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突然有些發酸,鄔亦菲才知道,心底的秘密得到傾吐之後竟然是這樣輕鬆,而被人理解之後,竟然這樣的……想哭。
「謝謝。」擁緊眼前的懷抱,鄔亦菲恨不得時間就停在這一秒。
「以後你有我,你要記住,我們是夫妻一體。」
鄔亦菲微感奇怪。訂婚儀式他們做了,夫妻之實他們也行了,他還有必要一直特意強調這四個字嗎?
似乎有些古怪。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我是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一體』,所以如果我偶爾、我是說偶爾有事瞞著你的話,你是不是……」
鄔亦菲眸中精光一閃,注意看羽昶歡的眼神。
很平和、很平和,沒有一絲的暴戾,甚至有一絲心虛……
這個眼神,她很熟悉啊。
腦中的片段點點滴滴拼湊起來--
他知道她喜歡香蔥酥,他知道她衣服的款式尺寸,他瞭解她的習慣以及過去,那一晚之後,他更不曾用過激的言語刺激她,偶有的諷刺也像是心虛的逃避……
鄔亦菲,你真是白癡,竟然現在才發現!
保持表情不變,她將雙手搭在他頸後,好「溫柔」地道:「什麼時候的事?」
羽昶歡吞了下口水,「就、就在那天早上醒來以後。」
鄔亦菲笑容益發甜美了,「就是說,對我逞完獸慾之後,你就神跡般地恢復記憶了?」
那她算什麼?採陰補陽?真是該死的冷笑話!
「這樣說不好聽……」心虛地揮揮手,在看到鄔亦菲眼中的凜冽後,他很沒種地乾咳一聲,「嗯,可、可以這麼說。」
估計,是一日迷和醒夢蠱融合一起後產生的詭異藥效淡化了,他也就恢復正常了。只是,偏偏是在那件事之後,實在是讓他很難面對事件的受害人……
老天,禰果然在玩我!
第10章(2)
「然後?」鄔亦菲的表情依舊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
羽昶歡抓緊機會表達自己的內疚,「我懊悔、沮喪,深愛你的我竟然在第一次給你留下這麼不堪的回憶,簡直是禽獸……不,我哪裡擔得起這兩個字,簡直是禽獸不如啊!亦菲你千萬別說沒關係,做了這種事,連我都不能原諒自己!」
要誠懇、要義憤填膺,要彷彿口中那個十惡不赦之徒是自己的滅門仇人,羽昶歡在心中提醒自己。
「然後?」鄔亦菲想提醒他自己的耐心有限,廢話可以省掉。
「然後……」他垂頭喪氣,「然後很害怕,害怕你從此留下陰影。」所以只好繼續演下去。
「那個時候為什麼又騙我?」在她問他為什麼娶她時,他還在裝酷,那個時候他明明有機會坦白的!
「我沒騙你,」他討好地環住她的腰身,「我是真的又愛上你一次,在恢復記憶之前就已經確定了非你不可,這是老天注定,誰也分不開我們。」
「是噢。」這個時候拿天意來壓她。鄔亦菲冷笑的逼近。
「亦菲,你不生氣了對不對……」
「對。」
「真的?」羽昶歡驚喜。
鄔亦菲看起來很平靜。「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又不是你。」
還是怨恨很深吶……羽昶歡再度沮喪。
「昶歡。」
「在。」她的聲音好溫柔,這說明他慘了。
「你看這碧湖真美是不是?」
「是、是啊。」他有不好的預感。
「看著這樣的美景,真是想氣也氣不起來啊。」她淡笑著轉身,本就非凡的容貌此刻看起來更是風華絕代,羽昶歡一時失神,便也沒注意身後已是碧湖邊緣。
於是,只見某仙子揮袖輕輕一推,某人便真的飛起來了……
「撲通!」
無視身後四濺的水花,鄔亦菲瀟灑地轉過身離去,自始至終,臉上帶著笑容。
誰會生氣啊?
