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鍾曉慈及珊珊、玉華那幾個,她們總會逗得他聊上一個鐘頭。
而金赫品因為多聊就能多瞭解唐凝雪,也順著話題延長時間,如她們的願再加鐘點費。但面對這個陌生面孔,他顯然沒什麼興致多談。
「可以請您先換上這件和服嗎?」她從容的打開一件和服。
美人心並沒有男人適穿的和服,羅采綠是秉持收錢就要做事的態度,在倉庫找到了自開館以來還沒有派上用場的全新XXL特大尺碼和服,所幸是淺藍色底,不至於讓金赫品抗拒。
「鍾姊沒跟妳解釋過嗎?我不需要芳療、不需要服務,只要跟我聊一下唐小姐就可以了。」金赫品覺得面對生手真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我是會館裡最資深的芳療師,早就聽過您。」
「妳是最資深的芳療師?我怎麼沒見過妳?」見她名牌上寫著羅采綠三個字。
「您稱呼我小綠就可以了,沒見過是正常的,因為通常要最受歡迎的芳療師才有機會跟您進行秘密會議呀。」羅采綠動手夾起熱毛巾。
金赫品看她一邊答話,一邊從容微笑準備工作程序,好像無論他說什麼,她都堅持做自己要做的事。
「妳真的不用忙,我只想Talk,再說我也不喜歡有人在我身上摸啊、捏的,我沒那個閒工夫!」他已經開始感到不耐。
「難道您以為我就喜歡碰男人?」羅采綠踩了踩活動床,使之平放。
「什麼?」金赫品瞪著她。
「拿了客人的錢,就要替客人提供放鬆的服務,這是我的工作。」
望著噙著酒窩的她,他不由得疑惑她到底是敬業、還是專業?
她好像一個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小鬼都不改其志的老媽媽,固執又難以拒絕。
「您時間寶貴,換上和服坐上來吧!」她戴上手套。
「知道我時間寶貴,還要我做這無謂的事情?」
「我收一分錢、做三分事,金先生又多付了十倍鐘點費,我更不可以白領這些錢。我一邊為您服務,您一邊聽唐小姐的事,這樣一點也不會浪費時間。」
金赫品看她臉上仍然保持著堅定的笑容,又看地上冒煙的水盆、熱毛巾、為他打開的和服,瞧瞧她的手套……
這女人像是已經完全準備好了的牙醫師,想好好伺候不肯上診療椅的兒童。
在金羅集團、在百貨巡櫃、在開會時,他一向是號令天下的獅子王,哪時淪落到被逼著必須做他不想做的事?
「如果我不要讓妳碰我呢?」
「您就聽不到唐小姐的最新發展了。」
「妳——到底我是客人,還是妳是客人?」
「就是把您當貴客,我才會不想讓您浪費十倍的錢呀!」她回得理直氣壯。
「妳居然敢威脅我﹗」
「這不是威脅,照這麼說,您花一百三十塊去星巴克買焦糖瑪其朵,就算店員給您一杯水,您也拿了就走嘍?因為給您咖啡你不要。」
「這是什麼比喻?妳這麼堅持,我看妳是想藉機跟我Touch,以為我會產生反應,然後跟妳在這裡天雷勾動地火吧?」
金赫品說話毫不客氣,這就是他,自負狂妄又絕不饒人!
他怎麼會不知道?鍾曉慈那幾個人,哪一個不是在打他的主意,以為他會先開口或先動手,反正大企業總裁玩玩女人是常有的事。
但還沒等到他表示開口之前,她們只好按捺住自己,一次次姿態優雅的等下去。
真沒料到,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芳療師,竟然想方設法就是要碰他!
「您的雙目炯炯有神,皮膚光滑如雪,身體狀況很不錯,就是眼白地方黯淡了些,唇瓣也紅了一些,最近是不是勞心勞力,事情卻又達不到您默認的目標而放心不下?」羅采綠才不管他,老神在在的丟出這些話。
「誰說我沒達到默認目標?」剛才還在激她的金赫品果然生氣了。
是,最近有不少傳統企業放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金赫品開發的保養系列之一——嬌鳳漢方美飲館,虧損連連,說他這把火真燒錯了地方。那些老頑固懂什麼?
