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剛和水兄吃得好撐,恐怕再也吞不下一根小銀芽。」杭君山拍拍肚子,表示飽了。
又是他?!學富五車的神醫沒別的借口好用了嗎?兩道冷芒狠狠射向不斷婉拒美人恩的杭君山。
「沒關係,灶上先煨著,等你餓了再用。」她沒能讓他拒絕了,小手輕覆他手背。
別說杭君山嚇死了,根本是驚弓之鳥,粗黝的大手急急回抽,讓一心戀慕的董玉華略感失落。
「我……我手癢,捉一捉……」他趕緊做出一副被蚊子叮咬的模樣,抓得手背又紅又腫。
「我有涼膏……」
佳人還沒來得及取出隨身攜帶的蟲咬藥膏,杭君山一見她嘴皮一動,話都還沒出喉,動作極快地摘下一片薄荷塗抹,再以狐疑的眼神抬頭望她一眼。
「董小姐要說什麼嗎?」幸好他反應快,沒能讓她多費心。
「我……」紅艷丹唇啟了又闔,抿了幾下,鳳眸幽怨一睞。「杭大哥莫非是嫌棄小妹?」
董教頭四十歲才得一女,自是嬌寵得很,百般要求一一應允,只求她無病無災,歡喜一生,嫁個好郎君得夫寵,無虞衣食。
而她的貌美更是博得眾多憐惜,即使有幾許刁蠻和蠻橫,仍是眾人捧在手心的寶,是以她自認為自己的容貌無人能及,是男人都該傾心愛慕於她,視她為唯一。
「哎呀!妳說得是什麼話,我把妳當親妹子看待,何來嫌棄?為了避免妳有所誤解,咱們就來結拜,妳為妹我為兄,義結三世。」他怎沒早想到這方法,結為兄妹,不就什麼都解決了?既不用明目張膽傷了閨女心,也不用委屈他自己。
想當然耳,董玉華自是不依,身子一退避開他強拉的手,泫然欲泣。「誰要與你結拜,你明知道人家的心意,我……我……」她想嫁他為妻。
「咦!妳說妳怎麼了?」杭君山裝傻,不料想起身還是讓人扣著肩膀。
「我喜歡……啊——」手一吃痛,董玉華連忙收回搭在杭君山肩膀上的手,一抬頭,怒目相視蒙面女子,「妳是誰?」
「妳東西放錯地方了。」蘇寫意淡漠的說,眼睛卻明白寫著她很不高興。
方纔她打迴廊經過,看他讓女人搭著肩膀卻不閃不躲,有些不悅,本來打算離開,但後來才看清他是「身不由己」,頓時更是莫名的怒火中燒。
「啊!娘子,妳來了!」得救了。杭君山著實鬆了一口氣,他總算能起身了,雖說現在也不需要了。
「娘子?」董玉華驚呼,嬌弱的身子似受不住打擊而微微一晃。
「是呀!我娘子,董姑娘還沒瞧過她吧?這些時日她忙著備糧,沒能好好和妳打上一聲招呼。」他笑道,緊摟著小娘子腰身,似濃情蜜意,一刻也捨不得分開。
但最叫他驚訝的是,蘇寫意也沒有閃躲。
刷地臉色一白,童玉華嗔怒嬌斥,「之前並未聽聞你已娶親,你這娘子是從何而來?」
她有怨,也有妒,不甘地橫視他懷中蒙面女子,不願接受他竟捨她而就別人。
一提到此,杭君山又得意不已地笑開懷。「先訂下來的親事,待我回稟二老即日下聘,八人大轎抬進杭家大門,這杯喜酒妳可不能錯過。」
「原來只是訂親呀!」放下胸口巨石,董玉華眼神帶蔑地一睨情敵。「小妹知道杭大哥向來心性善良,但也別委屈了,隨隨便便一名女子硬賴著你,你就一時心軟許諾終身,忘了爹爹早把你當乘龍快婿。」
仗勢著美色,她有些高傲地口出輕慢,目空一切地以為她才是他真心所愛,其他姑娘根本比不上她一根頭髮,用不著放在心上。
「乘龍快婿?」蘇寫意柔唇輕啟,瞟向身側神色緊張的男子。
「不是我不是我!董小姐說的是千里兄,妳瞧他儀表堂堂,一臉正氣,配英氣十足的鏢師千金剛好,董教頭跟我提了好幾回,要我當現成媒人,撮合小兩口。」別怨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已經不想理他的水千里默默吃著花生,充耳不聞他滿篇謊言。
「杭大哥——」董玉華還想說些什麼,又被他急切打斷。
「乘龍快婿指的不是我,娘子要相信我一片赤膽忠心,我的眼睛除了妳以外,再也看不見其他姑娘。」一個她就夠揪住他的心了,再無他人。
「不是就不是,你著急什麼?」盈盈水眸盛滿笑意,似乎頗為滿意他提心吊膽的神情。
「我用杭家的列祖列宗發誓,絕無虛言,否則就絕子絕孫。」娶不到她,他乾脆出家當和尚算了,自然無子嗣傳香火。
這麼重的誓他也敢發,簡直是瘋過頭了。聽見好友自絕後路的重誓,水千里神色複雜地多看蘇寫意幾眼。看來這次是當真的。
