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她參觀了整個總部;第二天她見了總管,跟著忍叔瞭解火川會的內部結構,還有她所要擔負的責任;昨天,她開始和房子裡的人聊天說話……
她是那麼努力的在學著如何當這裡的女主人,那麼積極的生活。他多麼想親自表揚她,並且告訴她,她做得很好。
可是沒有時間……今天還要繼續和「青龍組」的老大開會,一些地盤上的事不得不去解決,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去做,關於會社業務的事。
他的手伸到她額頭上,卻又縮了回去。如果她醒來,他會不想離開,但他沒有可以停留的時間。
伊籐浩司迅速的讓自己轉身,不再看著她,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們來日方長。
退回自己的房間,他無聲的關上門,然後疾步走出房間,走下樓梯。
房裡的畢煙藍突然間睜開了雙眸,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她心悸了一下,她環視四周,還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看了眼窗外,天色微明。她抿了下嘴角,堅定的下床,悄然走到那扇和隔壁房間相通的門前,側耳傾聽。
毫無聲音——她摸下了胸口,閉上眼睛,然後大膽的打開房門。
如果他在睡覺的話怎麼辦?她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了,結婚三天,她甚至都不曾看到他一眼啊!
輕手輕腳的走進他房間,她迅速關上門,生怕隔壁房間裡的亮光會把他吵醒,昨夜她等他等到兩點才迷迷糊糊的睡著,她應該要等著他回來的。
但她還是撐不住的睡著了。
她走到床邊,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這麼早,他竟然已經離開了。要不是因為看到凌亂的床鋪,她幾乎以為他不曾回來睡過。
沮喪寫在她的臉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她晚上不曾睡著就好了。
畢煙藍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再一次失眠。其實這幾天她的睡眠也是又淺又少,隨時都期待著他的出現,但他還是沒有出現。
畢煙藍坐在床沿,靜靜看著東邊天空露出魚肚白,然後準備梳洗起床。
「真是的,這麼一大早,我兒子就不在家了,那麼新娘呢?」
當她準備打開房門走出去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喧嘩。
「伊籐夫人,少夫人還在睡覺。會長今天出門前囑咐過我們讓她多睡一會。」回話的是她的貼身侍婢京香,京香的話讓畢煙藍渾身一震。
伊籐夫人……難道是她的婆婆到了?她深吸一口氣,趕緊打開房門。
「婆婆,我已經起來了。」果然,站在門口的就是在婚禮上出現過的伊籐優,她的婆婆原名叫北川優,一年前才正式嫁給了浩司的父親伊籐俊三。
「煙藍,我們一直不想打擾你們的蜜月期,所以才沒有立刻來看你們。可是我昨天晚上聽說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一直把你扔在這裡,自己整天不見蹤影?」伊籐優穿著藏青色的和服,氣質典雅。
「他在忙公事。」畢煙藍搖了搖頭,她從婆婆的眼睛裡感覺到婆婆想要和自己單獨談話,於是就把婆婆請進隔壁的小會客廳,遣退了其他人。
「我們就在這裡吃早飯,你公公一來到這裡,就和他的那些老部下們去閒話家常了,正好,我們婆媳間也能說些貼心話。」伊籐優的國語很好,她們完全不必用日文來交談。
「好啊!」終於可以說自己國家的語言,畢煙藍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煙藍,當這個火川會的當家夫人是很辛苦的。」伊籐優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了苦澀。「你應該知道,我當年就是不想做這裡的當家夫人,才會和俊三決裂,懷著浩兒……現在他叫浩司了,懷著他獨自離開東京。」
畢煙藍慎重的點了點頭。「浩司大致都告訴我了。」
「他說的一定很簡單……其實他也未必能夠瞭解我的心情。」
「如果婆婆不介意,不妨和我說一說。」她太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來到日本後,這種渴望就越來越深刻。
「好,我們一邊吃一邊說。」侍女來敲門,一會兒就送上了和式早餐。
「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吃西式的早餐,你們家以前是吃中式還是西式?」
「有時候中式,有時候西式。」畢煙藍看著眼前的味噌湯還有梅子飯團,笑了起來。「在食物上我不挑剔,什麼都喜歡吃。」
伊籐優讚賞的點了點頭。「浩司的眼光很不錯,我一直很驚訝他到底是怎麼說服你答應他的呢?你們應該早就認識了吧?」
