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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維倪

  慘了,師姐這個表情--她、生、氣、了!蘇清妙內心哀號。

  「師姐!我真的知錯了……我、我這就去替羽昶歡煎藥,保證三日後他醒來生龍活虎什麼毛病也沒有。」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對於師妹的醫術造詣,她從不曾懷疑呢。

  「是、是……」天,她要怎麼告訴師姐,羽昶歡醒來後有可能出現的症狀?蘇清妙心中打鼓,「我、我先去煎藥,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話音未落,人已落荒而逃。

  三天以來,綏靖侯府內都籠罩著陰沉的氣氛。

  羽昶歡果然如蘇清妙所料的,整整昏睡了三天,他醒來後,眾人再度圍在客房內,只除了蘇清妙不知為何於清晨不告而別。

  在三雙圓眼誇張的注視下,床上的男子先是打了個冷顫,隨即有些彆扭地緩緩睜眼。

  「臭老哥,你醒啦?」卞如月一陣歡呼。

  「羽公子,感覺怎麼樣?」羽昶歡變成這樣也與他有關,鄔康磊一直十分內疚。

  羽昶歡奇怪地看了看他們,眨眨眼,又看向第一眼見到的女子。她冷著臉,卻掩不住眼中瞬間的釋然,似乎是因他的清醒而重重地鬆了口氣。

  突然,他在卞如月和鄔康磊的訝異中,直視鄔亦菲道:「你不說話嗎?」

  鄔亦菲一怔。說不上為什麼,她覺得昶歡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不像從前那麼……平和。

  「他們都問我怎樣,你卻連話也不說嗎?」

  「……你想要我說什麼?」

  剛才康磊和如月都已經問了,需要她再問一遍嗎?

  不料羽昶歡卻是冷冷一哼,「比如說,這是哪裡,你又是誰?」

  「轟隆--」

  窗外一聲悶雷,大雨傾盆而下。

  最近的天氣多變,真是一點預兆也沒有。

  第8章(1)

  沒有人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羽昶歡失憶了。

  不過三天,三天前他還在一心一意地對鄔亦菲表白,可如今,他們的角色卻驟然對調過來。鄔亦菲不再擔心自己會忘了羽昶歡,然而他們之間終究還是因「遺忘」而生分,只不過那個人並不是她。

  他忘了她,如今,他的記憶停在遇見鄔亦菲之前,所以除了卞如月,所有人之於他都是陌生的。

  大雨已經下了兩天。

  鄔亦菲有些沉悶地呆坐在屋內,無聊地翻著書,思緒卻全然不在上面。

  一個人失憶後,性格會變得這麼徹底嗎?

  如今的羽昶歡是她全然陌生的,冷靜、深沉,甚至有一絲暴戾,與從前陽光開朗的他完全不同。這樣的他讓她無所適從。她很想上前問,羽昶歡呢?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而你,又是誰?可是有人說在了她之前,而且是對著她--

  你是誰?

  羽昶歡這樣問她的時候,她竟怔在那裡說不出話。

  她才知道每回他緊張兮兮地盼她醒來又怕她醒來時是怎樣的不安;她才知道每回自己問出「你是誰」三個字時,聽者是多麼的無奈心酸。

  這就是報應嗎?

  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她沮喪地將額頭抵在桌上。

  雖然沒有對任何人說,但是心裡……真的好難受啊。

  「我是誰……既然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又有何用?」

  她決定一輩子都討厭「你是誰」這三個字。

  那麼輕易的脫口而出,聽在人心裡卻是翻江倒海,說不出的難受。原來被遺忘是這麼不好的感覺,怪不得康磊老是想要幫她解除催眠,也是擔心她哪天沒心沒肺到連爹和弟弟都忘了吧。

  「唉!鄔亦菲,你自作孽,師父一定就是因為這個才逐你下山的!」

  「你作了什麼孽嗎?」

  熟悉的聲音,不熟悉的冷硬口吻,鄔亦菲微僵,卻不回頭去看那雙會讓她難過的眼。

  冤家!她心中輕歎,我作的孽就是你。

  「閣下有事不會先敲門嗎?」這好歹是女子的閨房。

  她愛理不理的態度讓羽昶歡微皺眉,「我敲了,你沒聽見。」

  「那你應該繼續敲,直到我聽見為止。」還是背對他,因為她實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面對現在的羽昶歡。

  「一直背對著人說話並不禮貌吧。」

  鄔亦菲微微動了動身子,卻又決定不轉身,「不禮貌就不禮貌吧。」

  不敢呵……她真怕再看到那雙沒有自己倒影的眼睛,會死的,她會立刻心碎而死。

  是在什麼時候,已經陷得這麼深了呢?

