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說無憑,我們直接做個賭注,如果你能跟著我跑完一趟外拍,不用什麼試用期,我直接給你兩倍薪水。」他頓了頓,「當然,前提是你能撐得過去。」冷冷微笑,擺明不看好她。
「好,沒問題,兩倍的薪水請準備好。」柯可雅宣佈迎戰。
「潔西卡——」閻驤頭也不回的喊,「馬上幫我把器材收拾好,我半個小時後要帶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助理出發去外拍。」
一直在廚房默默聽著兩人對峙爭執的潔西卡冷著眼眸望著不斷往玻璃壺裡一點一滴蓄積的咖啡液體,兩道秀眉緊緊蹙起,用早已習慣被壓抑的嗓音,一如往常的盡責回答,「知道了,我馬上準備好。」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該帶的東西,潔西卡這個首席助理已經獨力通通搞定,並且一樣不落的擺上了閻驤的休旅車後車廂。
「謝啦,等我整治完這個愛放大話的傢伙,再回來喝你的咖啡。」豪爽的拍拍他信賴的工作夥伴。
柯可雅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越過閻驤,拉起潔西卡的手真誠說:「潔西卡,今天很高興認識你,可惜我來不及喝你煮的咖啡,不過沒關係,因為我們很快就會成為同事,我很期待跟你一起品嚐你煮的咖啡。」
「我也是。」潔西卡抹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輕輕抽回手,拍拍柯可雅的肩膀給她打氣。
「對了,潔西卡,怕山上收訊不好,如果紐約那邊臨時有什麼事情連繫不上我,你就先幫我處理。」
「當然,我會的,你放心。」她一直是他的最佳代裡人,什麼事情該怎麼處理,她比誰都清楚。
「真多虧有你這個好助理我才能這麼放心!某人要學著點。」他意有所指說。
柯可雅直接關起耳朵,不想理他,轉身先上車去。
「路上小心。」潔西卡站在車外,對著車裡的兩人揮手道別。
「放心,我們會平安回來的。」柯可雅探出頭,很賣力的對著後方的潔西卡揮手回應。
柯可雅是個想法行為都很簡單的人,對方關心她,她就關心對方,有人對她不好,她不會也沒必要對那人太好。而截至目前為止,她對潔西卡印象不錯,尤其是她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把閻驤的囑咐有條不紊的通通搞定,如此淡定從容的姿態真是讓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你有點安全概念好不好?還不把你的腦袋跟手給我收進來。」
唔,好害怕喔,黑心的昆蟲先生說話了。柯可雅撇撇嘴,趕緊回身坐好,眼睛透過副駕駛座這邊的後照鏡,看著後方逐漸遠去的潔西卡,讚賞說:「幹練而不失溫柔,有效率而不急躁,你哪裡找到這麼棒的助理?」
「美國找的,潔西卡的家人大都還留在台灣,每年我返台度假,她也會順便一起回來探望家人,她是Y.S僅次於我的資深員工。」
難為她能受得了閻驤!柯可雅暗想。「有這麼棒的員工,你實在是太有福了。」
俊眸瞥了柯可雅一眼,涼涼調侃說:「是啊,希望我的福氣不會在你身上畫下句點。」
句點?遇到他,才是她平靜人生的句點!要不是看在他手握方向盤的分上,柯可雅真想踹他一腳洩恨。
當休旅車飛也似的往前疾駛的同時,潔西卡正站在廚房裡,將瀰漫著香氣的咖啡液體緩緩的倒入水槽裡……
一個多禮拜前的某日,閻驤外出和小舅吃飯——
閻驤的小舅在集團出版事業部擔任總經理,掌管台灣近半數的雜誌發行。
那原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頓飯,一兩個小時也就結束了,但閻驤卻拖到晚上才回家,進門時一臉陰鬱,無視於她的關切,就把自己關進房間。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天,閻驤的臉色就沒好過,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無形牢籠裡的小獸,不只話少得可憐,情緒更是煩躁易怒,就連每天晚上出去把妹的消遣活動他都意興闌珊、興味索然。
這很不閻驤!擔任閻驤私人助理多年,她不曾見過這麼古怪的閻驤。
直到今天上午,閻驤煩躁的問起攝影助理的事情,沒等她處理回復,就失去耐性的自己去開計算機,然後,深鎖的眉頭在看見那封求職履歷之後便鬆了開來。
「潔西卡,馬上通知這個柯小姐過來面試。馬上!」他端著咖啡指著屏幕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
