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默默頭髮脹,假裝沒聽見,撫著額快走,忽然聽見王仁甫發出一聲痛叫聲,愕然回頭,就見到雄正啄下他幾根鬍子,痛得他抱嘴哀號。
莊嚴肅穆的朝堂之上,冶策不怒自威的坐在上頭主持朝政。
「王上,臣等有事要奏!」今日朝上氣氛詭異,幾位大臣的怒意毫不遮掩的顯現在臉上。
「說吧。」冶策鎖眉道。
「王上,自古以來明君聖主強調的是薄稅富民,制定政策以立富國基礎,而這「興農令」開辦以來,旨在於墾地開荒,提倡獎勵農耕,此政令幫助弦月國土能地盡其用,可近來竟有人打著聖旨在外阻止政令施行,不知王上可聽聞此事?」上前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秦國之,他兩道灰眉糾結在一塊,貌似極為氣憤。
「此事朕不知情,是何人打著朕的旨意妄為?」冶策皺眉問。
「啟稟王上,臣等調查過了,是曹答應所為。」農務是屬於戶部的職責,因此泰國之特別憤然。
冶策聞言為之一楞,「曹答應?」
「王上,曹答應身為後宮卻到宮外假傳聖旨,混淆視聽,阻止國之政令執行,古有明訓,後宮不得干政,她卻打著王上的名號,在外胡作非為,王上必得嚴懲以正後宮。」連禮部尚書唐正禮也義正辭嚴的道。
「沒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曹答應之言行實在不可取,王上得嚴辦之。」又有人陸續進言。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指責聲浪不斷。
冶策滿臉陰沉。「曹答應終日在宮中不曾外出,可有證據確認真是她所為?」
「有,臣連人證都有。」秦國之是有備而來的。
「將人帶上來!」
很快地,一名年約五十,頭禿肚圓的男子被領進殿中,這人一輩子也未曾踏進過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更遑論見過龍顏聖尊,當下進來後立即緊張的跪伏在地。
「草……草民叩……叩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嗯,報上姓名與來歷。」冶策不耐煩的道。
「是……是,草民姓金,名換財,是城東人氏,家中世代務農,皆盡心為王上開墾荒地,是王上最忠誠的子民。」
「朕明白了,說說曹答應做了什麼,你若有一句虛假,朕會剝了你的皮治你誣陷之罪!」他事先警告。
「呃……是,草民句句屬實絕不敢欺君……」他聲音越發的顫抖。「曹……曹娘娘日前來到草民的府裡,砸了草民的房舍,還讓人拿板子打了草民一頓,就……就連草民最近看中即將進門的小妾,也給趕跑了。」
「聽聽,這豈有此理,你再說說她何故這麼做?」泰國之替眾人再問。
「曹娘娘道是為親友出頭,那親友有塊貧瘠之地,草民響應「興農令」,便決定拿出錢財來開墾,哪知曹娘娘到來,即喝令草民不得開墾那塊貧地,草民不從,曹娘娘竟就撕毀草民與人簽定的興農墾地契約,還道「興農令」誤國,並非良政,理應廢除,否則長遠下去,國敗家亡!」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竟由一個後宮的嘴裡說出,這成何體統?!」唐正禮氣急敗壞,大殿上的人同樣義憤填膺。
冶策聽了眉毛橫豎,整個人由龍座上站起。「她是何時去找你的?」他沉聲問。
「回王上的話,曹娘娘是七日前來草民府上的,草民身上的傷還沒好全,您可以派人檢視,草民之言絕無虛假。」這人願意接受驗傷,以證明自己所言屬實。
冶策怒容滿面,記得七日前那女人到月華殿來見他,說是進宮多時思念家中親人,想出宮一趟,當時他身邊尚有許多事待審理,未曾多想便隨意允了,哪知她竟是出去闖禍?
「去,去派人將那女人給朕抓來,這次朕定要好好的嚴懲,以正視聽,絕不姑息!」他怒氣喧騰。
眾人聞言十分欣慰,王上清明沒有受女色所惑而縱容後宮。
不久,曹默默被人帶入大殿。
她汗洽股慄也是不安得很,自己出宮後偷偷去找這姓金的算帳,讓他將強佔的田地與房舍還給晚霞的爹,可怎知這人也頗有能耐,竟能透過關係鬧到朝殿上來。
雖認為自己沒有錯,但難免作賊心虛,她畢竟先斬後奏,拿後宮的身份在外施壓。
她見到坐在上頭的王上七竅生煙的模樣,不禁不寒而慄,瞧來他氣得不輕啊!
