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宮湄卿隨著大宮女進入太后寢殿,太后依然安詳的躺著,而該在的人一個都不少,皇上、皇后、皇貴妃、麗嬪、榮親王、榮親王妃,還有齊長天為首的一串太醫,卻有一個不該在的人在大發脾氣,另一個不該在的人在一旁試圖阻止她發火,卻是擋不住,而皇后臉色難看,麗嬪則在發抖。
「師傅!」宮湄卿萬萬沒想到她的兩位師傅——鳳娘子和齊雲會在太后寢殿裡,難不成元奕琛就是去江南把他們請來救治太后?
她對兩位師傅的醫術有信心,認為這主意甚好,況且她鳳師傅是韓婆子的師妹,師承一脈,自然對解毒也甚為精通,不過皇上竟然同意讓她兩位師傅為太后診治,這實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皇姊就息怒吧!」皇上苦笑。「朕又怎麼會知道琛兒媳婦是皇姊的愛徒,不知者無罪,原諒朕吧。」
齊長天緩頰道:「是啊,公主殿下,您就不要怪皇上了,這十日來皇上為了太后娘娘昏迷不醒都消瘦了一大圈,也夠皇上累的。」
元鳳羽拉著齊長天的寬袍衣袖嗔道:「爺爺,您不要為皇上講話,本宮太生氣了,若不是琛兒知道我和齊雲是卿兒的師傅,卿兒這會兒已被人冠上子虛烏有的罪名定罪了,那些壞人保不定還會要皇上將卿兒以毒殺母后的大罪處死,教孫媳怎不義憤填膺?」
齊長天呵呵笑。「不過,下官這倒是托了郡王妃的福才能見到孫子,難怪下官覺得郡王妃為太后診治的手法熟悉了,原來竟是雲兒的徒弟。」
皇上苦著臉道:「齊院使說得不錯,朕為了母后昏迷不醒都無心朝政了,皇姊不能原諒朕嗎?」
元鳳羽蠻不講理的哼道:「我不管!竟還有人誣蔑本宮與駙馬是江湖術士,真真是奇恥大辱,這口氣本宮一定要出,看是要凌遲、腰斬、剝皮、宮刑還是處以絞刑、五馬分屍,皇上自己看著辦!」
「啊!」
宮女們驚呼一聲,原來是麗嬪受不住,昏死了過去。
皇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厭惡地道:「把她拖下去,等她醒來嚴刑拷問究竟是什麼人指使她的,定要給朕查清楚了!」
隨著這句話,皇后臉色霎時一片慘白,雖然不是她指使的,但她卻摻和進去了,且主張將宮湄卿押送天牢的也是她,這會兒難保麗嬪那蹄子不會拖她下水,指她為主謀,事到如今為了自保,就必須滅口了……
宮湄卿這才驀然明白,原來她的鳳娘子師傅竟是皇上的姊姊——長公主元鳳羽,而齊雲師傅竟是太醫院院使齊長天的孫兒,那麼說來,她的齊雲師傅就是那個令公主傾心,竟拐了私奔去的御醫?!
難怪當日兩位師傅不告訴她在藥林山裡救下的人是誰了,若說了,便要吐實他們的身份是公主和駙馬。
「師傅!」她就這麼朝元鳳羽奔過去,也忘了要給皇上等人見禮,只焦急問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何了?」
「你放心吧,已經無事兒了,適才醒來過又睡著了,我還沒敢告訴母后你被人陷害入獄,怕她老人家又氣歪,若是知道你為了她老人家受那牢獄之災,母后肯定會親自嚴懲害你的人。」元鳳羽不但刻意講得很大聲,又立即拉住宮湄卿的手,眼眸抬起抬落,上下檢查她週身,更大聲地道:「本宮的好徒兒,你如何?受驚了吧?不怕,一切有師傅在,師傅為你出頭,一定惡懲那些陷害你的人,就算是皇上,師傅也不怕。」
「皇姊……」皇上苦笑。
他這個唯一的姊姊最是刁蠻不講理,加之護短的性格,在宮裡是人見人頭疼,太后也拿她沒轍。
所以,當年她吵鬧不休要嫁給齊雲被太后反對後,她索性拐了純良的齊雲離開京城雙宿雙飛,太后雖然震怒,但木已成舟,齊雲都被公主欺負去了,不對人家負責任行嗎?
因此,太后後來也就同意了他們的親事,只是婚禮辦得低調,捨去了皇家婚禮的派頭,一切從簡,哪知他們又在成親後留書出走說要去當江湖鈴醫,體察民情,太后雖然再惱怒卻也抓他們不回,索性放牛吃草,任他們去做一對逍遙夫妻,他也萬萬沒想到,琛兒的媳婦會和他皇姊有這段師徒緣分。
「咦?」元鳳羽拉著宮湄卿的手,這會黛眉一皺,忽然將她的手摁在脈枕上,細細把起脈來。
榮親王妃大為緊張。「怎麼了?卿兒有何不對嗎?可是在獄中受涼,染了風寒?」
元鳳羽一笑。「是喜脈。」
宮湄卿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懷了孩子了嗎?
