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緊繃許久的弦猛然崩斷,長孫嫣然蓄積多時的思念、累積滿溢的懷念,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一滴滴燙熱的淚珠,以及奔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他的激動行徑。
「夏哥哥,我總算是把你盼到了。」她的小臉埋在他寬闊的胸懷,抽抽噎噎的說。
「對不住,是我讓你久等了。」傅夏顧不得大廳裡還坐著另外三名男子與長孫將軍,還有幾名奴僕,伸出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言語之間儘是柔情蜜意。
「我說,你們兩個可以等等再敘舊嗎?現下把我們晾在這裡,實在尷尬。」坐在上位的金浚忍不住開口,身為登基不久的皇帝唯一的親叔叔,他的身份地位極為崇高,因此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晾在旁邊當傢俱。
「真對不住。」從狂烈的激情中清醒,傅夏一臉尷尬的放開長孫嫣然,不過大掌依舊牢牢的抓著她的白皙手腕。
「情人許久不見,激狂是一定的,皇爺,您就別不解風情的打擾人家。」
坐在一旁的宰相上官胤也開口說話。
「是呀!您真是殺風景。」城裡數一數二的稻禾香餐館老闆梁尚維也出聲。
「怎麼大家都不支持我?那你們繼續,我們在旁邊觀賞,其實也不錯。」
金浚做個請的姿勢,打算繼續看好戲。
傅夏瞧長孫嫣然的臉紅得像蘋果,趕緊不好意思的說:「皇爺,您別嘲笑我們。」
「好了,我想還是先辦正事,接下來才有時間讓他們倆好好的聚聚。」上官胤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隨即看向長孫將軍,拱手說道:「長孫將軍,今日上官胤是以傅夏好友的身份來到這裡,為的就是替好友當媒人。」
「宰相言重了。」瞧自己的上司朝他拱手,長孫將軍急忙站起身,客氣的說。
「將軍,今日我也是來替好友傅夏提親,另外,梁公子此行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金浚勾起嘴角,輕聲開口。
「這……」長孫將軍攢起眉頭,老臉滿是不知所措。
「倘若將軍是因為十八王爺曾到府上求親,而擔心您遲遲未回復王爺就將小姐嫁於他人一事,那麼請您放心。」上官胤接著說下去,「我想您也明白,皇爺的身份地位比十八王爺崇高,只要皇爺替令嬡做主,相信他不敢多說什麼,況且,將千金嫁給傅夏才是您最好的選擇呀!」
「請將軍答應將小姐下嫁於我。」傅夏拱手,朝長孫將軍深深一鞠躬,然後直起身子,「雖然傅某生長在窮困家庭,母親曾兩次拋棄傅某,也曾讓傅某深陷囹圄,但是傅某愛小姐的心日月可鑒,雖然傅某目前只是小小的提刑官,無法給小姐過萬貫家財的生活,但是絕對有能力讓小姐衣食無缺。」
「提刑官?」長孫嫣然詫異不已,仰首望向他,「夏哥哥,你何時成了提刑官?」
她記得提刑官是負責刑獄與訴訟的官職,除了監察地方官吏之外,還得督察和審核所管轄的州縣官府審理、上報的案件,並負責審問州縣官府的囚犯,而且還有權限接受人民的陳情、調查是否有冤獄事件的發生。
「關於這一點,我等會兒再告訴你。」傅夏朝她微微一笑,再目光如炬的望向長孫將軍,「將軍,因為傅某長年在監獄裡工作,看過許多深受冤獄所苦的犯人,於是決心要替這些人平反,找到正義,雖然這份工作並非位高權重,但是傅某覺得意義不凡,也知道小姐的身份崇高,一定能匹配更好的夫婿,不過傅某深愛小姐,而且傅某有無比的抱負,期望將軍能將小姐嫁於我。」
「我向來欣賞有抱負的年輕人。」長孫將軍一臉嚴厲,雙眼綻放出欣賞的光芒,「錢財與權力不是一切,繁華到頭總是空,唯有有意義的生活與無止盡的愛才能讓人到老不會後悔走這一遭。」
「是呀!將軍,我也十分贊同你說的話,傅夏從前差點被流放邊疆,受過的苦痛讓他能瞭解遭到冤獄迫害的犯人心情,這工作對他來說意義深長,像他這種不靠家人的幫助,也不受祖先的庇蔭,獨自走到現在的男人,我相信絕對是保護令嬡的最佳人選。」金浚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嘴角的笑意說明了他對他有多麼佩服。
長孫將軍沉吟了一會兒,看著眼前的傅夏目光炯炯有神,沒有因為一年前他派人從他的住處強迫帶走女兒而心生怨恨,再看看他身旁的好友們,不只是位高權重的皇爺,還有權傾一時的宰相,和城裡數一數二的餐館主事者,他想,傅夏一定是有過人之處,才能得到這幫人的友情,於是作下決定。