「你認得這個人吧?」冶策指著那來告御狀的人,怒火雷霆的問她。
「認得……」她瞧了那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低低的點頭,眼角餘光還瞧見金換財伏地的臉正得意的笑著。
「那你可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個嘛……臣妾是對這人說過也做過一些事……」
「混帳東西,身為後宮不知檢點居然擅闖民宅逞兇,還敢議論國之政令,甚至阻其執行,言行荒唐至極,你是有幾顆腦袋敢這麼做?」他的怒氣如巨浪滔天。
她雙肩瞬間一縮,「臣妾腦袋只有一顆,所以不敢胡作非為,做的都是正當的事。」她硬著頭皮回道。
「住嘴,你還有理強辯?!」見她回嘴,他更是火冒三丈。
曹默默吸了幾口氣,忍住懼怕。該說的話還是得好好說出來,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遂大膽的道:「「興農令」當初雖立意良好,想要靠富人的資金開發貧瘠荒地,達到地盡其用、山河並壽的目的,但行之多年來,早就成為有心人士的圖利之法,有錢人利用此法宣稱是荒地而奪人財產,而真正的荒地受到開發的又少之又少,這幾年人謀不臧的結果,不少人因家產被奪而流離失所,更造成富者更富、窮者更窮的後果,王上想達到全國均富的理想,已然是空談。」
眾人沒想到她竟敢當朝議政,一張張的臉孔登時怒極了。「你……你這是女子亂政,藐視君上、別懷異心!」泰國之隨即痛斥。
曹默默不以為然,「政令若有疏失,便該改革,這不該分男女,只要是與民生有關的事,女子為何不能表達意見?」
「你——」所有人氣得鬍子倒豎,恨不得堵了她的嘴。
「我只是將現況告知各位,別一味的倒行逆施,這對咱們弦月的未來可沒好處。」她據理力爭。
「還不給朕閉嘴,這裡豈是你表達意見的地方!」冶策勃然大怒。
他朝她一吼,她馬上委屈的闔上嘴。自己出宮鬧事,固然行為不當,但她認為他不是庸碌無能之輩,深謀遠猷的他定能理解她這番話的道理,可是他的表現讓她失望了,他竟是對她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原來,他也是個聽不進諫言的人,是她自以為是看錯他了。
這教她寒心酸鼻、垂頭喪氣,已有心理準備,此回他定不會再饒過她,忍不住悼心失圖起來。
「王上,曹答應至今不知悔改,若任其作亂,恐會禍國殃民,臣等懇請王上一定要論罪議處!」眾人同說,連禍國殃民的重話都搬出來了。
群臣早已看不慣她,此人在後宮不能誕育子嗣毫無建樹不說,居然還在外頭妨礙眾人生財,那「興農令」是富人的生財令,哪容她這般破壞。
原來這大殿上十個人有七、八個都因這條政令而受惠,以墾貧的名義佔取他人土地。
這些既得利益者不容利益受到阻礙,當然同氣連枝的群起攻訐搗亂者,齊心要曹默默倒霉。
而眾人見王上已然怒髮衝冠,馬上再落井下石的齊聲求懲,務必將曹答應挫骨揚灰。
「這是當然,曹答應無法無天,行為有失皇家體面,朕必定重罰不怠!來人啊,將這恣意妄為、惡性重大的女人給朕帶下去,朕要親自教訓,將之帶至玉兔宮禁足,哼,讓她面壁思過三天!」
禁足、面壁思過?!眾臣楞了半晌,聽明白王上的話後,紛紛愕然。
大伙以為龍顏大怒,曹默默定當受到重責,不是打入冷宮就是逐出王宮,連砍頭都有可能,哪裡知曉響雷打了個半天,最後降下來的雨卻小得可憐,而這等毛毛雨,連頭髮都沾濕不了吧。
「王上,您……」有人不甘心要再議。
冶策立刻怒火高張的揚了手,道:「卿等不必再勸,禁足思過這等重刑是她該受的,朕絕不心軟,甚至讓她思過期間禁食,朕不准她進食一粒米飯!」他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樣,說得痛心疾首,好似這等罰責已是人間極刑。
眾臣聞之傻眼,想要再提些什麼,卻已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第5章(1)
曹默默坐在玉兔宮裡,神情鬱鬱,面色蒼白。
「我對不住你們姊妹,昨日在殿堂之上時,沒能將那姓金的小人對朝露所做的惡行說出,讓他接受惡懲——過,我之所以沒說,是因為發現朝堂之上都是與這小人有利益交關之人,這些人因而才肯助他告御狀,而我已自身難保,怕若提及你們的事反而會連累你們,遂就暫且緘默了,讓那姓金的小人繼續張狂下去。」她無奈又負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