  「臭丫頭說你想見我?」結果她卻自始至終背對著他。

  「那是她騙你的。」不難猜到卞如月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羽昶歡的回答很淡定。

  自從他醒來以後,這個女人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哪可能主動要求見他,況且,若真是她的要求,也會是主動去找他,而非坐在自己房裡出神等待。

  鄔亦菲起身,「那你還來?」真是奇怪的人。

  「你不想見我?」

  「我……」她到底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不過馬上又移開目光。「我只是剛才沒有特別的想見你。」

  回頭的一瞬間,她分明聽見心底有道聲音傾訴:我最想見的那個,又不是你。

  飛快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羽昶歡心中湧起一抹說不出的情緒,「但是我很想見你。」

  鄔亦菲身形一僵,隨即自嘲地笑了笑。他只是隨便說說,她又在期待什麼呀?

  但是……

  「你別再說這種話,」她終於轉身正視他,眼中滿是無奈與苦笑。「如果你忘了,就別再說這種會給人希望的話。」她已經知道被自己所在意的人遺忘有多苦了,如果是報應,也夠了。

  羽昶歡心中一緊。他不喜歡她這樣的表情,那眼中的苦楚彷彿要融進他心裡,讓他倍感不捨,他寧可她一直像剛才那樣冷漠視人。

  「如月說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對於這段「所謂的」事實,他似乎不難正視。

  「喜歡與否不是別人說了算的,事實是你忘了,連帶忘了曾經的一切。」而誰也不知道他何時能想起過往種種,也許立刻,也許一輩子都想不起……這是清妙在留書中寫的。鄔亦菲歎息。

  而她沒有那個自信,讓他再喜歡自己一次,她承認自己懦弱,至少短時間內,她需要療傷,治療被那句「你是誰」創下的傷痕。也許明天以後她會勇敢地面對這些,甚至放手去挽回,但今天她真的做不到。

  終於在桌角找到了雨傘,她點點頭道:「所以,恭喜,你可以重新自己的人生了。」

  恭喜?她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你從前就是這麼口是心非嗎?」

  「哪有,我是真的開心。」

  又一句口是心非。

  「要出門?」

  「女人在『太、開,心』的時候就需要花錢調劑一下。男人,你不懂。」那三字被她加重了語氣--所以現在「太開心」的她決定上街去不遠那家新開的布莊看看。

  似曾相識的語調讓羽昶歡怔了一下。似乎……記憶中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他望向鄔亦菲,記憶中的身影與她重合。

  見他跟了過來,鄔亦菲微訝,「你也來?」

  「有何不可?」羽昶歡接過她手中的傘,將她攬在身邊。

  有一瞬間,鄔亦菲幾乎以為回到了之前的日子,他雖然不記得一切,可是攬著她肩膀的手卻依然輕柔如昔、溫暖如昔。

  街上行人不多,兩人漫步在浙浙瀝瀝的雨裡,乍看和諧而愜意。

  「你喜歡雨天?」他見她總是對著雨絲出神。

  「我喜歡打雷。」又沉又悶轟隆隆的那種。

  「怎麼這麼的……特別?」羽昶歡失笑,也分不清她是認真的還是玩笑。

  「因為一個朋友而已。」她簡單帶過,準備換個話題。「不知道布莊今天會不會開?」

  羽昶歡正思索著那引人遐想的「朋友」兩字,半晌才望向在屋簷下避雨的小販。「方纔的大雨衝散了不少生意人。」也只有她才會突發奇想地冒雨逛街。

  「是啊……」鄔亦菲的目光卻望向簷下避雨的捏面人小販。

  羽昶歡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不由得意外,「你喜歡?」原來她也有尋常姑娘家的一面。

  「不,」她扭過頭不再多看,「以前有個朋友喜歡。」

  又是「朋友」?

  羽昶歡直覺的斷定這個「朋友」不簡單,似乎在鄔亦菲心中佔著很重要的地位,心底有絲酸酸的感覺。他竟然……在嫉妒那個該死的「朋友」。

  走到了街角的布莊,兩人收傘進屋,老闆娘熱情的迎了上來。

  而在看到鄔亦菲容貌的一瞬間,老闆娘不禁一怔,隨即嘴甜地道:「這位相公真是好福氣,夫人這般的如花美眷,自然要用最上等的衣裝打扮才是。」

  鄔亦菲一楞,微微有些窘意的解釋,「他不是我相公。」

  老闆娘卻理解成別的意思,「原來還沒成親,敢情是喜事近了,我們這裡也有上好的喜服料子,不如一起看看?」

  鄔亦菲微惱,羽昶歡卻是忍俊不禁。

  「別惱了,先挑吧。」

  這樣簡單的幾個字,竟是溫柔得讓鄔亦菲想哭。明知身後的人不是原本的羽昶歡,卻還是忍不住心弦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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