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深深默默無語好一陣子,把昆堇叫了進來。
昆堇輕手輕腳的進來,替女主子綰了倭墮髻,又替她挑了大紅金柿蒂紋衫子,蘇芳染的褙子,玫瑰紅蹙銀高腰襦裙,團福緞鞋子,一支白玉珠釵,墜著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相較以往一條長辮走天下的鄔深深,這般裝扮不僅奪人眼球,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讓喜子打扮過的戰止也不遑多讓,紅色袍子肩和袍子邊緣皆繡明菊錦簇,長髮用金鑲小冠束著,他那屬於一品大員家庭教養出來的尊貴氣質被一身裝扮突顯得更加淋漓盡致,無人能匹敵。
小夫妻倆面對面相看,鄔深深忽地一笑,笑得如春光爛漫。「請問公子您哪位?」
「敝姓戰,單名一個止字,可有幸得知小娘子的芳名?」
「小婦人已為人婦,姓名為何都不關公子的事。」
「我偏要越雷池,小娘子能耐我何?」
鄔深深嘟嘴,忍不住露出個甜美的笑容,「登徒子!不帶這樣玩的。」
戰止牽起她的小手。「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吾輩。」這話大意是說,聖人心滌世外,可以忘情,能情有所鍾的,如你我這般中庸之輩才是感情最豐富的人。
「貧嘴!」鄔深深啐他。
他湊過來親了她一口,「那麼在下有幸陪小娘子一道用早……午飯嗎?」
她只覺得全身都冒熱氣,臉紅的拍了一下他,在眾人面前這人也太不知收斂了,僵僵的說:「這還不都是你害的……」都到午飯點上了。
說完話,鄔深深自己也愣住了,自己竟然嬌滴滴的向戰止撒嬌,霎時,她本來就嫣紅的臉蛋更加的火辣辣了。
戰止樂不可支,說實在的,他沒見過這樣的鄔深深,她處事明快果斷,少有小兒女嬌態,能這麼溫存的對他說話,真是千金難買,他得小心應對,要是惹惱了她,以後收起這姿態,這夫妻之間不就要少了很多情趣?因此他只當作沒聽見,吆喝丫頭擺飯。
新宅子為數不多的下人都是戰止的人,鄔深深除了昆董和秋嬋並沒有為了要出閣而多添陪嫁丫頭,一來她覺得家裡用不著那麼多人,她整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家裡一堆人無啥用處,還有礙眼之嫌,二來賺錢不容易,何必為了充面子,白花錢買人回來吃閒飯,總之,以前怎麼過活,現在也怎麼過就成了。
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她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和她相濡以沫,會陪她一輩子的男人。
要認真的說,她身邊兩個大丫鬟也是戰止的人,不過人是她用習慣的,他也不能小氣的收回去,所以他的就是她的,沒什麼差別,對吧?!
丫頭們端了炕桌進來,忙著布箸擺盤。
「請二爺一起過來用飯吧。」鄔深深道。
丫頭領命趕緊去請人,不過沒多久便回來帶笑說道:「二爺說他已經用過飯,就不過來叨擾大爺和奶奶了。」
戰止神色自若的讓丫頭退下,回過頭倒是吃了鄔深深一個斜睇含嗔的目光。
看到妻子那紅撲撲的臉蛋,戰止心中瞬間被柔情填滿,哪還坐得住,傾過身去抱起她的臉蛋就親了一大口。
鄔深深大窘,可眼睛亮得像寶石,彩光熠熠。
戰止面不改色,還想更進一步。
「我餓了。」
「那我們先吃飯吧。」有些個不情願,可聽到鄔深深喊餓,便趕緊讓人張羅著上菜,一見到湯上桌,趕緊舀了一小碗遞到她面前。
「這湯看起來鮮,你先喝幾口。」
雪白的冬筍炒了新鮮鰱魚片,混著菌子和野雞,燉成一鍋鮮濃的湯,茄盒、糖醋排骨、爆肚,越嚼越甜的烙餅子和一盤綠油油的小白菜,對兩個人來說,這些菜餚儘夠了。
「我們成婚的事情我寫信稟告了我娘,她老人家回信說十分歡喜。」戰止抬頭看了鄔深深一眼,把鄔深深多吃了幾筷子的菜挪到她手邊。
「她不怪我們沒有經過她同意就成了婚?」鄔深深知道她的男人無肉不歡,把肉類搬到他眼前。
兩人心中都湧起股說不出的甜蜜來。
「她一直盼望著我早日成家立業,不過這會兒她說她又改變心意了。」
「哦?」
「她想早日抱上孫子還是孫女。」戰止認真地凝視著她,眼裡都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你胡扯。」他們才成婚,誰家的父母會著急到剛新婚就想孫子的?又或許戰止只是不想讓她操心戰家的事情。
