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向海震求情,饒你一命。」她在這麼說的同時,海震的刀甚至沒有震動一下,似乎真的她說了算。「我要你成為可汗以後,二十年不准向中原用兵。」
「這種事,不是我能決定的。」阿史那頁丸皺著眉頭,有些沙啞地回道。
「不,你可以。」她在部落裡住久了,也不時注意大漠裡的情報,因此相信自己的判斷。「突厥戰敗後,各部落元氣大傷,莫利可汗撐著病體不死,就是想利用剩下的威信,收攏更大的力量,而這些最後不全都交給你?將來,你會是突厥裡最有權力的可汗,只要你不出兵,仗就一定打不成。」
阿史那頁丸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她說的對,但真要他隱忍二十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吞下這口氣。
猶豫過後,他試探性地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海震,動手吧。」於曦存覺得才剛與海震重逢,自己就越來越像他了,殺人這樣的話她居然也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海震就如同一個聽話的隨從,彎刀毫不考慮地劈下,就在即將把阿史那頁丸身首分離時,他突然大叫一聲——
「等一下!」他發現自己的背全濕了,就算在戰場上,也沒像這一刻這麼緊張過過,因為他知道海震真的會殺他。「我需要考慮一下……」
「有什麼好考慮的?用二十年讓你們突厥休養生息,讓大漠裡少死些人,不好嗎?」她仍是微笑,但笑得有得迷離,有些殘酷。「何況我們大可立刻將你斬了,突厥沒了可汗,保證亂成一片,五十年都不能向中原用兵亦有可能,現在不殺你,只是感激你三年前沒有殺了我,但若你執迷不悟……」美目再次望向海震的刀子。
海震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直在心裡歎息可惜她身為女子,若她是個男兒身,依她談判的功力和冷靜的心志,肯定能為朝廷打下不世的功業。
不過,也幸好她是女的,否則他這一生,將不會再愛上別人。
阿史那頁丸幾乎沒有再拖延的餘地,只能答應,當下便叫酋長取來紙筆,立下正式文書,捺下指紋,這件影響雙方久遠未來的大事,就這麼定了。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收妥文書後,於曦存故意有些挑釁地問道,這三年來她忍氣吞聲,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刻。
「可以……」阿史那頁丸回答得有些沒好氣。他開始懷疑當初沒殺她是不是個大錯誤,他迷戀的女人根本不是仙女,而是個妖女!
海震與於曦存雙人一騎,帶著部落裡替兩人準備的食物和水,便和眾人依依不捨地道了再見,踏上歸途。
只是在他們才剛掉轉馬身,阿史那頁丸的目光微凜之際,海震的話又冷冷地飄了過來——
「不准派人來追,否則我就回來再殺你一次。你知道,我的刀很快的。」
「要是我,我會直接殺了阿史那頁丸。」海震認真地道。
「若殺了阿史那頁丸,大漠變得更亂,突厥之後的演變就難說了。」望著漸漸遠去的大漠風景,於曦存有許多感慨。「控制住一個阿史那頁丸,就等於控制了整個突厥,也沒什麼不好。」
「但阿史那頁丸得了二十年休養生息的時間……」這是海震的憂慮。
「誰說的?」於曦存回頭,朝他頑皮地一笑,「我只說二十年內,突厥不准向中原用兵,可沒說二十年內,中原不能向突厥用兵啊!」
海震那顆沒讀多少書的腦子終於懂了,也對於她的古靈精怪感到好氣又好笑。
日後若阿史那頁丸想通了這一點,或者等到中原人兵臨城下的那一刻,他或許會氣得吐血吧!
