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斯文驀地倒抽口氣,驚醒滔滔不絕的艾織心,她愣了愣。「你怎麼了?」
「你崇拜他!」他瞪視她,表情清楚寫著訝異。「你崇拜那個男人,織心。」
「我……怎麼可能?」她直覺否認。「我討厭他。」
「或許你是不喜歡他,但你仰慕他。你最近之所以那麼拚命工作,也是為了得到他認可,對嗎?」
「我是為了拯救公司!」她強調。
方斯文不語,默然盯著她,憂鬱的眼神令艾織心一時透不過氣,她狼狽地起身。「我該回辦公室了。」
方斯文抑鬱地頷首,護送她回去。「織心,你生氣了嗎?」他試探地問。「我今天是不是說太多了?」
「怎麼會?」她訝然回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所以你不生我的氣?」
「我怎麼會氣我最好的朋友?」
方斯文微笑了,安落忐忑的心,與她漫步在薄暮的霞光裡,並肩行進的身影乍看之下像一對戀愛的情侶。
他縱容自己陶醉在這難得的溫馨時光裡,兩人來到公司樓下,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別工作過度了。」
「嗯,我知道。」
「三餐也要定時吃。」
「嗯。」
「最近日夜溫差比較大,晚上要記得多加件衣服。」
「知道了!」她噗哧一笑。「我不是小孩子了,斯文。」羽睫淘氣地飛呀飛。
他臉頰驀地赧紅,這才驚覺自己嘮叨得像掛念女兒的老母親。「抱歉,我——」
「可以放開我老婆了嗎?」
清銳的聲嗓陡然響起,逼回他未及出口的言語。
發話的是季石磊,他倚在一輛深色轎車旁,也不知旁觀這一幕多久了,嘴角噙著犀利的嘲諷。
他走過來,扣住艾織心的手腕,強悍地將她拉回自己的勢力範圍。
「你是方先生?」他似笑非笑地問。
「沒錯,我就是方斯文——你是季石磊?」
「我是。」
四道眸光在空中互砍,微妙的敵意無聲地交會。
方斯文首先打破僵凝,累積許久的怒氣一股腦兒地爆發。「你覺不覺得織心最近瘦了?你非要逼她這樣沒日沒夜地工作嗎?之前裁員的事也是,根本是你逼她裁的,卻要她自己去面對員工的抗議!」
季石磊凜眉,瞳光黯下。「她把這些事都告訴你?」
「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方斯文難得如此咄咄逼人。「我知道你是故意惡整她,算我拜託你,別再虐待織心了,她禁不起這樣的折磨!」
「她禁不禁得起,不是你來決定,要看她自己。」季石磊神情冷峻。
兩個男人同時將目光調向艾織心。
氣氛很不妙,非常不妙。
她無奈地歎息。「斯文,你先回去好嗎?」
「織心……」方斯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她輕聲低語,嗓音溫柔似水,卻在季石磊眼中點燃熊熊火焰。
「好,那我先回醫院了,有什麼事隨時Call我。」也不知是有心或無意,方斯文離去前,還輕輕握了握艾織心的肩,她也回以嫣然一笑,兩人之間的互動自然流露培養多年的默契。
季石磊憤慨地瞪著。
第六章
一回公司,艾織心立刻進董事長辦公室,季石磊懊惱地目送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提著一個點心盒。
這蛋糕,是他特地開了半小時車買回來的。他聽璇風說她特別喜愛這家的點心,為了犒賞她近日的辛勞,所以買給她。
沒想到她卻跟另一個男人悠閒地享受下午茶,而他乍然透過玻璃窗瞥見他們,一路跟蹤,活像個為愛癡狂的傻瓜!
他到底在做什麼?季石磊隨手將點心擱進茶水間的冰箱,僵立片刻,滿腔郁惱怎麼也壓不住,悻幸然地轉身,也不等秘書通報,直闖艾織心辦公室。
她正閱讀一份文件,訝然抬眸,見他盛氣凌人,威風凜凜地彷彿意欲出征的戰士,很不爭氣地怦然心動。
「你是來罵我的吧?」她極力克制想逃離的衝動,卻仍下意識地往後傾。「我知道我不該偷溜出去喝咖啡,但只有一個小時,應該沒關係吧?」
「你應該認真工作。」不該跟男人調情鬼混!他暗暗磨牙。
她容色一黯,兩秒後,才木然揚嗓。「我知道,我應該傚法你當一個工作機器,我正在努力學習中,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這是揶揄他嗎?
季石磊掐握掌心。「上回工會抗議的事我沒出手幫你,你是不是怪我?」否則為何要跟別的男人訴苦?