不想她知道,她就當作不知道吧,裝聾作啞也是需要本事的。
用過飯,兩人坐在院子外的葡萄籐架下喝茶。
「這是在想什麼呢?」戰止刮了刮鄔深深的鼻子,悄聲說:「是想我了嗎?一會兒回房,為夫的一准竭盡心力,伺候好我家娘子。」
這沒個正經的,成親不到一天,就油嘴滑舌的盡調戲她。
鄔深深用吃奶力氣狠槌了他一下。
他一臉哀怨,他只是誠實說話而已。
戰止得寸進尺,湊過去輾轉吻著她的唇,索取又霸道,一想起昨晚旖旎的風光,他的胯下瞬間熱情起來,手便從她的衣襟伸了進去。
鄔深深把緋紅的臉埋進他的懷裡,閉著眼,任他為所欲為。
「我喜歡你,喜歡得厲害……」
小妻子那白皙圓潤的肩膀,線條優美的鎖骨,不盈一握的兩團雪白,都叫他萬分留戀,他喜歡與她肌膚相親,喜歡她在他身下失控,不能自已的模樣,最最最重要的,他見著她就情不自禁。
不消片刻,兩人回到了離開沒多久的床,一個婉轉承歡,一個食髓知味,這一折騰,新婚第一日便這樣過去了。
第十四章 聖旨到(1)
三天回門。
雖然只是隔著一條巷子,戰止也不敢怠慢,該有的禮數一樣不缺,大包小包的進了鄔家門。
肖氏看見女兒回門,心中高興便拉著鄔深深的手不放,只見她和前些日子不同,美麗大方之中透出幾分嫵媚,更加嬌艷動人了。
鄔深深從心中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親親熱熱的喊了「娘」。
「回來就好。」肖氏有些不知所云。
「娘,您這是做什麼,有話大家坐下來說,怎好讓姊夫站著呢?」還是鄔淺淺恢復得快,雖然該激動的時候沒少激動,卻十分識大體。
至於知道大姊今天會回門的壯哥兒一起床就在門口探了不下數十回,直念叨著要不從後門去瞧瞧阿姊怎麼那麼慢,在磨蹭些什麼呢?結果硬是被鄔淺淺給攔下來,好好說了他一頓,才垂頭喪氣的罷休。
這下一見到阿姊進門,他霍地跑過去,又想往鄔深深的大腿上抱,可手伸過去還未觸及就發現姊夫的眼睛亮晶晶的瞅著他看,他不禁縮了手,沒敢向前,人也悶了下來,不意,鄔深深早就發現他,朝他招手。
壯哥兒見狀跳起來,衝進他阿姊雙膝之前,環著她的腰。「阿姊,壯哥兒想你了。」
「我也想壯哥兒。」她輕刮著他的鼻子,替他捋捋頭髮,舉止還是一如以往的親暱。
壯哥兒咯咯笑,「以後我還可以過去找阿姊嗎?」
「什麼時候想過來隨時都可以,阿姊、姊夫的家就跟你的家一樣。」
他笑開了花,彎彎的眼可愛至極。「那太好了,以後要是我想阿姊煮的獅子頭,打開後門就能去找你了,阿姊會做獅子頭給壯哥兒吃吧?」
「你這小不點,想的不是我的人,是吃食。」鄔深深啼笑皆非。
「就是,小叛徒,把我每天煮給你吃的飯食還回來。」灶上有僕婦忙著,鄔淺淺端瓜果茶水過來,朝著壯哥兒「哼」了聲。
「哪是,我喜歡阿姊的獅子頭,也喜歡二姊的燉菜,先生說有容乃大,所以要通通都喜歡。」
「原來「有容乃大」是這麼解釋的。」鄔深深看了戰止一眼,捧腹大笑。
「阿姊可不能去向先生告狀,其實先生解釋過這句子的意思的,我……我只是照字面……照字面搬回來用著……」他詞窮了。
「是照字麵糊弄我們是吧?」
說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壯哥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了。
鄔深深拉過他的手,「要不你將先生的解釋說給阿姊和姊夫聽聽。」
壯哥兒受到鼓舞,略帶稚氣的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說的是海能容得下這麼多山川河水,是因為它的寬大,人也應該學著海的大度,要容人所不能容,就能無所不包,無所不容了。」
鄔深深重重在壯哥兒的臉上親了一口。「壯哥兒說得好極了,有賞!」
受到稱讚的小不點一臉驕傲,聽到有賞,更是笑得小牙全都露了出來,一整個憨態可掬,微仰著頭,靜等著賞賜,鄔深深掏出一隻香囊,倒出個色澤清潤,瑩透亮白的玉蟬。
蟬在古人心目中地位很高,玉蟬若佩在腰間,諧音「腰纏(蟬)萬貫」,若佩掛在胸前,取蟬之鳴叫聲,為「一鳴驚人」,深受科舉士子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