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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陳毓華

  她拉著弟弟的小手,向肖氏道早問好,又問了壯哥兒在學堂裡先生教了什麼,叮嚀他要專心努力。

  壯哥兒挺著小胸脯告訴阿姊,梁先生稱讚他認字迅速,聰明上進,過兩日要開始教他《千字文》了。

  鄔深深聽了又鼓勵了他一番,允諾他要是在第一回測試裡能拿甲字,就給他做好吃的點心。

  他有些沒信心。「小冽的成績比我好。」

  「不怕的,只要壯哥兒認真了,不管有沒有名列前茅,阿姊都給你做好吃的,不過就是郁香齋的馬蹄糕沒了而已。」

  鄔壯瞠大滴溜溜的眼,吸了口大氣,一臉非常難以取捨的表情。「我比較想吃阿姊的獅子頭。」

  她一口答應,壯哥兒露出垂涎三尺的笑容。阿姊做的那個獅子頭啊,他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這時昆董端著食盤從灶間過來,將菜擺上桌子。

  以前鄔家人口簡單,在炕桌上吃飯沒有什麼不便的,自從多了偶爾會來蹭飯——其實是經常——的戰氏兄弟,以及兩個丫頭,炕桌就擠不下了,於是鄔深深便讓木匠打了一張大圓桌,就算坐上十二個人也不成問題。

  比較特別的是她讓木匠將桌角下方設了擋板,可以輕易折迭,方便人少的時候不佔空間的使用,人多時展開方便。

  戰止曾問她這想法是打哪來的,她也只是笑笑說:「靈光一現咩。」

  戰止一如往常的笑了,摸摸她的發,「我的媳婦果然聰明又伶俐,想不到我的眼光這麼好。」

  鄔深深舉起粉拳槌了他一記。

  戰止也不喊痛,反倒問她有沒有痛了手?

  第十一章  千金散盡還復來(1)

  因著她和戰止的朝夕相處,雖然還不到坐臥行止都在一起,但是她清楚的感覺得到戰止其實是明白她是會做什麼事的人,就算她不解釋,或是解釋得不盡完善,他都能很自然的接受。

  被人這樣無條件的信任,有時她也會惶惑,自己能拿什麼出來回報他?

  在現代,人人都渴求著靈魂伴侶,但又有多少人能得到那樣的人,那種快餐愛情的年代,靈魂伴侶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人窮其一生都是錯過的。

  她從來沒想過在這保守又閉塞的古代能有個懂她,瞭解她,明白她的男人,莫非她那孤苦的上一世,加上吃苦耐勞的這一輩子,在那些說不出道不明的個中苦楚裡,老天爺在百忙之中看見她了,將他給了她做為補償?

  愛情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太重感情,所以從不讓誰輕易走進自己的內心,可一旦在乎了,那個人就是走進她心裡的那個人了。

  她能回報他的,也就只有自己全心全意的一顆心。

  「肖大娘,深姊姊,淺姊姊,大家都早,我來了!壯哥兒,上學要遲了,你快點!」過了個冬天,身高往上竄高一截的戰冽背著書包,神清氣爽的出現,尾隨而至的是戰止。

  戰冽一身的月白衫子,戰止卻是雲青的領,紫青的衫,巖灰色馬褲,簇新的布鞋,要不是他那把鬍子,好吧,其實也不賴,簡直稱得上是俊逸非凡了。

  看起來大伙今天都有志一同穿上新做的春衫,而戰止看她的眼光裡也有幾分不同,她不施粉黛,素顏象牙膚,飽滿的額頭,宛如天鵝般修長的脖頸,那樣靜靜坐在那裡,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素雅得令人移不開眼睛,相較大半年前剛認識她那會子,她身上的冷清已然褪去不少,身上也添了許多沉靜。

  鄔深深發現他的視線毫不掩飾的帶著熱烈而奔騰的感情,不自覺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冽哥兒吃過早飯了嗎?」肖氏溫柔的笑著,對戰冽噓寒問暖。

  「還沒,大哥做的飯要不是焦了,要不就很難吃,還是淺姊姊的飯菜最好吃了。」

  他話才說完,頭上便挨了戰止一個栗爆。

  戰冽「哎喲」喊叫,嘟起嘴來,「人家說的是大實話嘛。」

  「就在我家吃吧,我二姊做了很多餅,還有你愛吃的炒雞蛋。」壯哥兒指著大圜桌上擺好的飯菜,得意的說道。

  「我去洗手,你知道那菜糰子裡面包什麼餡嗎?」戰冽一看那黃燦燦的炒雞蛋、開胃的大拉皮,用菠稜菜搾汁混入麵粉裡揉成翠綠可愛的菜糰子,口水已經氾濫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是我最喜歡的豬肉蘑菇餡。」壯哥兒瞞嘀咕咕的領著戰冽去洗手,其實真的用不著他帶領,戰冽也知道鄔家的洗手井台在哪裡,這些日子耳濡目染,他太知道來鄔家吃飯首要的事就是要洗手,因此不用大人吩咐,為了吃上一口鄔家二姊的好吃食,當然得先把手洗乾淨啦。