她才不生氣。
真的。
京城依舊繁華熱鬧,綏靖侯府的主人依舊老當益壯、中氣十足。此刻,整座侯府又在搖晃。
「我、不、同、意!」
在場眾人一致地抬手堵住耳朵,拒絕接受老侯爺的咆哮攻擊,當然,可憐的周亮除外,他若動一下,絕對會首當其衝地被主子拿來出氣。
「理由?」在場唯一一個冷靜的女子開口,難得的沒有劍拔弩張。
「你是我生的,我不同意,你誰也不能嫁!」綏靖侯仇視地瞪了羽昶歡一眼,後者無奈。
女子額上爆起青筋,看得出正在極力忍耐。「誰問你這個理由了?」
「咳!」鄔康磊適時地站到兩人中間,阻止一場激戰的爆發。「爹,姐姐有歸宿是好事啊,羽公子是可以信賴的人……」說著,他向準姐夫使了個眼色。
「侯爺,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亦菲的。」羽昶歡是何等機靈的人物,岳父的馬屁當然是拍得響亮。
「那是必然的,誰敢欺負我女兒!」綏靖侯又轉化成了護雛的老母雞,「能娶到我們家亦菲,是你小子的福氣!」
羽昶歡眼睛一亮,「多謝岳父成全。」
還真是滑頭,不放過任何機會。鄔亦菲無奈。不過,他們顯然把老頭子想得太簡單了。
鄔康磊卻是一怔,「爹,你不氣姐姐啦?」
聽聽,「我們家亦菲」,多麼感人的話啊,沒想到他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對父女和睦相處。鄔康磊差點熱淚盈眶。
鄔亦菲苦笑。看來,家裡除了一個孩子氣的爹,還出了一個一直都搞不清狀況的弟弟。
「我什麼時候氣過你姐姐了?」面對最疼愛的小兒子,綏靖侯不由得也放緩了口氣。
咦?鄔康磊一楞。「可是、可是你們不是一見面就吵,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鄔亦菲歎氣,「康磊,你從來沒問過老頭子跟我不和的原因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娘的關係?」
綏靖侯似乎更迷糊了,「我跟臭丫頭不和與你娘有什麼關係?」
啊?
鄔亦菲從容地拿出一本書遞給傻在原地的弟弟,「給爹。」
出於意氣之爭,她還是不願意親手端端正正地送給老頭,而出於待嫁女兒的身份,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叫了聲「爹」。
鄔康磊低頭一看,封皮上還透著些墨香,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奇門異術?」
綏靖侯接過書,頓時一喜,大笑道:「哈哈哈!臭丫頭,你終於肯拿出來了!」
鄔康磊皺眉。這就是爹和姐姐爭吵多年的……原因?
鄔亦菲好心地為弟弟解惑,「所謂奇門遁甲之術,其實也包括行軍佈陣,你知道的……老頭子一聽到有兵法陣型就吵著要我教他。」
「那姐姐你為什麼不早……」
「天機派要術哪能隨便教給外人。」其實是她懶得廢工夫收個老弟子。
正在鑽研書本的綏靖侯卻像被踩了尾巴般地跳起來,「外人!我是外人?康磊,你聽聽她在說什麼,老子是你爹,是哪門子的外人!」
「不是師門不就是外人!」
「你這死丫頭,怎麼不說自己度量狹小,明明打賭說好,輸了那盤棋就將所學盡數教給我,你卻反悔說不教『外人』!」這個『外人』還是她爹!綏靖侯滿腔忿懣。
不說還好,這一說,鄔亦菲也動了氣,「你還好意思說,為老不尊,我那年才九歲,你根本就是哄騙!」
「什麼哄騙,輸了就輸了,耍賴不認賬,算不得好漢!」
「我本來就不是好漢。」鄔亦菲冷哼。她是陰險小女子。
「你們……」鄔康磊的聲音在兩個活力超強的人面前益發顯得氣若游絲,「你們就為了這個理由吵了十年?」
羽昶歡憐憫地看著未來小舅子。這一刻鄔康磊的身影真是份外蒼白飄逸啊……
鄔亦菲冷哼,「還不是老頭子無聊,哪有爹的樣子?」
「你又有個女兒的樣子了嗎!」
「那也是你教出來的。」
「你這兔崽子……」
「爹!」鄔康磊生平第一次這樣大聲說話,顯然也是怒到了極點。「你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說清楚?」
綏靖侯被兒子一吼,立刻沒了氣勢,「我、我哪知道你不知道啊,要不然你以為我和臭丫頭這麼多年嘔氣是為了什麼?」
「我以為……我以為……」鄔康磊有種想哭的感覺,原來到頭來,這個家最可憐的是他……
鄔亦菲看不過去地道:「康磊,老頭子年歲大了,難免糊塗,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她曾看出這個弟弟心結頗深,只是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只能頻頻暗示,不過對方顯然沒有接收到。
「姐姐,那你又為何離家多年不歸?」
「多年不歸?沒啊,每次過年我都有回來陪你和老頭子不是嗎?」
鄔康磊一怔。似乎……真的是這樣……
那這麼多年他到底在糾結個什麼啊!
羽昶歡看著鄔康磊蕭瑟的身影,不由得又是一陣憐憫。有這樣的姐姐和爹爹,真是苦了康磊小弟……啊,差點忘了正事。
「岳父,你看這婚事……」
越早越好,越早越好,羽昶歡在心中施展碎念大法。
綏靖侯大都的精神都放在鄔亦菲那本手抄冊上,揮揮手,「拿去、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