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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淺草茉莉

  劉權昕雖長期與其母長公主冶屏君居於距皇城三百里的皇陵,但於皇城內仍有一處男爵府,供他進宮面聖時可以居住。

  而此時男爵府外竟是圍滿了泣聲的百姓,曹默默見到這景象不住心驚了。

  小心瞧向鑾駕裡的冶策,見他神色陰霾,這時她才有所領悟為什麼他要親自走這一趟了。

  劉權昕是前劉氏王朝最後的傳人,縱然劉氏王朝已滅多年,劉帝荒誕不經又好漁色,但那畢竟是劉帝個人行為,劉氏一脈除了當初建國的始帝之外,子孫大多不肖,尤其最後一任皇帝劉墨雲更甚,最後導致自己被廢,劉墨雲敗亡後,留下遺腹子劉權聽,這二十多年來,劉權昕博學多才,個性沉穩自重的形象已深植民心,頗受百姓愛戴,那些心中存有視劉氏為舊主的百姓們,因為劉權昕的關係,對於劉氏一脈的信心又回來了一些。

  王上不能小看劉氏一族殘餘的這股勢力,更不能輕言讓劉氏一族獨苗喪命,這足以衍生民情動亂,因而才得過來親自確認劉權昕安然無恙。

  他的輦駕一到,周圍立刻讓開一條路,百姓雖是伏地而跪,表情卻是悲疑的,他們心中都疑問著,王上真要劉氏一族滅絕嗎?

  鑾駕的九色珠簾被太監撩起後,冶策步下金鑾,直接就要進到男爵府裡,但走了幾步忽然想起自己還帶了個人來,扭首回望,見到宮女正要扶曹默默下鑾,可她卻搖手說不用,胖胖的身子自己利落的跳下鑾座,這大刺刺的姿態,讓他見了張口想罵人。哪個後宮女子會像她一樣粗魯的,這還是女人嗎?

  「你……」正要開罵時,瞧見男爵府的僕傭已全數跪在門邊相迎,他只得先收回罵聲,僅由鼻子哼一聲後,轉身繼續往前去。

  男爵府的總管彎腰上前朝他道:「爵爺聽聞王上駕到,本要親自迎接聖駕,但實在因太過虛弱無法下床,還請王上恕罪……」

  「不用多說了,朕都明白,只管領朕去探他即可。」他不耐煩的說。

  「是是。」聖顏威嚴,總管馬上壓低腦袋領他前去劉權昕的寢房。

  但這次冶策腳步放慢,似在等後頭的女人趕上來,直到眼角瞄見她踩碎步跟上來的身影,這才略略加快腳步。

  曹默默心下明白,方才自己太不秀氣了,壓根以為自己還是王家丫鬟,習慣自立自強,哪知這一跳,他立刻擺臭臉,當下她即曉得自己又惹怒他了,這回她刻意走得「優雅」,踩著小碎步,好彌補方纔的粗魯。

  走著她瞥見男爵府內四處可見紅幛喜箔,足見在這之前府裡是一片歡樂,可怎會突然發生這樣的憾事,她不僅為劉權昕擔憂,也為王鷺雅難過,好好一個洞房花燭夜,這下全部毀了,是女人都會傷心悲歎。

  他們在總管的指引下很快來到劉權昕的寢房,踏進裡頭,瞧見紅木桌上的龍鳳躐燭還燃著,但是新房應景的瓜果喜糖已經散落I地。

  仍穿著大紅嫁衣的王鷲雅就站在床邊,一臉的驚恐,而中毒的劉權昕則是躺在紅帳床上,那張臉蒼白得嚇人,床側的地上還留有一灘灘的黑血,這分明是他剛才吐出的。

  「臣婦……王氏拜見王上……」王鷺雅面上猶掛著驚恐淚痕,見到冶策駕臨慌張的跪地。

  「免禮,起來吧。」冶策無暇理會她,只想去瞧劉權昕的狀況。

  王鷲雅像是身子癱軟了爬不起來,曹默默見狀趕緊上前攙扶。「小姐,您嚇壞了吧,奴婢扶您起來……」

  「曹答應,你說什麼?!」本來急著去探劉權昕的冶策,驀然動怒的回過身來,對她怒目以對。「你給朕過來,劉夫人的身子自有人會去扶,要你費事什麼!」

  他這一變臉,曹默默的魂被嚇飛了一半,反而杵著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王鷺雅實時回神,明白曹默默已非自己的丫鬟,而是當今聖上的答應,後宮的身份在她之上,曹默默卻還稱自己是奴婢,此舉辱了王上,當然讓他生氣,她趕忙對曹默默道:「臣婦只是受驚過度,這會好多了,請曹娘娘不要擔心,臣婦自己可以起身。」

