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全是辰星。
「你你你你你……你跟辰、辰星天女……你你你、你們——」龍主話都說不全了,雙眸凸瞪,險些在人臉上恢復成「龍眼」尺寸。
「你剛不是全聽到了?」好望懶懶瞟來。在他自言自語之際,已經透露很多了,幹嘛一臉驚嚇?
龍主額際已隱隱浮汗:「我以為你遇上哪只小女妖,或者花天女……」完全沒把辰星列入假象之中。
「沒有,從頭到尾都是她。」好望此言,打碎了龍主最後一絲僥倖。
讓他苦惱、讓他思量、讓他懸掛心上,都只有辰星一個。
龍主彈跳起來,面露惶恐:「你怎麼敢?!連戰鬥天女……你都敢招惹?!你不怕被她一劍砍死?!」
先前只擔心兒子會對於成為天女使獸,感到難堪,心中不快,進而故意違逆天女,導致最後與仙界交惡。
卻給忽略了,還有這種可能性——
兒子把天女給……「欺負」去了的可能性。
老三怎會喜歡那種冷冰冰的女娃呀?
她既不可愛,又不討喜,也非男人心儀的溫柔嬌嬌女呀!
事實擺在眼前,龍主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現實。
他抹抹臉,重新坐回好望身邊。
「你就是跟她……那個之後……她立刻開口說要解契?」
「嗯。」
「看來……你表現真的不太好……」沒討女人歡心,才在燕好之後,換來對方翻臉,不留情面。
因床上戰績不佳,而被解契的使獸……老三是頭一隻哪。
好望除了捂臉、歎氣、打擊,沒能做出其他辯解。
事情好像哪兒不對勁。
那是,實在太銷魂、太歡快,他雖然失去自制,也不至於忽視她的反應。
不單只有他,沉醉迷亂,她的回應、她的迎合,在兩人最貼近,最無距離時,他都能清楚感受到。
她接受著他,渾身的戰慄、酥軟、熱燙,無論多麼細微,在她體內的他,沒有錯過任何一些些。
她因他,而逐漸加劇的喘息。
她因他,而越發紅嫩的身子。
她因他,溫潤、汗濕;顫抖、哆嗦;閉合的長睫,微微水亮;鎖在咽喉內,那壓抑的甜美申吟;環在他頸後,陷在他背肌間,纖細的十指……
她並不是沒有得到快樂呀……
「再不然,就是她突然想通,拿你當使獸,不如拿你當情人來得好,乾脆解除契約,不讓旁人感覺你是她的一隻寵物。」龍主說著,雖然這話聽來,自己也不怎麼信,勉強……聊表安慰。
這樣,兒子心情會好一點吧?
龍主一席話,沒有帶來撫慰,卻令好望心中那股不對勁,找到了一絲曙光。
並非龍主說中了什麼大道理。
而是,他學著龍主思維,跳脫了床技表現的優劣、被拋棄不要的內心打擊,定下心,去想,去看,去揣度,她從不複雜的心思。
她解契的理由,豈會難懂?
「兒子呀……」龍主喚著好望,打斷他思忖。
「嗯?」
「父王房裡有『金剛砰砰丸』,吃了,勇猛有力又持久,你需要的話,父王送一罐給你。」貼心的父王,為孩子的床事幸福,憂心忡忡。
「……」啐!留著自己慢慢吃吧!
第8章(1)
她的心思,實在是猜不透……這幾日裡,她有說過話嗎,印象中,連一個字也沒有。……難道,她是啞巴?!
美麗的母貔貅——鈴貅,成為辰星天女的新使獸,已有數十日,對於她的主人,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鈴貅搖著頭,淡粉色的發,隨其輕搖,曳下星芒,否認;「不對,那時她明明開口,要我們先替龍主三子解毒,她會說話,不是啞兒。」
但為什麼到現在,她都還沒跟她說過半句話?
悶死人了……不,是悶死貔貅啦!
原來……當使獸是這般無趣的事。
非也,是她的主人太過無趣。
無趣到整日待在老松樹下,閉目打坐,偶爾調息順氣,像尊石娃娃,靜俏,無聲,不吃不喝,不聊不睡。
「唉,無趣。」鈴貅吁息長歎,乾脆再趴下,繼續睡。
反正睡醒後,眼前的人事景物,一點變化也沒有……,不,就算她離開個三四天,再回來,一樣是老松,天女,打坐,無趣……
「她的上一隻使獸,一定是受不了這種無聊,才跟她解契吧。」鈴貅昏昏欲睡前嘴裡含糊的嘀咕著,」幸好還沒訂契……再這麼悶下去,我會逃走先……」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辰星在此刻,睜開了眼。攤開右手,凝聚週身煙嵐,將他們納入掌間,宛若繞指柔腸,隨她拿捏。
武卷的最終一式,她習全了。
辰星淡淡斂眸,望向手心,煙絲裊裊流動,帶些高山冷息,竄進膚肉,讓她十指冰寒。
即已習全,接下來……換她去找夭厲。
辰星行事作風向來速戰速決,不喜拖泥帶水。
與夭厲之戰無可避免,總歸要來,既然如此,早與晚有何差別?
