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說,你沒事就好。」
「咦?」她一怔。
「啾啾,啾啾。」
「它說,多虧有它,我們才能脫險……嘖!真臭屁。噢,最後一句是我說的。」羽昶歡白了桌上的小傢伙一眼。
鄔亦菲的注意力當然不在他們內容無聊的對話上。「你……你真的能聽懂?」
「嗯,算是吧。」
「何止是聽懂小羽的意思,他才是小羽宿命的主人呢。」輕柔宛轉的嗓音傳來,鄔亦菲朝門口望去,向來淡漠的眸子染上喜悅。
「清妙!」
「咳!」羽昶歡有些不悅地看向來人,「蘇大夫,偷聽別人說話有礙你的醫德吧。」
紅衣女子溫婉一笑,「醫德意在醫字上,羽公子言重了。」
鄔亦菲古怪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認識?」
這一問,羽昶歡又是一臉受傷,而蘇清妙則好笑地回答,「他當年來過藏雲峰,無極師兄也記得,只有你忘了而已。」
「真有這回事?」鄔亦菲將信將疑。
羽昶歡負氣道:「你有什麼資格懷疑?」
鄔亦菲無語。是啦,反正她大病一場,什麼都不記得啦。
「這又不能怪師姐,有些人自己難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怎麼能怪人家記不住。」
無塵子座下三個弟子,自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而其中尤以蘇清妙最為護短。
羽昶歡瞪向某個以溫柔外表欺騙世人的女人,冷笑,「蘇大夫,你虛偽的性格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蘇清妙依舊笑得溫柔,「羽公子謬讚。」
兩人一來一回之間火星迸濺。
鄔亦菲看著他門,只覺得莫名其妙。算了,反正十之八九又是她忘記了什麼。
她定神看了看周圍,是一間簡單整潔的小屋,不大,透出些許藥草的清香。
「這裡是哪兒?」不是清妙的居所藥谷。
「洛陽城郊。」
咦?
「洛陽……」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眸中滲出些焦急。「清妙,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該去京城綏靖?」
她明明有捎信給師妹要她上綏靖侯府走一遭!
一聽到「綏靖」兩字,某人的耳朵不受控制地拉長。為什麼亦菲看起來似乎很惦記老色鬼所在的京城?
「這……」蘇清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妹我是要去京城的啊,可是你知道的,我……呵呵。」事實上,她是昨天才同人打探到這裡是洛陽城,而非她以為的京城。
鄔亦菲暗罵自己的壞記性,她怎麼會忘記一件事,清妙是個出名的路癡!
「糟了!」她猛地僵直身體,「你我傳信已經過了多久?」怪不得近來週遭的追緝越來越密切,原來是清妙一直未抵達綏靖侯府。只不知,那人的身體是否支撐得住?
「師姐莫急,我雖然人未至,卻一直有寄藥方到綏靖侯府,他的情況在我控制之中,不會有事的。」只是她本人一直走不到京城這塊土地,她也覺得奇怪了,明明京城不是很遠……
鄔亦菲這才鬆了口氣,「還好……」
羽昶歡古怪地看著她鮮少展露的焦急神情,心中不禁有一絲介意。那個「他」是誰?為什麼亦菲看起來如此緊張?該不是那個老不修綏靖侯吧?
他看向蘇清妙,很好,對方直接無視他的存在。
昨日亦菲睡時突然發高燒,他一急隨便找了個地方降落,卻發現四下人煙罕至,上哪裡去找什麼大夫?好不容易遇到個獵戶一打聽,才知道有位落腳附近的大夫剛剛離開,他二話不說連夜追了過來,一見,才發現竟是蘇清妙。
雖然這女人陰險又惡毒,但在這個時候遇見,連他也不得不承認,亦菲實在是幸運--芙蓉醫仙畢竟不是浪得虛名。
「昶歡。」
「在。」羽昶歡兩眼放光,鄔亦菲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去綏靖侯府!」
「啊?」羽昶歡皺眉。
「我要去綏靖侯府,跟不跟隨便你。」她一邊說一邊起身,彷彿馬上就要上路。
「師姐,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不如休養一段日子再……」
「不行,我要親眼看到他無恙!」
羽昶歡眉頭益發緊蹙,鄔亦菲緊張的樣子讓他不安而嫉妒,這個「他」到底是誰?
猛地起身的鄔亦菲頭部一陣暈眩,下意識地抓緊羽昶歡的手臂。
「亦菲!你還是聽蘇……」但一對上她的目光,他到底是妥協了。「至少喝了這碗藥,再休息一個晚上,否則你連路都走不了。」
他沒見過這樣的亦菲,彷徨焦慮,心慌不已,她甚至連平日裡那層驕傲冷漠的面具都忘了戴上。她總說自己拿他沒轍,其實面對這樣的她,他又何嘗說得出半個「不」字。
蘇清妙望著兩人,只是輕輕勾了勾嘴角。
有些事,他們互相慢慢瞭解就好,這個美麗的過程不需要她這個外人去點破。
當然,如果借此機會能看到羽昶歡氣急敗壞的樣子,何樂而不為呢?
