弱的女生,如果不理她,誰知道會不會走上不該走的路?
這樣見死不救的事,他還真的是做不出來。
看樣子,他真的得被迫多一個室友了,唉~
第3章(1)
一次又一次的舉起像是已經不是自己的手,將油漆塗在牆上,褚似似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累死的。
荊亦擇那個傢伙,一定是個魔鬼,雖然是她求他讓她住在他家,也是她主動開口問他工作上的事,並在得知他有意為工作室徵人,就大言不慚的說出自己也是設計科系畢業的,不管任何工作她都可以勝任,多苦多累她都不怕的……向他毛遂自薦。
但就算是這樣,他怎麼可以叫她到工地擦油漆呢?
昨天甚至還叫她幫忙扛瓷磚……
他是個魔鬼,一定是個魔鬼,要不然怎會叫她這麼一個秀秀氣氣、柔柔弱弱、年輕貌美的女生來做粗工?
魔鬼!惡魔!
用油漆在牆上寫了大大的「魔鬼」兩個字,再用同色油漆將它們覆蓋塗掉,褚似似歎息地將右手的刷子換到左手,再用力的甩著酸痛不已的右手,疲累卻不想認輸。
「怎麼?才工作一個小時就撐不住了嗎?還信誓旦旦的說不管任何工作都可以勝任,多苦多累都不怕?」
想起第一天上工,他要她打掃滿是木屑和垃圾的五十坪大房子時,那一臉「預料之中、早知如此」的表情和那些話語,她就一整個不想認輸。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她寧願累死,也不要被他瞧不起。
又用力的甩了幾下右手,她將油漆刷從左手上拿了回來,再度咬緊牙關,努力的刷著牆面。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叮咚咚,叮咚咚。」
大門的電鈴聲突然響起,讓她用力的呼出一口氣,暫時偷得幾分鐘的休息時間。
她放下油漆刷,走到鎖上的大門前,從貓眼孔往外看。原來是魔鬼老闆。
她將門上的鎖打開,開門讓他進來。
荊亦擇走進來,二話不說的先皺眉頭。
「我沒有偷懶喔,已經很努力在刷了。」她先聲奪人的開口說。
「我不是叫妳讓電扇開著嗎?」他看了一眼放在窗邊停止運作的電風扇,轉頭盯著她。
「它的噪音好大,我聽了會頭痛。」
「口罩呢?」
「戴口罩我會覺得沒辦法呼吸。」
「妳的問題怎麼會這麼多?」他皺眉問道。
「我有保持通風,除了大門外,所有的窗戶和後門都有打開啦,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中毒。」她沒理他,逕自對他說道。
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在擔心妳會中毒,只是不想增加麻煩而已。」褚似似也皺起眉。這人不只是魔鬼,還很機車,超級機車。她忍不住在心裡腹誹著。
「收拾一下,我帶妳去吃午餐。」他說。
「幹麼要帶我去?不是說不想增加麻煩嗎?」她看了他一眼,嘀咕著轉身。
「妳在說什麼?」他耳尖的問。
「沒有。」她迅速回答,一溜煙就跑進洗手間去換下工作服,以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取代,再放下先前綁在腦後的頭髮,用手撥散後,青春無敵的走出洗手間,大聲宣佈道:「我好了。」
這傢伙雖然是個魔鬼、惡魔,但在吃的方面倒是從沒虐待過她,總是帶她去吃好料的。
「東西呢?」荊亦擇將油漆稍微整理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兩手空空的她問道。
「什麼東西?」她一臉疑惑。
「妳換下來的工作服。」
「在洗手問裡呀。」
「帶著。」他說。
「為什麼?待會兒不是還要回來繼續工作?」她不解的問。
「不回來了。」
「啊?可是牆壁還沒漆完呀?」
「下午會有兩個油漆工人過來接手。」聞言,褚似似一整個呆住、傻眼。
油漆工人?
換句話說,讓她忙了一整個早上、忙到手差點沒廢掉的工作,其實是可以找專業的油漆工來做的?而他明明有這個打算,卻還叫她一個人待在這裡拚命的刷?
他到底是當她笨蛋還是呆子,要這樣子的整她?
「你是不是很想趕我走?如果是的話就明說,犯不著用這種方式整我,要我知難而退。」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表情有些生氣。
他看了她一眼覺得無聊,只說了三個字,「小孩子。」
「什麼?」她瞋目叫道。
「快點去拿妳的東西,再拖拉下去,我就要先走了嘍。」他面不改色的朝她下通牒。
魔鬼。褚似似暗自罵了一聲,急忙跑進洗手間收拾剛才換下的衣物還有一些私人物品,背著包包快步走了出去。因為他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已經先走到門外去了。
荊亦擇就站在門邊等她,見她出來之後,便用鑰匙將大門鎖上,然後按下電梯下樓。
他們現在正位於林口重劃區的一個新小區裡,交通不是很方便,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明明還一肚子火,卻又得乖乖緊跟著他的原因。
因為若不跟著他,她就要自己走路回家了。
「妳想吃什麼?」上車後,魔鬼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