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長賓再次一愣,迫在眉睫的金錢壓力卻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房契上。如今這棟房子是最後希望,要是無法拿房子抵債,他就完了!
「你……你胡說什麼?總之快把房契交出來,否則——」
轟!
韋招男握著球棒往門板上奮力一敲,在這寂靜的夜晚裡,只要耳朵沒壞的人都會被這轟然巨響嚇醒。
明亮的日光燈下,就見木製門板上凹了一個洞,韋招男依舊握緊球棒,面罩寒霜瞪著自己的父親。
「要房契沒有,要球棒倒是有一支,你有種就動手,但我和媽媽絕不會任你宰割,還有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警察就快到了。」
「什麼?」韋長賓臉色大變,果然就聽見刺耳的警車鳴笛聲由遠至近。
他有案在身,要是被抓到——
「詐欺罪起碼可以關個兩、三年,恭喜你自投羅網。」
韋招男冷笑一聲,便伸手將二樓的日光燈全都點亮,讓警察更容易在黑夜中找到目標。
韋長賓見狀,心知自己如果再不逃跑就沒有機會了,只好循著來時路倉皇逃竄,低咒連連的衝出門外。
直到再也沒有韋長賓的影子,一樓也沒再傳出怪異聲響,韋招男才如釋重負的放下球棒,走到母親身邊。
「媽,你沒事吧?」她伸手攙扶常月娥,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我……我沒事。」常月娥虛弱地搖頭,身體止不住顫抖。
其實她的身體並不痛苦,然而太多的憤怒怨恨在心中激盪,讓她無法平順呼吸,結果才剛說完,她就眼前一片黑暗,接著癱軟了下來。
「媽!」
韋招男大聲尖叫,雖然及時扶住母親,卻不知該怎麼急救,整個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暗自祈禱警察快點抵達時,樓梯間卻再度傳來動靜,接著就見一抹高大人影衝上二樓。
她循聲轉頭,一看到來人,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大聲求救。
「行大運幫幫我,我媽昏倒了!」她心急如焚的求助,縱然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衝進她家,卻還是很慶幸他的出現。
「我知道,別怕。」行大運連忙安撫她的恐懼,並接過常月娥讓她平躺在地。
他依序檢查她的瞳孔、脈搏和氣息,接著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用以保暖。「放心,你母親只是暈倒而已,沒什麼大礙。」
「可是我母親身體不好,邇有氣喘,會不會……」韋招男顫抖地握著母親的手,就擔心會引起併發症。
「我知道,所以我要背你母親到衛生所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先回房拿件外套,跟著我一起走。」
「嗯!」聞言,韋招男起身就想衝進自己的房裡,卻被他叫住。
「等等,你有沒有受傷?」行大運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其實心中有好多疑問想問,卻明白現在不是時候。
「沒有。」她匆匆回答。
他迅速掃視她的全身,然後才鬆手。「那好,我先背你母親下樓,你隨後跟上。」
「嗯!」她聽話的衝進房裡,隨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衝。
此時行大運已經背著常月娥走下樓梯,她咚咚咚的一路追上,在大門外遇上剛好抵達的派出所警察。
「請問有人報案嗎?」兩名警察中的一人率先詢問。
「有,是我報的案,但是入侵者已經逃跑了,我媽暈倒了,現在要送醫。」韋招男匆匆回答。
「那這個人……」另一名警察不解的指著行大運。
「我是大埔鄉衛生所新赴任的行大運醫生。」行大運立刻主動回答。「現在正要送她母親到衛生所檢查,有鑒於病人的狀況不明,可以讓她先到衛生所,稍後再做筆錄嗎?」
聽行大運這麼一說,其中一名警察這才記起他。
「原來是行醫生,稍後做筆錄當然沒問題,我們先送你們一程。」兩名警察終於卸下警戒,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自己有開車,我會跟在後頭,病人先麻煩你們了。」行大運邊說邊將常月娥抱進警車,然後又回到雜貨店門外。
韋招男不解他為何回到門邊,才坐進警車又走出車外。
「行大運?」她無助地叫著漸行漸遠的他,明知兩名警察都在身邊,她還是感到不安,彷彿只有他的陪伴才能止住恐慌。
「沒事,把你家大門關好我就跟上,你趕快上車吧。」他安撫似的勾唇微笑,那笑容雖然很淡,卻具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聞言,韋招男這才稍微安心。