看著婆婆眼裡的精明,畢煙藍沒有逃避。「是的,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
「在台北?上
「對!」
「那真是緣分不淺,難怪……」伊籐優隱而不說,她欣喜的打量著畢煙藍。
畢煙藍微微臉紅了。「婆婆,趁熱趕緊吃吧。」
「我和浩司的爸爸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的,說是緣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孽緣.我的家庭雖然不算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開了一個茶道教室,生活也算是富裕盈實。」伊籐優談起了自己過去的經歷。「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黑道中人,然後和他相戀,並且準備結婚。那個時候他才告訴我,他是火川會的繼承人。」
畢煙藍看著婆婆的臉,從那幽長的聲音裡,她感覺到當年他們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刻,並發生過許多刻骨銘心的故事。
「我們家包括我在內,都痛恨這些以暴力來解決問題的黑社會幫派,不管他是誰,我都可以接受,但就是無法接受他用暴力來生存。」伊籐優目光清澈的看著自己的媳婦。「煙藍,所以現在的浩司讓我很擔心,我勸過他無數次,要他放棄火川會,不要從事這個行業,但他告訴我,只有這一條路,才能讓他更快成功,達到他所想要的權力和金錢。」
畢煙藍微微的皺起眉頭。「浩司並不是那麼貪財的勢利者。」
「我看到了你,我想我明白他當初說這些話的意思。你可是鼎盛集團的千金小姐,如果他只是個平凡人,他怎麼可能娶到你呢?」
「不是的,婆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捨棄一切的身份地位。我什麼也不要,只要和他在一起……」畢煙藍的情緒有些激動,她在五年前就決定了要跟著他走,不管未來是苦是甜,她早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拚命?」伊籐優也皺起眉頭。「他為了得到這個位置,那過程簡直就是驚心動魄,我根本不願意去回憶過去五年的事。他雖然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但這是個只講實力不講親情的地方,他必須要拿出真本事讓手下人信服,才能順利接位。」
「那種過程,我想是我不能想像的。」畢煙藍也知道,那應該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黑社會的人不管在什麼年代,都是信奉著以暴制暴的生存法則。
「這些事讓浩司自己告訴你,我還是先說我的事吧。」伊籐優不想讓她更加擔心,這才扯開了話題。「我獨自一人把浩兒撫養長大,而他的爸爸也一直在尋找著我們,你應該知道我之前嫁過人吧?」
畢煙藍點了點頭。
「那是個很老實的大好人,在我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是他幫助了我。後來,我一直拒絕他,他還是鍥而不捨的追求我。他有兩個兒女,早年喪妻,直到有一年,我生了一場大病,都是他在照顧我,我這才答應了他的求婚,還讓浩兒跟著他姓常。」
「浩司說過他繼父是個很好的人,對你和他都很用心,很照顧。」畢煙藍看著婆婆臉上滄桑的表情,心有慼慼焉。
「可是他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伊籐優微微的歎息。「在浩司即將畢業的那一年,本來我們全家打算一起去內地發展,因為浩司的繼父想去上海做一些生意,而浩司又是學經營的,也想要去幫忙。結果……他卻找來了。」
畢煙藍全身的神經變得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她知道這一段應該會和她自己也有關係。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爸爸突然出現,告訴我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娶妻,始終在尋找我的下落。他也已經知道浩兒是他的兒子,他可以為了我而放棄整個火川會,只要我們一家能夠團聚……」伊籐優的聲音激動起來,那些事在她心裡留下了很深的痕跡。
畢煙藍的雙手握緊,忽然間她明白了當年他沒有出現的理由。因為找到了親生父親,他的心裡必然也經歷了很大的波動。最後,他決定和親生父親回到日本,所以也不適合在那個時候就帶她離開吧!
「我的前夫是個很好的人,當時的我進退兩難,還是決定和他去上海。但是他卻和我離婚了,他告訴我說他不希望我未來的日子都不幸福,而且他也不想再要一個心根本不在他身上的妻子。」伊籐優的眼裡含著淚水,而畢煙藍也跟著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