「只是回京之後,不知道會是什麼局面。」海震遙想京城裡龍椅上那個人,「當初我抗旨棄官,理應打入天牢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也不是沒有倚恃。」她拍拍自己衣袋,那張阿史那頁丸捺指印的正式文書。「即便不算大功,將功抵過也是可以。」
於是兩人決定不躲不藏,回程的路選得十分堂皇,大大方方地南下後,過了長城,再西拐至甘州,因為海震要來這裡算一筆帳。
剛進甘州城,馬上有駐軍代表前來迎接,將兩人恭恭敬敬地送進甘州刺史府。
「李誠信這傢伙,心虛也不過如此,哼!」海震冷哼一聲。
引起身旁於曦存的輕笑。「他也算怕了你了。」把海震交代的人給弄丟到大漠,偏偏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李誠信,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認識海震這傢伙。
「他若不好好把那件事交代清楚,屆時我便血洗他李家……」海震早看出門簾後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故意撂下狠話。
「使不得啊!」果然,門簾後的李誠信苦著一張臉出來。「海兄,實在是小弟對不起你,但小弟也是有苦衷的,如今你不是迎回美嬌娘了嗎?」
「但她是在你這裡被擄走的。」海震冰冷的視線一凝。
「冤枉啊,將軍!」李誠信扮足了苦旦,一張臉比苦瓜還苦。「當初是京都指揮使蔡強來到我這裡,拿他的官威壓我要我交人,甚至帶了一群士兵搜索這棟宅邸……你也知道,甘州因為離突厥近,駐軍自有邊防將軍管,我是無權管轄的,又如何能抵擋蔡強的大批人馬……」
海震不理會他的解釋,板著一張臉靠近他,突然拿起手上的彎刀,就這麼往他頭上招呼——
第10章(2)
鏗的一聲,李誠信的頭被刀柄輕輕敲了一下,但見海震沒好氣地道:「要不是知道你這兒的情形,我從門口就開始殺人了!」
「感謝海兄不殺之恩啊!」李誠信狀似惶恐,其實他心裡早知海震不會對他怎麼,但自個兒也總該讓他消消氣,畢竟他的女人是在他這兒丟失的。
「你要如何賠我這樁事?」海震仍是凜著臉,口中卻大敲竹槓。
「呃,我早替賢伉儷準備好了上房,也燒了熱水,備好中原服飾,這樣算不算賠罪呢?待會兒我請傭人領賢伉儷至澡間……」
「李大人!」於曦存突然打斷他,不依地道:「我和海震還沒成親呢!別賢伉儷賢伉儷的叫!這上房,至少也要兩間。」
「啊?」李誠信的目光望向海震,有些巴結地笑,「成親不過是個儀式嘛!你們兩人的故事傳遍鄉里,大伙早將你們看成夫妻,何況,你們一同由塞外回來,孤男寡女這麼多天……」
他的話引起了於曦存的嬌嗔,但海震卻聽得很滿意,剛硬的表情終於有了些鬆動。
「行了!」他一手扶住於曦存的腰,不理她不依的捶打,逕自做了決定。「就一間房!李誠信啊李誠信,這間上房,就算你的賠罪啦!」
當於曦存沐浴好後回到那間「上房」,海震早已梳洗完畢,穿著一襲文士裝坐在桌旁,將他勇猛外型的戾氣消去不少。
「想不到你穿成這樣,還挺人模人樣的。」她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欣賞。
然而海震看著她的眼神,可就沒這麼簡單了。那飽含濃濃情慾的視線,幾乎要穿透她身上薄薄的襦裙。
「過來!雖然春天都快過了,這晚上的天還涼著,你濕著頭髮不好。」
海震拿著一塊白布,等於曦存乖乖地走過來後,便站在她身後溫柔地替她擦起頭髮。他粗笨的手勢雖然偶爾會拉扯到她的髮絲,但她仍是逸出了滿足的笑聲。
這一笑,令海震不由得往下看,想瞧瞧她的表情,然而他的角度,就這麼恰好地從她的衣領裡看了進去,那一抹香肌玉膚再無遮掩,甚至連當年的箭疤,也猙獰地落入了他的眼。
「你胸口的傷,還疼嗎?」他的眼瞳是前所未有的漆黑,這其中包含了多少慾念、遐想,心疼等等情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那麼久,早就不疼了。」柔荑按上了胸口,她淡淡一笑。
可是這個按胸的動作,卻擋住了大半美景,令海震有些不悅。「你的手還擱在那兒,分明還痛。」
她一聽,立即把手移開,這回海震終於得償所願,無恥地看個過癮。反正她遲早是他的人,先看來預習一下也無妨。
而於曦存雖然見多識廣,能這麼接近她的人卻不多,故而不知道海震竟有如此下流的心眼。「光靠這個疤,你以後就得讓著我點,不准欺負我!」
海震啼笑皆非。「從小到大,鬥嘴我可沒贏過你一回,我總不能和你比刀較技,總有一件事情要讓我佔上風吧?」
於曦存不服氣地往後抬頭,恰好對上他放肆又急色的目光,還真是「佔了上風」,不由得薄面含嗔。「你的眼睛在看哪裡?」
「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口。」他大言不慚,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來,我看看好了沒?」
無恥的一隻手,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探進她的衣襟,輕輕撫著那已然變白的傷疤。於曦存輕輕一震,卻沒有阻止他,只是粉頰燒燙燙的,渾身也輕飄飄的。隨著海震的瞳色越來越深,他的手越來越放肆,她也越來越無法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