她搖頭。「我知道你不會救我。」眼潭靜靜地照看他,清澈得令他心痛。「而且人是我裁的,有什麼怨氣當然是衝著我來。」
我知道你不會救我。
他心弦揪緊。為何她能將這句話說得如此自然?她忘了嗎?她曾經耍賴著命令他寸步不離地保護她。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他這個騎士了嗎?因為有另一個男人很樂意擔任她的護花使者?
「那個方斯文,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嗯,有十年了。」
你就是因為他跟我分手的嗎?
他想問,言語卻乾澀地卡在喉嚨,或許是因為他不敢聽到答案,他不想深究她當年為何移情別戀,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狂亂地發飆。
他是季石磊,一顆無趣的、冷硬的石頭。
「他好像很關心你。」
「他當然關心我啊,我們是好朋友。」她話說得理所當然,惹得他胸口怒火更熾。
既然他們倆感情如此融洽,為什麼不在一起?因為她又移情別戀了嗎?還是他不夠有錢,不能幫她挽救家族事業?
這些年來,她究竟交過幾任男朋友?跟每一個都維持良好的關係嗎?
是否每次在他這裡受了委屈,她就楚楚可憐地找她的「好朋友」傾訴?她會哭得梨花帶雨嗎?用那嬌弱不堪的模樣勾惹男人的保護欲?
該死!
季石磊咬緊牙關,強悍地壓下體內每一分不馴的怒意。
他在嫉妒,嫉妒每一個跟她友好的男人,嫉妒她大方地對別的男人展現溫婉風情。
他嫉妒方斯文,嫉妒那塊巧克力蛋糕,嫉妒她吃蛋糕時,那愉悅又恍惚的神情,不屬於他。
是的,他在嫉妒,瘋狂地吃醋,可他絕不會讓她知道這一點。
他清冷地揚聲。「方斯文要載別虐待你,你經常跟他抱怨我對你不好嗎?」
她怔了怔,別過眸。「你下會連我跟朋友說什麼,都要管吧?」
為什麼不敢看他?心虛嗎?
「如果你想抗議,可以親自對我說!」怒火與妒火在胸口交織,他就快持不住鎮定,掛不住喬裝的面具。
「我抗議有效嗎?」她自嘲地輕哼。「你一定會說我是董事長,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
「我說錯了嗎?」他驀地欺向她。「這些難道不是你該做的嗎?」
「我沒說不是——」
「還是你希望我寵你?沒問題,只要你說一聲,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負責把公司救起來,你只要在家當你的大小姐就好!」
其實,他心底是這麼希望的,希望能寵她、呵護她一輩子。十年前,他就是為了能得到一把鋒利的劍守護她,才遠赴他鄉。
是她任性地斬斷了兩人的關係,如今卻埋怨他苛刻,跟另一個男人訴苦……
他不眠不休地努力,手中終於握著劍了,為何反而不能擁抱她?為何她已經不需要他的擁抱了?
這份痛,她明白嗎?
「我不用你寵我!」她尖聲反駁,水樣的眸融進他燃火的眼裡,彼此相抗。「你不要老是把我當成那種膚淺的千金小姐,我不是!十年了,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從前那個艾織心了!」
對,她不是,她變心了,移情了,她不再愛他——
季石磊嘶聲低吼,好想傷害她,卻又想狠狠地吻她。
「季石磊,你放開我!」
他也想放啊!十年了,他為何還放不下?為何仍被同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你可以依賴我的……」他迷濛地望著她的唇,那倔氣又可惡的唇,微微地分開,吐露著魅人的馨息。
「你不是要我別依賴你嗎?」
「別說了!」他不許她頂嘴,一口咬住那軟嫩的唇。初始帶著幾分彷徨與不確定,接著,排山倒海的情慾襲來,狂野地肆卷。
他一把將她抱起來,鉗住她纖細的皓腕,將她抵在牆面,然後低頭,肆意啃咬她柔潤的玉頸,將那當成可口的點心。
有多久,不曾這樣親近她了?情慾在體內勃發、甦醒,他不覺憶起當年,是如何生澀又激烈地與她做愛。
至今,那滿足卻又永遠不夠的滋味仍鮮明地烙在心版,不知有多少次在夢裡,他一遍又一遍地要她。
有時甚至會在半夢半醒間驚懼,怕自己弄壞了她……
「石……石頭……」她彷彿有些無法承受,細細地嬌吟,卻只是火上加油,更添旖旎氛圍。「拜託你……」
拜託什麼?放開她?還是充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