  一家人熱絡的吃過早飯,該收拾的人負責收拾,該上學的手牽手上學去,至於戰止和鄔深深漱了口後,鄔深深道:「我們去一趟鎮上吧,把積在手頭上還沒辦的事給辦了。」

  「我去和陸大叔借牛車。」他總是先想到她。

  「牛車就甭借了,散散步好嗎?」

  戰止看著她慧黠的眼神,勾唇一笑,「得令!」

  於是,趁著太陽還未出來,鄔深深帶上了銀子,小兩口出門了。

  戰止和鄔深深到了鎮上就去了牙行,接待他們的是個臉上看起來有幾分滄桑閱歷的漢子,姓許,聽說他們要買荒地,略略有些訝異,不過倒也沒說什麼就是。他幹這牙人半輩子,遇見的買家諸多選項裡荒地是最乏人問津的,就算真的開墾了,也不見得就能產糧食,這對小夫妻……姑娘是繫著大辮子的,莫非是兄妹?倒是稀奇得緊。

  他也不含糊,很快照戰止的要求找到兩塊荒地,一塊距離沙頭溝太遠,四周也無山陵池塘,別說照看不方便,買下來也是無用,鄔深深毫不考慮的否決掉,另一塊地位在鎮子外北面六里處,中間帶有河流經過,那片地少說有七十畝地,要價一百二十五兩。

  兩人對看一眼,心想要是買下,不管想圈多少鹿都不成問題!

  許牙子告訴他們這塊地是公告後賣不出去再折數的價錢,他們若真有心要買了,是撿到天大的便宜。

  也對,七十畝地,要價一百二十五兩,也就是說每畝地不到二兩銀子。

  不過,不管要買什麼東西,總要親眼看過才算數,許牙子說他手頭上有些雜事要處理,和戰止約好一個時辰後在鎮口見,再帶他們去看地。

  戰止瞄了鄔深深一眼,見她點了頭,兩人便離開牙行。

  「我們買一輛馬車吧,有輛車,往後你我要出門辦事都方便,老是靠兩條腿實在不便。」這男人性子沉默,無論她要做什麼,從不指手畫腳,全憑她自己作主,可並不代表她不尊重他。

  「好。」

  於是他們去了鎮尾的車馬行。

  鄔深深安靜的坐在車馬行的待客廳裡喫茶歇腿,讓掌櫃的帶著戰止去看馬車。她一直有種觀念,男人天生血液裡對車子、機械這類東西的直覺就是比女人強,與其她跟著去說東道西,不如全權交給戰止,她在一旁等著就好了。

  一刻鐘後,戰止和掌櫃兩人回來了,戰止輕拉她的手。「我帶你去看馬車,要是不喜歡我們再換。」

  車馬行外是寬闊的廣場,廣場上停著一輛黑漆平頭馬車,車子看起來古樸不起眼,沒有任何花紋雕飾,鄔深深不說好壞,進了車內梭巡一遍,車內意外的寬大,就算坐上好幾個人也不成問題。

  「馬是上好的,力氣大又溫馴,是我們車馬行裡最聽話的牝馬。車架子是結實的榆木,跑起來絕不顛簸。」掌櫃的說得天花亂墜。

  這時代的馬車再舒服哪能和現代的轎車和飛機比,不過,鄔深深還是笑笑贊同掌櫃的話,對戰止點點頭。

  銀貨兩訖,鄔深深花了二十七兩銀子,買了這輛馬車。

  「那就由小人來替夫人效勞。」戰止做了個彎腰邀請鄔深深上車的動作,他不介意當一回車把式。

  鄔深深掩不住喜悅。「我坐車轅和你作伴吧。」哪有他駕車自己坐馬車裡的道理,這不是把他當車伕使了?

  「請夫人不要剝奪小人的樂趣。」

  「那你可要把車駕好,要是顛了本夫人,可有得你苦頭吃的。」她看得出來戰止的躍躍欲試,故作凶狠狀,其實雙頰帶著止不住的歡意。

  「遵命,夫人。」

  鄔深深故作姿態的扶著戰止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對戰止來說不是什麼新鮮物,他只是想讓鄔深深舒服的坐著馬車,鄔深深也能體會到他的用心,上車後車輪轆轆轉動,鄔深深把車窗打開,春天是最好的季節,繁華似錦,風也不寒,邊欣賞著春色,很快來到鎮口。

  許牙子已經等在那裡,駕著的是一輛無頂馬車。

  許牙子看這兩人穿著普通,細看也就是細棉布料而已,以為他們的代步工具也不會太稱頭,哪知人家駕駛的是黑漆平頂馬車,他不禁在心裡慶幸自己沒有以衣冠取人,之前在態度上也沒什麼不妥,要不好好的買賣要是因為態度上一個差錯,煮熟的鴨子也有可能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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