一個好的私人助理就要懂得拿捏分寸,雖然詫訝,她也沒多問,反正老闆說什麼,助理只要照辦就好。
不得不說,柯可雅長得不錯,應該說,全天下的男人包括閻驤在內,是不會把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醜八怪身上的。
這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只是,聽到方才兩人一來一往的爭論,她覺得閻驤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樣。這是一種直覺,一種無法明確用語言清楚描述的感覺,看似水火不容,卻是情緒最真實的交流,這讓她有點不安。
心煩的潔西卡搖搖頭,摁開水龍頭,把咖啡壺徹底清洗乾淨……
她知道閻驤的爸爸是個外交官,母親是財閥千金。
她知道閻驤的外公一直想要栽培閻驤往商場之路走,沒想到他卻跌破大家眼鏡的拿起了以前從沒碰過的相機,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成功了,成為眾所矚目的知名人物,就連閻驤一手成立的Y.S也成了許多人搶著合作的首選。
面對閻驤小舅每一次的遊說挽留,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閻驤或許想回台灣,卻不想永遠只是拍時尚、拍模特兒、拍華麗的一切。
成立門馬就是他試圖擺脫外界眼中的閻驤的一種方式,他想做一個不是閻驤的閻驤、自由簡單的閻驤。
她知道這裡除了是門馬工作室,同時也是閻驤童年生活的地方,閻驤把工作室成立在這裡是一種潛意識渴望回歸真樸實我的表現。
她知道閻驤喜歡喝咖啡,討厭吃甜食,喜歡重金屬音樂,卻最討厭有人吵;他看似隨和,其實底限很硬……關於閻驤的一切喜歡和討厭,沒有人知道的比她多,女人跟他再親密也只是表面,她們或許曾經擁有閻驤的肉體,卻永遠碰觸不到她所看到的那個內在的閻驤,不管是生活、工作、感情……只有她是鉅細靡遺的知道。
女人會來,女人會走,唯有她潔西卡自始至終都站在閻驤身邊,當他背後的那個女人。
就算是充滿新鮮感的柯可雅——再見,總有一天。
同樣的,總有一天,她會被看見,只要她耐心等下去,總有一天。
思及此,聳聳肩,深深的呼吸,又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潔西卡釋懷的笑了……
休旅車剛上高速公路,柯可雅就完全的昏睡過去,不省人事。
完全不在意他的存在。
更別說她下巴就斜斜的掛在安全帶上,若不是偶爾還會傳來呼嚕聲,閻驤真會以為她把自己給勒死了。
他知道他開車技術很好,常常舒適得讓人完全感覺不到移動,他也曉得他天生帶給人一種魅惑性的安全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卸下心房完全臣服,但是這不代表她需要用如此超凡的睡功來肯定他,因為這只會讓他忍不住想——
她到底是有多累?這樣對開車的人公平嗎?還是她柯可雅乃神豬投胎,舊習難拋,天生嗜睡?又或者是跟他在一起當真非常無聊,無聊到令人寧可去跟周公下棋,也不想勉強自己虛應一下故事。
好,不用回答,他沒想要答案,因為不管哪一個,他都不喜歡。
「柯可雅?柯可雅?」
副駕駛座上的人連動都沒動一下,更別說應聲。
一路上被冷落得很徹底的閻驤強忍住想要掐向她脖子的衝動,最後決定下車去,省得再聽她打呼嚕。
通常一個男人只要太常被女人包圍,或多或少就會被寵壞,閻驤就是這種人,維持基本的紳士風度是他可以給的,再多——抱歉,恕不供給。
他不是不體貼,只是沒那麼體貼,也不是不寵人,沒那必要,因為女人會先一步把他寵壞,輪不到他發揮。
可就在他打開車門的瞬間,一股涼意撲來,他腦中居然閃過一個想法——山上比較冷,柯可雅這樣睡會著涼吧?
等他意識過來,他發現自己已經伸手從後座撈來外套,蓋在柯可雅身上。
他愣了一下,目光望向那張舒心大睡的臉龐,忍不住咕噥,磨本了括本了,想他閻驤素日享受被女人眾星拱月,今天卻反被柯可雅當成司機,還主動幫她蓋外套。
可說也奇怪,這種感覺並不討厭,甚至覺得很不賴,像是男人渴望保護弱小的那個部分被滿足了。
問題是柯可雅一點都不弱小呀——
因為是模特兒,她比一般女孩來得高姚,加上兩人每次見面總要唇槍舌戰一番,領教過她的牙尖嘴利全力反擊的能耐,他實在找不到她哪裡符合弱小,可為什麼他獨獨會被她激發出這種前所未有的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