她點點頭,縱然希望他能跟在身邊,卻還是坐上了警車,讓警察載著母親直奔衛生所。
關好大門後,行大運也坐上向雄伯借來的車,打算跟上前方的警車,只是他才剛把車子發動,幾名早已驚醒的鄰居忍不住向前表達關心。
「行醫生,這是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招男她媽怎麼啦?」
「好像是有人闖空門,她受到驚嚇昏倒了,今晚可以拜託你們幫忙看一下雜貨店嗎?招男忘了帶鑰匙,我只把大門關上沒有上鎖。」行大運避重就輕,雖然解釋了常月娥昏倒的原因,卻沒有解釋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
「什麼?竟然有人闖空門?!」鄰居們驚訝低叫,不敢相信治安良好的大埔鄉會發生這種事,於是產生危機意識,自告奮勇幫忙。「好好好,我們等下就到招男家把鑰匙拿出來,替她把前後門都鎖好,順便幫她看店。」
「那就拜託你們了。」行大運感激一笑。
「不過是件小事,既然醫生你趕時間那就快走吧,我們不耽誤你了。」為了不耽誤行大運救人,所有人紛紛讓路,目送他離去。
就在行大運離去後,幾名鄰居圍在一起八卦。
「到底是哪兒來的小偷,怎麼那麼大膽哪?」
「是啊,我剛剛還聽到好大的聲音,該不會是招男被打了吧?」
「老天,希望兩人都沒事。」
「話說回來招男她媽身體好不容易好了點,沒想到……總之那小偷真是可惡,一定要下十八層地獄!」
一群人議論紛紛,直到罵夠了,才一起走到韋家把該關的燈、該鎖的門、該拿出來的鑰匙通通弄好,然後再七嘴八舌的討論明天應該幾點到衛生所探病,順便送些食物過去,最後還不忘貢獻自家豢養的猛犬綁在雜貨店門前,負責擔任守衛的工作,若是又有小偷,肯定吠到全村的人都爬起來扁人。
就在一群人拍桌定案、各自解散回家後,始終隱匿在暗處的韋長賓這才懊惱的探出身影。
該死,原本他還打算趁亂再潛回家中偷房契,沒想到那些雞婆鄰居竟然把狗綁到門前,這下子他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認命空手而回?
要是知道那個不肖女報了警,剛剛在上樓偷房契前,他就該先到櫃檯偷拿個幾千塊塞入口袋,省得現在他連坐出租車的錢也沒有,真是太可惡了!
第7章(1)
在做過幾項檢查後,所幸常月娥並沒有大礙,兩小時後就清醒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行大運還是堅持留她在衛生所裡繼續觀察。
只是衛生所早就下班了,常月娥不想麻煩行大運,幾次都想起身回家,卻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只好乖乖躺回病床上,接著便睏倦地陷入沉睡。
眼見母親沒有大礙,韋招男始終高懸的心終於放下,趁著母親熟睡,她走出病房到診療室向行大運道謝。
「行大運謝謝你,不好意思麻煩你到這麼晚。」她一臉疲憊的走到他面前。
「不過是件小事。」行大運將目光從病歷表轉移到她身上,發現她滿眼血絲,看起來是那麼沉重疲倦。
她真的累壞了。
捨不得她如此疲憊,他立刻從辦公桌後方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涼被放到診療台上,然後轉身建議。「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你就睡會兒吧,你母親我會照看。」
她苦笑搖頭。「就算躺了也睡不著,還是算了。」
「就算睡不著,躺著休息也好。」他不苟同的微微皺眉。
她卻還是搖頭,接著便靠著他的辦公桌,盯著窗外的夜色發呆。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她全身疲憊,雙眼乾澀,但在經歷這一連串的風波後,憤怒讓她無法合上眼睛。
直到現在,她都還無法相信那男人竟然出現了。
她以為他早就死了。
就算沒死,也不該有那個臉回來,甚至厚顏無恥的說出那些話。沒有一句懺悔抱歉,竟然想再次傷害她和母親——
她真的沒見過比他還卑鄙無恥的傢伙。
既然他把歪腦筋動到那棟房子上,一定會再使出什麼卑鄙手段,為了一勞永逸,剛剛她不應該讓他逃跑的,就算可能會受傷,也該絆住他的腳步,讓他被警察逮捕,省得這個心腹大患逍遙法外,讓媽媽繼續活在不安中。
就在韋招男懊惱又自責的時候,行大運無聲無息地走到她面前,將她擁入懷裡。
「一切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什麼?」
他在她耳邊低語,語調是那麼的溫柔,就連體溫也充滿著令人耽溺的安全感,竟讓她不知該為他的動作錯愕,還是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