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他看,眼神調不回來。
「嗯?看來你對我有點興趣了。」他低笑的聲音很醇厚。
就算有,她也不會承認,而且被他這麼一說破,立刻煙消雲散。
她從鼻子哼出氣來。「你會不會太自信了?」
看來要說服她,有難度啊!里昂忽然想起之前對她的觀察:這女人有點反骨,請她還不如激她。「你應該有過類似經驗吧?」
「什麼?」瓦慈差點岔了氣,「你再說一遍。」
「還是說,你從來沒跟男人調情過,所以辦不到?」那驕傲的眼神摻雜了一些些睥睨。
「當然有!」她以超乎必要的快速回答,抓來調酒喝了一大口,雙頰也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飛快變紅。
即使有,顯然也很少,他敢賭沒有。
「你該不會在逞強吧?」睥睨瞬間轉為憐憫,「辦不到沒關係,說一聲就好了。」他將蒲扇似的大掌拍在她肩上,慰撫道:「我的優點就是點子多、反應快。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不能讓他想,她無法忍受被同情!
「我是個成年女子,當然知道調情是怎麼回事。」她昂高下巴。
「是嗎?」他一臉不信。
「是!」
「那就表現給我看看。」他一臉沒期待的說。
被看扁成這樣,她豈能輸?瓦慈再喝一口調酒。
不過是調情嘛!誰不會?她需要的不過是一些幻想。她對自己洗腦:假裝他很帥,假裝他很好看,假裝他是男人之中的男人,假裝他……
邊想著,她邊醞釀情緒,看向他。
里昂側撐著頭,回看她,那眼神帶著笑意,暖暖的,很溫柔。
媽啊,他真的很好看。
她的小宇宙忽然震了一下,心裡彷彿有一道一直冰封著的牆裂開了,一些莫名的、陌生的感覺滲了出來。
他的眼睛奇亮無比,蓄著活力與自信,再看得深一些,她找到了三十多歲男子的智慧。它們不滄桑,但閱歷豐富,眼周微微的細紋使那雙藍眼眸多了情感。
她不喜歡此時心口動搖的感覺,但她控制不了。
以一個不同種族的人來說,他對她莫名的有親切感,她不覺得他難以親近,但這可能是他很會瞎哈啦的緣故。
她不由自主的滑下目光,看向其他部分。
他的鼻樑很挺,微翹的唇角掛著笑意,笑得慵慵懶懶……不知為何,她想到了在非洲草原上曬太陽的獅子,看起來雖然懶洋洋,可從靜止到全速啟動,不用一秒鐘──先前她竟然想用公孔雀來形容他,真是太過分了,他比較像鬃毛張揚、睥睨一切的雄獅。
是他精壯的身材讓她有這種感覺吧。
目光再往下滑。
他的襯衫是淡淡粉色,有點像早春的櫻花,柔和不俗麗,不至於模糊了他雄赳赳的男性氣概,只讓他顯得氣色很好。坐在她身邊的他,肩頭比她高,坐在同樣的高腳椅上,她的腳只能搭在腳架上,他光可鑒人的皮鞋卻能直接踩在地毯上,可見他有多高大。順帶一提,他腳上那雙銅棕色皮鞋,品味真不錯,他很懂得突顯優點。
她忽然間有些領悟,這個男人的自信不是來自於虛無,能如此恰到好處的包裝自己,他肯定是有料的,她不禁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就說是欣賞吧。
「嘿,這是打量,不算調情。」他調侃著。
她揚眉看他,眼中淺濛濛的意動之色,讓他窒住。
在他雙眼之間打了個圈,她的視線再往下,溜向喉結,男人的象徵。
里昂不自覺的動了一下,握起啤酒杯。
面前的啤酒一定是退冰太久了,喝下去後,胸口才會熱熱的。他才不會承認,一個明顯沒有調情經驗的小女人,竟然只用幾個生澀的眼神,就讓他口乾舌燥。
「房卡呢?」他瘖啞的問。
在靜謐的酒吧裡,這聲沒壓抑的詢問格外清楚,誰都聽到了。
她從包包裡摸出來,壓在檯面上。
他接收過去,一把牽起她的手。
「我們上樓。」
第2章(1)
接到小阿里的電話之後,瓦倫斯一直處於不安之中。
因為生存環境完全不同,避居海外的他很少跟女兒聯絡,當他透過安全線路,打電話到她位在台灣的公寓,卻沒有接通時,他更是緊張。
所幸天堂角的人很快就查出來,瓦慈人到倫敦出差。
再過不久,里昂打電話說找到瓦慈了,他才鬆了口氣。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此時坐在實驗室角落,他看著眼前的大螢幕,螢幕上分切六個視窗,代表這個聊天群組裡有六個成員。
成員之一是他,另外五個是天堂角的人。這個聊天群組有個代號,叫「Firework」,中文譯作「花火」,這個名字起源於讓他們相識的事件。
「放心把你女兒那邊的事交給里昂吧,他總能把女人弄得服服貼貼。」六人之中,最年輕的一個,日本人西森有些譏誚的說。