第4章(2)
綏靖侯府內,熱鬧一片。
「給我閉嘴!廢物!蠢材!笨蛋!渣滓!」
可憐的周亮此刻又跪在大廳,被迫承受老侯爺連珠炮似的妒罵。
「什麼叫把人給跟丟了,這種借口你也好意思說!」綏靖侯大掌一揮,精緻珍貴的花瓶應聲而碎。
看著地上的白玉碎片,周亮心裡「嘖嘖」感歎,可惜了。
「連個丫頭都帶不回來,還號稱我綏靖侯府侍衛長,都是放--屁!」
周亮使勁低頭,躲開噴湧的唾沫星子。
「你倒是說話呀!啞巴了嗎!」
周亮有苦難言。剛才明明是侯爺命他閉嘴的……
「卑職放屁……不不不,卑職無能,侯爺教訓得是。」
所以這件任務根本就不適合他,他寧可去協助京城捕快抓江洋大盜,和官兵去圍剿土匪也行,就是別讓他再去面對鄔大小姐。當初一個鄔亦菲已經夠他受了,如今又多了一個羽昶歡……
嗚……周亮眸中水光流動。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當初就該聽老爹的話在家鄉種地,不該堅持要練武,還有同武館師兄的舉薦下進了綏靖侯府當差,展開了他慘淡無光的命運。
在外要被鄔亦菲耍,回來要受老侯爺教訓,連原本不菲的俸銀都快要被扣光了!
就在周亮無限懊悔的時候,一道輕軟又不失份量的聲音傳來。
「爹,怎麼又生氣了?」
頓時使周亮覺得如沐春風。天可見憐,救星終於來了。
一身儒衫的少年眉清目秀,氣質淡雅,淡笑時如三月春風拂面,暖意襲人,只是那不見血色的薄唇和眉間的不舒展昭示著他似乎身體不佳。
「康磊!」綏靖侯大驚,「你這孩子怎麼出來了?大夫說你需要好好休養……」
「爹,我今天覺得自己狀況不錯,所以想出來吹吹風,也不能總是悶在屋子裡。」在丫鬟的攙扶下,他在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倒是爹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告訴你多少次了,如今太平盛世,不比您當年征戰沙場,戾氣要收斂些才是。」
一番話說得綏靖侯頓時心酸不已。為什麼兒子這麼的懂事啊。
「是是,爹聽你的,爹不生氣。」說罷,回頭瞪了周亮一眼,「還不快……」
「咳!」耳邊倏地響起似虛弱不堪的咳嗽聲。
於是「滾」字硬生生嚥下,綏靖侯深吸了一口氣,用一個自以為慈眉善目的表情對著他的侍衛長道:「還不快……下、去。」
咬牙切齒又強顏歡笑的表情嚇得周亮差點跌倒。媽呀,今天晚上一定會作惡夢的。
可憐的侍衛長背影有幾分淒涼蕭索,善良的侯府世子禁不住在心中施捨了一點點同情。
「爹,是不是又為了……」
「別給我提她!」一說到鄔亦菲,綏靖侯又是滿腔義憤。
「爹……」
綏靖侯習慣性地又想發作,卻在看見兒子的目光時把話又吞了回去,不甘心地嘀咕道:「本來就是她不對,竟然還找幫手打周亮,這不是擺明和我過不去,這個鄔、亦、菲!」
康磊歎息道:「爹,我已經好多了,現在已經不需要她來破藥谷的機關,您索性就別再逼……」
蘇清妙隱居的藥谷外有鄔亦菲親自布下的五行陣,外人難以破解,這正是綏靖侯府下令尋訪她的目的……之一。
「我逼她,我逼她什麼了?明明就是她、不、對!」綏靖侯雖是上了歲數的人,賭起氣來卻還是跟小孩子一樣。
「是是,總之您是對的。」康磊勸說:「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這樣逼她……」唉,只會讓她越走越遠。
等她想開了,有了心理準備,一定會回來的。
他的笑容虛弱中卻有著讓人安心的神奇力量。「爹啊,您只要別忘了,她姓什麼……」
綏靖侯聽到這一句,卻是一怔,隨即望向遠方,目光悠遠起來。
忽然,門外周亮匆忙奔了回來,「侯爺!她……她來了!」
綏靖侯猛地站起身來。
「綏、靖、王、府。」一字一頓的念出來,羽昶歡靜靜地等待鄔亦菲下一步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