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匆匆把玉匣塞入懷裡,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就是這兒!是那個男人!」澄溪帶著三個師兄弟奔了過來。
眾人一陣七手八腳,把男人合力抬起來,九兒側身讓到一旁,看著四個師兄弟把男人一路抬回寺裡。
帶著從男人身上摸來的錢袋和玉匣,還有從如虛長老那兒偷來的梅花簪,九兒若從此一走了之,不回寺裡,一時三刻也餓不死。但,他房中還有爹娘打給他的長命鎖,那是爹娘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要離寺也得拿了長命鎖以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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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跑寺」的長老和尚們正傾全力救治落水昏迷的男子,此時正是九兒溜走的大好時機,但是如虛長老卻偏要他和澄溪兩人守著爐火熬薑湯和熱粥,讓他苦無機會開溜。
「粥熬得差不多了,我先盛一碗送過去。」澄溪一邊盛粥,一邊對他說道。
「師兄,讓我來送吧!」好不容易機會來了,九兒連忙丟下手中的蒲扇,跳起身說。
「好。」澄溪點點頭,不疑有他。「粥很燙,用托盤端,你可要小心點兒。」
「知道了。」他端著熱粥走出廚房,此時暮鼓響起,寺中晚課之時已屆,他心中一喜,等把粥送了過去,就可以趁此機會溜出山門了!
來到廂房,他看男人已經醒來了,正抱著頭呆坐在床沿。
瞧那模樣,肯定是已經發現身上的金銀珠寶全不翼而飛了。九兒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男人會疑心到自己身上來,大大方方地端著托盤走進廂房。
「施主,你醒了。」
男人微愕地抬頭看他一眼。
「小和尚有禮了。」
「我叫九兒,施主喊我九兒吧。」他笑著把熱粥放在桌上。
「九兒,不知這寺中是誰救了我?」男人面色沉凝地問道。
「是我呀!」他眨了眨眼,神態輕鬆自然。
「是你」男人吃驚地挑眉,似乎不敢相信竟是這個年約八歲的僧童救了他。
「是我在湖畔看見你,把你拖上岸的,不過我背不動你,後來喊了師兄弟過來,一起把你背上山的。」九兒笑得天真爛漫。
「九兒,我問你,你在發現我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淡綠色的玉匣?差不多這麼大。」男人站起身,急切地比劃著。
「沒有,我發現你的時候,你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九兒搖搖頭,純真地笑說。他知道自己無辜的笑容可以騙倒人,讓人對他失去戒心和防備。
男人跌坐在椅子上,懊喪地抱著頭。
看來玉匣中的金銀珠寶不少,不然這男人也不至於如此魂不守舍了。九兒心想著。
「施主,喝碗粥吧。」也節哀順變吧,他可不會把那盒金銀珠寶還給他。
男人怔愣了半晌,驀地站起身。
「九兒,多謝你救我一命,我得離開了。」
「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呀!」九兒假意挽留,心中倒希望他快點走,從此別與自己有什麼牽扯。
「這點小傷我還可以撐得住,告辭了。」男人迫不及待地衝出禪房。
歸鳥背馱著夕陽回巢,此時正是黃昏,禪寺裡的和尚們全都聚在大殿裡誦經做晚課,因此沒有人發現男人已經離開。
九兒飛快地轉回房,把懷裡的玉匣取出來,預備將長命鎖和梅花簪一併收入玉匣內,就在他打開玉匣的那一剎那,七色霞光霍然洩出,迷眩了他的眼。
這是什麼?
九兒不可思議地看著玉匣中躺著的兩顆渾圓碩大的寶珠。他自小跟著土匪父親搶劫,把玩過太多的奇珍異寶,但是這樣奇特的寶珠他卻是從未見過。
那寶珠瑩瑩發亮著,透出絢爛卻極柔和的光芒。
他不知道這寶珠究竟是什麼來歷,但從那男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來,這兩顆寶珠絕對價值連城,說不定還是無價之寶呢!