瓦倫斯搖了搖頭,「我擔心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成功。」
他有些困擾的看著代表里昂·布裡克的小方格,他的顯示狀態是離線。兩天前,當他把自己受到小阿里要脅的消息告訴Firework,里昂立刻自告奮勇,趕到倫敦保護他的女兒。
「怎麼說?」小組中唯一的女成員武婕馨問。
「瓦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瓦倫斯歎了一口氣,「她個性很硬、很獨立——或者說太過獨立了。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她成長過程中,我不在她身邊,反而給她跟她媽媽帶來很多麻煩,所以……」
不想聽他數落自己,西森帶開話題,「那就好啦,她是塊大鐵板,我就更欣賞了。最好讓里昂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吃他陽光型男那一套。」
武婕馨溫柔的責備他,「你明知道他不會靠外表欺詐女人。」
「可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看了就礙眼。」西森故意反嘴。
「不知道他能不能說服瓦慈?」瓦倫斯無暇理會他們的小小鬥嘴,兀自心煩意亂,「她是個好女孩,但也很執拗,會讓里昂很難做事。」
「這是里昂的問題,別替他擔心。既然他自願出勤,就該自行克服問題。」
Firework成員中,隱隱居領導地位的班克斯說道。他是英籍華人混血。
武婕馨再度勸說:「瓦倫斯,放心吧,既然里昂出手,瓦慈的安全就沒問題。」
瓦倫斯點了點頭。
這些人與他沒有血緣關係,但自從五年前在一場危機中相識之後,彼此便有了過命的交情。對他來說,這五個人是小輩,也都是出任務的好手,他們也把他當長輩看待,彼此交情很深。
班克斯又說道:「倒是小阿里這邊,不容易對付。」
其他人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們都知道小阿里是什麼樣的人。在黑暗世界裡,安達司盧家族算得上是一號麻煩,天堂角一直有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幾年前,小阿里擔任老阿里的副手,隨著老阿里逐漸老去,無力管事,他把權力轉到自己手上,幹下了一些不上道的事,早就引起警覺。
老阿里雖然又貪又狠,但還算有節制,該講的道義,儘管打了對折,還是會講。但小阿里就不同,他的貪是毫無極限的能貪就貪;他的狠,是能把人逼進絕境就不留分毫的狠。
西森說:「他不知道瓦倫斯跟我們的關係,如果知道,就不敢來招惹。」
「無論如何,他已經來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退縮。」班克斯簡潔的說:「他手上握有瓦倫斯的資料,這是最要命的事。」
瓦倫斯雖然是揚名於地下世界的炸彈客,但是,他的真實姓名、他的國籍、他的出處,對多數人而言都是秘密,即使是現在使用的「瓦倫斯」,也只是英文化名。這是因為早年鉗制他的人,都是要利用他的人,自然不會將他的身份外傳,以免更多人來搶。
「小阿里不會輕易把瓦倫斯的身份公佈出去,就算要說,也不會免費贈送,到時他一定是拿出去兜售,換錢或換人脈。」西森洞悉得透徹。
「短時間內,我們不必擔心這一點。但是就長遠來看,這件事一定得解決。」
班克斯總結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的工作有三個重點,第一是保護瓦倫斯,由婕馨跟阿奇負責;第二是保護瓦慈,里昂已經在進行了;第三是設法取走阿里手上的資料,以絕後患……」
寬厚的大掌握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酒吧,穿過大堂。
她不應該任由他牽著自己,可是,身後有兩個人虎視眈眈著,手不讓他牽,反而就不對了。
瓦慈有點頭暈眼花,任里昂將她帶回房間。他的手乾燥暖熱,手心粗粗的硬繭摸起來讓她有種荒謬的安全感。行走間,她側瞥一下,他真的好高大,壯得像座山,身高一百六又穿著高跟鞋的她勉強只到他肩膀而已。
她的整體身材比他小了好幾號。也許是被跟蹤令她緊張,也許是第一次牽男人的手讓她無措,上樓後,走在通往房間的安靜走道上,她忽然產生一種可笑的錯覺:走在這男人身邊,她就像走在巨大猛獅身旁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