  王鷺雅咬牙自地上爬起,今晚她真教新婚夫婿吐出的那一灘灘毒血給嚇傻了。

  曹默默這也才尷尬的收回去扶她的手,摸著鼻子站到冶策身邊去。

  他厲眼瞪了她一記後,才轉頭去瞧床上虛弱的劉權昕。

  「劉男爵還好吧?」冶策詢問,見劉權昕要起身朝自己行禮,便按了按他的肩膀,讓他安心躺著,無須起身跪拜。

  劉權昕氣色極差,勉強一笑的躺回床上。「勞……王上出宮探視……臣萬不敢當,而早先……您派來為臣診治的御醫,已將臣身上的毒素逼出泰半,再休息個幾日……臣便能康復。」他體力不濟,吃力地說。

  「嗯,御醫,劉男爵當真沒事了?」冶策轉而親自問向自己派來的御醫。

  御醫得知王上要來,診治完劉權昕後不敢離去,早候在床邊等他垂問。

  「回王上,爵爺中的毒並非難解的毒,經過急救後自是能完全康復。」御醫誠惶誠恐的答話。

  「那就好,要不然朕就要失去個表弟,而弦月帝國也要失去一位良才了。」冶策笑說。

  「王上抬舉臣了……臣的生死根本不足掛齒。」劉權昕謙遜的說。

  「劉男爵言輕了,你應該去瞧瞧外頭那些為你憂哭的百姓,他們對你可是忠心不捨吶!」他的嘴唇彎起了一道森冷的弧度。

  此話一出,劉權昕臉色變了。「外頭那些都是無知單純的百姓,他們……只是擔憂臣的生死……並無其它想法,還請王上莫要認為他們還在念著舊朝。」他顧不得自己體弱,馬上惶恐的要起身澄清。

  「爵爺的血都吐了一地,這還下得了床嗎?您別亂動,有話躺著說王上也能聽明白。」曹默默見劉權昕的動作後,忙伸出手將他壓回去。

  自古帝王最忌前朝餘黨,這就宛如一根魚刺,雖細小,但必要時卻足以刺穿人的喉嚨以至心肺,不可不防,王上的一番話難怪會嚇得爵爺躺不住想下床說清楚,王上若因而多慮,那後果可嚴重了。

  劉權昕望著她觸碰自己的手,眼神有幾許的動容,雖一瞬即消失,卻已教眼尖的冶策捕捉到了,他垂眉間瞥了一眼王鷺雅,見她臉色發青,似也留意到自己夫君那瞬間的柔情。

  冶策俊容多了幾分陰寒。「曹答應所言甚是,劉男爵身上的毒傷未癒,不用急著下床展現對朕的忠貞,你是朕的表弟,也是唯一至親,朕當然信你,只不過,外傳你是飲了朕賜下的御酒才中毒的,可是如此?」

  「當然不是,怎麼會有這樣荒唐惡意的話傳出這……這分明是想中傷誣陷王上,更想離間咱們君臣之情!」劉權昕神情顯得氣急敗壞。

  冶策側身瞧向對他稟告此事的小全子。「怎麼回事?」

  小全子立刻緊張的回道:「回稟王上,這消息確實是由男爵的府邸傳進宮的,奴才只是如實傳話。」

  他挑起濃眉,又改向御醫問「然若非如此,劉男爵是如何中毒的?」

  「王上御賜的喜酒是柿酒,若正常飲用並不會有問題,但柿酒若搭配上蟹肉食用,那便會產生毒素,而蟹肉乃是弦月百姓的家常食物,爵爺在飲下御酒後,食了蟹肉蕈豆,因而中毒,可第一時間眾人不會想到尋常人家吃的蟹肉有問題,直覺就猜是喜酒有毒,在未經查證前,這事就這麼傳出去了。」御醫上前解釋。

  「原來如此,王上果然是清白的,咱們得趕緊對外頭的那群擔憂爵爺的百姓說明清楚,省得王上受冤。」曹默默聽完後歡喜的說。

  冶策則別具深意的瞧了她一眼。「這事朕怎麼解釋恐怕也是徒勞無功,外頭那些百姓認定是朕下的毒手,就不會輕易接受真相。」他冷笑,笑她天真。

  她抿了唇,大致明白王上的意思,就算他是清白的,但劉權昕是前朝遺孤的身份,就很難讓人信服王上沒有殺他的意圖,因此才會劉權聽一出事,百姓第一個聯想的就是王上所為,而今的事只是落實了百姓的想法,要他們相信王上沒想要劉權聽的命,這根本是不可能。

  他這冤是受定了!

  曹默默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就算他們聽不進真相,咱們還是得說,不然民憤難解。」

  「樣子當然還是得做。小全子,你同御醫出去向百姓說明,劉男爵身上的毒已解,身子已無大礙,讓他們散去吧。」冶策繃著臉交代。

  「是,奴才與御醫這就前去。」小全子立刻領命與御醫離去。

  「爵爺還是好生休養,盡快恢復健康吧。」曹默默見劉權昕額上又冒出冷汗,照顧人習慣了的她,抽出自己的小絹為他拭汗。

  「劉夫人,新婚之日發生這等事,縱使受到驚嚇,你也得回神侍奉自己的夫君才行。」冶策忽而冷言的朝怔在一旁的王鷺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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