他伸出手,拍了拍傅夏的肩頭,「我明白了,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
「謝謝將軍,傅某一定會愛護小姐,直到死去。」傅夏刻意壓抑激昂的情緒,只有嘴角微微揚起。
「我相信你會的。」長孫將軍微笑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女兒一年前被迫帶回家後便鬱鬱寡歡,之後才從小燕的口中得知女兒有了愛人,一直到今天,他終於知道女兒的眼光果然好,愛上了這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對了,這是已經過世的大小姐一直想要找的東西,如今我將它交給長孫將軍。」傅夏從懷裡取出一張深土色的皮革。
「這是?」長孫將軍接過皮革,一臉疑惑的攤開,用深綠色線條描繪的地圖出現在眼前。
「全盛圖。」
「全盛圖?可是我見過全盛圖,不是刻在三十年前轟動一時的海盜全角的背部嗎?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看著明顯是皮革製成的藏寶圖,長孫將軍完全無法與當年有幸在全角背部看見的刺青聯想在一起。
「當年我師父傅扎工將全角背部的圖割下來,藏在懷裡,輾轉來到城外定居,然後將皮泡在藥水裡,便成了這樣。」傅夏解釋。
第10章(2)
長孫將軍低頭看著手上的藏寶圖,心中千回百轉。
「請將軍放心,您未上報全盛圖這件事,皇上也已知曉,皇上明白將軍為國效力總是不留餘力,而且您也只是因為一時好奇了,擅自抄下圖樣,並無採取尋寶行動,再因護送全角途中,他自刎身亡,當時已經受到責罰,因而只要您派人前去找尋寶藏,然後帶回京師充實國庫,便得以換取赦免機會,過幾日皇上就會下詔書給您,所以您可以放下多年來心底的擔憂。」傅夏正色的說。
「將軍,從這點看來,我可以保證傅夏絕對會是個好女婿。」金浚出聲插話,「其實傅夏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呈報皇上有關全盛圖一事,因為他擔任提刑官短短三個月,便替百姓解決四百五十一件冤獄訴訟,如此卓越的功績獲得皇上召見,皇上想賞賜寶物給他時,他卻說出際隱匿全盛圖三十年一事,並乞求將賞賜換成赦免你的罪,我想,這樣的女婿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是嗎?好女婿,真的謝謝你替我著想。」長孫將軍的內心滿是悸動。
總算是結束擔憂了!聽見傅夏說皇上肯讓他將功抵罪、他心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對於準女婿的貼心,也讓他放心女兒的將來一定會圓滿幸福。
三十年來他從未將手抄圖交給其他人看過,畢竟知曉全盛圖的人,除了已死去的全角與失蹤的傅扎工外,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了,雖然三年前他再度尋得居住在城外的傅扎工,但是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他也不想再舊事重提,因此沒有前去要傅扎工噤口。
知情不報是欺君大罪,偷繪圖樣的罪責也是不輕,因此這個秘密一藏就是三十年,直到那夜。
當時他一時疏忽,在酒酣耳熱之際,誇耀似的將手抄圖拿出來,給小女兒和大女兒夫婦觀賞,還大聲說著全盛圖的由來,以及傅扎工的近況,沒想到幾日後手抄圖不翼而飛,留下的是女婿一張寫滿對尋寶躍躍欲試的信件,還說他會盡快回家共享天倫。
然而身子骨原本就不好的大女兒嫈然因為思念丈夫,更顯消瘦,就在丈夫離家的一年後,終於撒手人寰。
在女婿離開家的這段時間,長孫將軍接受過簍然不下千百次的請托,要他派人尋找丈夫的下落,但唯一的手抄圖被女婿拿走,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尋女婿,而大女兒也曾請他到城外找傅扎工要圖,但心思縝密的他深怕原本平靜的日子會因採訪傅扎工而再起風波,為了家人的平安度日,他自私的決定捨棄女婿,只求保全家人。
就在派出的手下多方探尋未果,大女兒等不到丈夫歸來便抑鬱而亡,小女兒想替姐姐完成遺願,帶著小燕留下一封書信離開家,這一切彷彿才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所有的曲折都是由這張圖引起的,所有的懷念、貪念、憤恨也是因此而起,這時,長孫將軍感覺汨眼迷濛,源源不絕的悔恨溢滿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