聞誓,蘇寫意終於笑出聲,「當你的祖先真是可憐,不肖子孫竟拿來咒誓。」
他笑嘻嘻地,不以為意。「反正先祖都已作古,當快活神仙去了,聽不見我說了什麼。」
「所以你在騙我嘍?」
「不是不是,我沒有欺瞞娘子的意思!」怕又弄巧成拙,杭君山急著解釋,手抱得更緊。「我句句發自內心,無一絲虛假。」
看他有些笨拙的模樣,她有些動容,眼底的冰霜一點一滴的融化。
也許他有點傻勁也好,她這輩子應付太多工於心計的人,身旁有這麼個直腸子的人也好,光把他當樂趣看就值得。
「不是就不是,你著急什麼?」她語氣一頓,霎時臉色微紅,「我相信你。」
聞言,杭君山仰頭大笑,得知她心裡已經有他,那一句「我相信你」喊出她心底的情意,讓他胸口暖呼呼,注滿熱流。
相較他的愉快神色,遭到冷落的董玉華則是妒色滿面,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發皺不成樣,一時妒火狂燒,語無輕重。
「醜得不能見人,不得不蒙面,妳配得上杭大哥嗎?」董玉華當著眾人的面,打算給這蒙面情敵下馬威。
「董小姐,這是在下的私事……」明明是一張美好的芙蓉面,竟變得猙獰。
「杭大哥,你心地善良,不忍心拒絕一名醜女投懷送抱,你不願當惡人,小妹就代你出頭,將這醜婆娘驅離!」她作勢要推開蘇寫意,不讓兩人靠得太近。
他喝斥,「董小姐,這是董家做主人的禮數嗎?妳不覺得現在的自己面目可憎嗎?」這是董玉華進門之後,杭君山第一次沉下臉。
逕自喝著茶的水千里不動如山,當作什麼也沒瞧見地遠眺東方白雲。付出相當代價的他可得到教訓了,現在他比較同情董家小姐。
「你說我醜……」董玉華嚥不下這口氣,指著面上蒙紗的女子冷笑,「會有她醜嗎?她根本是天下第一醜女?蒙臉是為了遮醜,我是南陵城第一美女,你會傻得要她不要我?!」
「我要她。」這次他一點顏面都不留。
「你竟要這醜女?!」董玉華還是一臉不可置信。
「丑嗎?」蘇寫意揚眉輕笑。「世人皆愚昧,膚淺且可笑,妳一張薄薄的面皮能保有多久美貌?紅顏易老,美人遲暮,誰給了妳無知,讓妳以為天下只有一夫之大?」
蔥白玉指放在面上,蘇寫意邊說邊取下薄紗,頓時亮燦的容顏令四周暗淡,花兒憔悴,天地間彷存一道仙影,萬物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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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不管,你一定得要幫我才行,不論為妻為妾,今生今世我只要杭大哥一人!」
見到所謂的天山姿容,自詡貌美的童玉華確實受到不小打擊,沮喪不已地躲在房裡不肯出門見人,食不下嚥的打翻丫鬟送來的膳食,抱被嗚咽,足不出戶。
愛女不吃不喝,以淚洗面,這可急煞了身體才剛痊癒的老父,拖著不甚康健的身軀來到女兒閨房,就怕她想不開。
被嬌寵慣了的董玉華一見著爹親,抽噎的淚水更是猶如黃河氾濫,潰堤地直奔而下,哭得好不傷心,尋死尋活地埋怨爹娘未給她一張絕世容顏,讓她失去所愛之人。
拗不過她以死威脅的董教頭只得拉下老臉,年過半百還得為了女兒低聲下氣,向晚輩陪不是,不顧長者尊嚴厚顏提親。
「不。」
「不?」
「董老疼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婚姻一事絕非兒戲,豈能由著她胡鬧。」任性也該有限度,為難老父成何體統,是為不孝。
「我就這麼個女兒,從小也沒吃過什麼苦,雖然性子倔了些,可不失為品性善良的好姑娘,你也別推托了,娶妻當娶賢,勿受美色迷惑。」他暗指另一名女子的絕世姿色乃是不祥,必帶來不幸,渾然忘卻自個閨女美名在外。
「董老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還是要說聲抱歉,令千金的心意杭某怕要辜負了。」沒吃過苦就試一次看看,她以為她能一生平順,永遠有個老父護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