眾人紛紛道喜,她卻猶在夢中。
半晌之後,她才想起那一個最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人,忙問道:「相公呢?」
榮親王妃笑道:「在睡呢。」
宮湄卿一臉困惑。「在睡?」
她出獄的日子,他在睡?
元鳳羽翻翻白眼。「那小子可傻了,日以繼夜、馬不停蹄的飛奔到江南,偏偏我與你齊師傅又去了雲州,他又不眠不休的飛奔到雲州尋找我們,旋即強迫我們跟他一樣不得休息,三個人披星戴月的趕回來,算一算,他已經十天未闔眼了,以至於一回到京城就咚的倒下了,不過你也別緊張,我已經替他施了安神針,只要好好睡上一覺,精氣神就可以恢復了。」
聽到元鳳羽這麼說,宮湄卿自然是歸心似箭了,太后身邊有元鳳羽和齊雲看照著不會有事,皇上也知道元奕琛醒來後想看的人是自己不要命救下來的娘子,何況現在宮湄卿有喜了,自然要快些讓元奕琛知道,便令她與榮親王、王妃等人先行回府了。
第二十章 惡人終究嘗惡果(1)
元奕琛睜開眼睛,眼皮子極沉,疲倦得連手指都無法動。
恍惚間,眼前閃過他縱馬奔馳的畫面,他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一定想喝水吧?」宮湄卿溫柔的扶他坐起來,將白瓷茶杯湊到他唇畔,慢慢地讓他喝水。
他知道後鐵定會嚇一大跳,他睡了四個晝夜,而她也一直在房裡陪著他,為他施針通氣血,跟他說話,說她自個兒想說的,也不管他根本睡沉了聽不到。
「你別說話,我跟你說就好。」他喝完了水,她拿了迎枕讓他靠坐著,自己就坐在他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輕輕摩挲他掌心與指腹上粗糙的厚繭,不由得又一陣心疼。
他的掌心豈止起了厚繭,還多處磨破了皮,這都是握著韁繩日以繼夜趕路的結果,雖然已經抹了她師傅特製的膏藥,依舊教她心疼。
「以後可不許你再這樣了,為了咱們的孩子,你要保重自己。」
她是事後才後怕,他這樣不要命的為了她殫精竭慮,極可能暴斃身亡。
元奕琛欣喜若狂的看著她。「你懷孩子了?」
宮湄卿微微笑。「高興嗎?咱們要做爹娘了。」
元奕琛眼裡含著笑。「過來讓我抱抱。」
她柔順地偎向他,頭伏在他肩頭,手摟著他腰身,能這樣感受著彼此的體溫是多幸福的事啊!
夫妻相擁了片刻,宮湄卿這才對他說起這幾日發生的事。
麗嬪與孟太醫都忽然得了急病死了,也無法斷定是誰下的黑手,但能在宮裡殺人於無形,想必也是位分極高。
另外,縱然知道整件事幕後的人是小許氏和宮湄嬌,但如今死無對證,查無可查,可是榮親王已經怒極地揚言要將元奕綸的世子之位還給元奕琛,此事當然令元奕綸懷恨在心,而她有了身孕一事也令二房各人反應都很精采,小許氏風風火火的要張羅元奕綸納側妃一事,似乎不想元奕綸的長子由宮湄嬌懷上,而宮湄嬌嫉妒得咬牙切齒,元奕綸則臉色痛苦扭曲,令她甚覺可笑,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前生他棄她如敝屣,如今卻頻頻示好。
「你需小心再小心他們三人,他們肯定會對你腹中胎兒下黑手。」元奕琛嚴肅地道。
宮湄卿一笑。「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防著,你應當知道我可不是個會任人欺負的主。」
前生被欺負夠了,這一世絕對不會了,何況兩世為人,內宅的把戲她還能不清楚嗎?再者如今榮親王已長住東院,諒那三人也不敢太過胡來。
「這些都是小事,對於如何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將逆賊一網打盡,這幾日我伴著你想了又想,有了一個主意。」
元奕琛笑。「若你的主意可行,皇上當真要延攬你為我大越的第一個女丞相了。」
宮湄卿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那可不行,我還要為你生孩子呢,哪有空當丞相啊。」
元奕琛哈哈大笑,感覺精氣神都回來了一半。「你說吧,我聽著。」
宮湄卿說起了宣威將軍前幾日喝完禮部尚書府上的喜酒,回程馬車與另一輛馬車磕碰,對方像有急事也不追究便急著要走,宣威將軍反而要追究,他強行攔下了對方馬車,將那車伕拖下來打了一頓,馬車裡的書生氣急敗壞的下來與他理論,他竟將人活活打死了,事後才知那書生是個孝子,因母親病危要趕回去見臨終一面,卻只因為馬車的磕碰,一條生命就這麼沒了,打死人則是手握兵權的宣威將軍,這不是目無王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