她想盡快結束一切。
不管最後結果為何,拖著只會使她舉棋不定,勇氣逐漸消失。
會開始,卻步。
辰星不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她輕巧站起,身姿如風,袖一揚,形已消。
當鈴貅睡到盡興,打著呵欠,揉眼醒來,她以為該一成不變的景致,老松、天女、打坐、無趣——
只剩老松還留守原地,佇立不移。
「人咧?!」鈴貅驚跳而起,在草屋前後急尋辰星。
真的不見了?!跑哪裡去了?!連叫她一聲都不肯?!
鈴貅氣呼呼,撩裙跺腳,趕忙尋覓辰星氣息,一確定大略方向,拔腿追去。
「可惡!我一定要解除訂契——」呀,她們沒有訂契,目前還是」試用期」。
這種任性妄為的主人,她不要啦!
鈴貅起步太晚,早在她睡正熟的一個時辰前,辰星便離開了老松下。
現在,她站定於沉月巖上,與夭厲分據兩端,對峙。
沉月巖,山風寒峭,冷冽襲人,兩人衣袖翻騰。
靜佇的彼此,誰也不先動,只有衣物刷刷竄動。
她的素裙,他的墨袖。一如白浪,一似烏雲,在半空中,彷彿叫囂,張牙舞爪。
她與他,面容皆是淡然而平靜。
「我若是你,我會逃得不見蹤影,避開我,能多遠,便多遠。」夭厲右手負於身後,口吻清如冷泉。
「我為何要逃?」她回以冰冷語氣。
是瞧不起她麼?暗喻她該要逃為上策?
如此小看她,吃虧的那方,將會是他。
「明明,身邊已經擁有那般珍惜你的人,為了他,貪生怕死,苟且偷安,又有何妨?!」夭厲所指,便是當日搶著護她的那只龍子。
要是他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興許……他也會怕死,也會想為了那個人,活的更久,活的更長。
辰星冰凜的神情,似有一絲龜裂,因聽見了好望而……動搖。
不過,瞬間又恢復漠然。
美眸瞇細,白紗化劍,握進手心。
「我來,不是要與你同歸於盡,我是來——除掉你。
夭厲似笑非笑,唇邊那抹嘲諷,微彎,淡淡顯眼。
「你以為,憑你,也能除掉我,再回去繼續與他恩愛相依,過起只羨鴛鴦的日子?」夭厲傾首低笑,那神情,像縱容,聽她說孩子氣的蠢話。
這確實是辰星心中,默默私藏的一個小小希望。
若平安回去,頭一件事,立刻追下龍骸城,找好望,將他帶回身邊。
她唯一的歸處,就是有他在的地方。
若不能……至少,不連累好望陪她一起死。
與好望解契,理由如此單純。
絕不要他受到傷害,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就算再加上那只龍子,不一定能奈我何,情況一如先前,你和他,像兩隻逃竄的鼠……然而也好,黃泉路上有個伴才不寂寞——」夭厲笑容沒有溫度。
「只有我。」她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夭厲稍頓,見她傲立無懼,眸光瞭然。」不願他涉險,不將他帶在身邊……一心一意想保護他?」
辰星不作答,揮動手裡白紗劍,代表無意的」閒聊」到此為止。
「保護人的力量嗎?多好」夭厲口吐讚賞。
然而,他斂去了笑,雙眸狠厲,語氣再輕,再軟,也無法使那句話變得和善。
保護……
他多麼的羨慕,這種求之,而永遠不能得的力量。
指掌間,瘟息轟然漫開,霧氣瀰漫,朦朧了他的神情。
瘟息,變為長劍姿態。
「我,只有破壞的力量。」
嬌艷柔嫩的花兒,被他所觸碰,便會枯萎。
在他手上,什麼也留不住,什麼也護不了。
只能毀滅。
只有毀滅。
俊顏微仰,印堂間的黑澤,籠罩眉宇,襯得冰眸獰狠,無情。
讓他親眼見識,護人的力量與破壞的力量,究竟孰強孰弱?
煙狀的瘟毒長劍,彎曲如蛇,朝他撲襲,白紗劍化為溫柔絹水,護身圍繞。
瘟息長劍一分為多,由四面八方攻擊。
辰星反攻為守,白紗劍使得輕靈,疾速,劃碎瘟息劍鋒,身軀彷彿旋著舞姿,行雲流水。
頸上所繫之避毒珠,隨其揮劍斬擊,躍出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