沒想到救了那男人,竟還讓他得到這樣的好寶貝。
九兒迅速把長命鎖和梅花簪放進玉匣裡合上,再把玉匣小心地塞進懷中。他得趁男人回頭尋找玉匣前離開。
暮鼓聲再度傳來。
九兒在殘陽中悄悄走出山門,飛也似地下山。
祥和的誦經聲,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第一章
京城,慎靖郡王府後花園。
「聽說皇上結束南巡,這兩日就要迴鑾進京了。」月音格格開心地笑說,一邊替姊姊容音格格斟上一杯熱茶。
「阿瑪總算要回來了!」容音白白胖胖的手拈起一塊千層餅送進口中。「不知道阿瑪有沒有帶些江南的糕點回來?徐嬤嬤不是說江南的芙蓉餅、梅花餅都好吃極了嗎?」
「阿瑪陪著皇上從江南回京,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就算帶了糕點回來也不會新鮮了。」月音端起茶輕啜一口。
「可惜徐嬤嬤只會說,不會做,老是說來誘我嘴饞。」容音接著朝香甜的月牙餅進攻。
「三姊呀,你怎麼老是惦記著吃的?」月音微微蹙眉,擔憂地看著姊姊臃腫肥胖的粗腰。「瞧瞧你,這陣子好像又胖了不少,這樣可不行呀!萬一胖到連路都走不動可怎麼辦?」
「路都走不動?那就坐轎子呀!」容音憨傻地笑了笑,喝口熱茶,把月牙餅滿足地送進胃裡。
「姊,你再胖下去,得多少人才抬得動你呀?」月音歎了口氣。
她這位三姊自幼就比兄弟姊妹蠢笨了些,讀書習字不行,針線刺繡也不行,倒是對吃東西很在行,京城裡哪一家的糕點好吃,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阿瑪、額娘、兄弟姊妹們都憐她蠢笨,也就隨她高興,由著她吃,可她吃得愈多,食量愈大,人也就愈胖。
「咱們府裡不是養了不少轎夫嗎?怎麼會抬不動我?你也真操心。」容音完全不懂妹妹在為她擔什麼心。
「姊,你不是很喜歡永碩嗎?」月音只好挑明了說,否則容音永遠不會有身為女人的自覺。
提到永碩,容音果然有了反應。
「是啊,我喜歡,他長得可真俊。」她害羞地笑起來。
永碩是愉郡王府的七阿哥,與慎靖郡王府的永璨貝勒是知己好友,時常在慎靖郡王府裡走動。永碩俊美的容貌和風流的氣質,使他走到哪兒都能惹得女子們芳心暗動,慎靖郡王府的四個姊妹自然也沒例外,尤其是三格格容音,每回看見永碩,就好像看見一盤香甜可口的糕點般,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月音知道姊姊喜歡永碩,阿瑪和額娘甚至有意向愉郡王爺提親,為了幫姊姊一把,月音努力地想成就這樁婚事。
「姊,你要是喜歡永碩,那可不能再這樣胖下去了,要不然,永碩可是不會喜歡你的唷!」甜美的嗓音輕揚,月音握住她的手,給她鼓勵。
「那我該怎麼辦?」容音一臉茫然。
月音伸手捏捏容音堆積了不少肥肉的粗腰,蹙眉搖了搖頭。
「姊,從今天開始你要少吃點甜食,先讓自己瘦下來,你這樣已經胖得過分了。」
「啊?不能吃甜食?」容音瞪大了雙眼。
「也不是不能吃,只是要你少吃點兒,你平時真的吃太多了。」月音瞧著桌上幾乎被容音掃光的五盤京式小點,忍不住苦笑。「你不讓自己瘦一點,到時候和永碩成親,永碩怎麼抱得動你呀!」
容音羞怯地捂著嘴笑,紅著臉點點頭。
「還有,你要認真背些詩詞,給永碩好印象。」月音繼續努力。她這個姊姊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或任何事情改變她對食物的熱衷,現在難得出現了個肯為了他而改變的男人,她怎能不好好抓住這個機會?畢竟姊姊將來也是要有歸宿的,為了不讓姊姊比別家姑娘遜色太多,她一定要好好改變她。
「背詩詞?」容音一聽見要她背詩詞,嚇得連忙搖著胖手。「不要不要,我不要背詩詞!你明知道我背不了的,不要叫我背那些東西。」
「你想不想嫁永碩?」她正色地盯住容音。
「想啊!」容音傻傻地點頭。
「既然想,就要做些努力。咱們就先背一首簡單的試試。」月音側頭沉思,食指在額角輕點著。
「有多簡單?」開始煩惱焦慮的容音,忍不住又想吃東西了。
「蘇軾的〈蝶戀花〉,很簡單了。」月音彈開容音伸向糕餅盤的手,合上眼低低吟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怎麼這麼長啊?這樣還叫簡單?」容音叫苦連天。
「這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好記誦的,你一定得背起來才行。」月音面帶微笑,但口氣堅持。
「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容音嘟起嘴,哀怨地瞅著她。
看著姊姊憨懶的樣子,月音心裡實在著急得要命。
「姊,你要有點鬥志,想當永碩的妻子不能沒有半點努力,你什麼都不會,怎麼當人家的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