「放輕鬆,有什麼生氣的事,現在先別想。」
「我哪有生氣?我哪有想?」他兩眼死瞪著她,揚聲回擊。
「好,您沒生氣,只是肝火上升,待會兒我用薄荷精油在您頭顱後方的風池穴按壓一下,您就不會心浮氣躁了。」
「我沒說要讓妳在我身上動手!」
「那就只碰頭——」她不禁因他的固執而動氣,咬牙擠出假笑,指著自己的頭解釋,「後腦勺而已。」
看來,不讓她工作,她真的就會纏著他沒完沒了。
為了快些掌握唐凝雪的行蹤消息,讓她為嬌鳳漢方美飲館代言,建立一種時尚美艷的形象,金赫品再怎麼不悅也只得按下脾氣。
轉念一想,要是他的員工都能像這個女人這麼熱愛工作就好了。
「妳剛才說我讓妳碰,妳就會跟我聊唐小姐?」金赫品狠盯著她。
「不是讓我碰,是讓我開始工作!」
金赫品從沒空做什麼休閒娛樂,更別說把時間浪費在芳療上,但既然來都來了,這女人又用唐凝雪的消息要挾,他也只得就範。
活了三十二年,從沒有人敢跟他談條件。
由於得躺在活動床上,金赫品怕會弄皺了西裝,也只得褪下外衣,換上她專門為他準備的特大號和服。
羅采綠略略瞄了一下,他的膚色雖白,但身材竟頗有看頭。
他的胸膛很厚,連腹肌都頗為結實,再加上他那頭蓬鬆金髮,她心頭不禁浮上了「萬獸之王」這四個字。
「不准愛上我﹗」躺著的金赫品挑眉,霸氣十足的斜睨她警告。
「什麼?」羅采綠從沒聽過男人對她說這種話。
「我說……喔!」他叫了一聲。後頸在兩耳後方那條筋好痛啊!
羅采綠以稀釋過的薄荷精油用力推按的地方,正是風池穴。
「按摩這裡可以明目醒腦,更可以預防風寒,金先生小心最近感冒!」她咬牙冷笑。
「我身體好得很,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在嚇我……喔!這哪裡?」
「這是大椎穴,改善頭痛,您用腦過度,才會隨便一捏就會痛。」
「什麼隨便一捏就痛?講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樣。」他頗為不悅。
「放心啦,您的肌肉發達,有健身習慣,離死還很遠。」
「我有在運動怎麼還是那麼痛,分明是妳故意整我,按很大力吧?」
不管她怎麼說,暴躁又愛挑剔的金赫品就是有辦法亂罵一通。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被輕音樂圍繞、精油熏香的氣氛,以及羅采綠精準力道的按壓下,一邊哇哇叫喊痛,一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睡著了?」羅采綠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金赫品脾氣真的很大,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側臉,在他手下做事並不容易吧?不管做得如何他就是卯起來挑三揀四。
平時只能在電視新聞,或雜誌採訪上才能見到的金羅集團總裁金赫品,如今就在自己眼前,她不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儘管他不是為了她而來,但她確實是跟他說了話、跟他共處一室這麼久。
一個平時威風凜凜又號令天下的金總裁,現在居然在會館裡,對她罵著罵著就睡著了,真像小孩。
不過,有著一頭驚人金髮的金赫品,他的皮膚竟然吹彈可破、白皙光滑,真不符合他的暴躁形象耶!
「我一定會還妳一個完整的Madde,不要丟掉!」他突地皺起眉頭,喃喃的說著夢話。「為了嬌鳳的未來……我絕不會放過妳……可惡!」
「Madde?是小狗嗎?」羅采綠狐疑的道:「他又對誰咬牙切齒?」
「別以為我是金赫品就只有錢……」
聽他忿忿不平的話語,羅采綠也好奇,金赫品除了錢,還有什麼?
羅采綠除了是芳療師,脫下制服睡了一覺後,還是一間早餐店的助手。
因為她擔任芳療師的業績實在太差,必須要在早餐店兼職,才能賺到跟在精品店工作的姊姊一樣的錢,兩姊妹好公平攤還父親曾想成立健康飲品公司卻沒成功,因而欠下的龐大研究費。
客戶皆是上流社會千金名媛的芳療師與油膩膩的早餐店助手,是完全不一樣的工作,但羅采綠覺得兩邊都是要帶給顧客元氣的服務。
凌晨五點半,穿著圍裙的她,到附近電線桿下的垃圾集中地,放置裝滿待回收資源的麻袋。
「咦,是娃娃……」她眼前一亮,撥開一堆髒污的塑料袋,將娃娃撿了起來。
羅采綠有收集舊娃娃和二手娃娃的嗜好。
不管是髒了的、頭髮被拔光的、或是衣服破掉的,反正只要是娃娃,只要她看到了,就不會再讓它們流落在外。
「碧藍色的眼睛好漂亮,不過左眼不知道是被拔掉還是自己鬆掉的?胖胖的手腳也很可愛……」
這是個被人丟棄的北歐娃娃,棕髮乾燥凌亂,還沾上了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