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對此女很不耐煩,鳩佔鵲巢地逼得女兒老是要躲她,連自己府中也待不了,他是看得既急且氣。
偏偏他身為大男人,不好出面趕人,只好讓女兒跑到父親那兒去求救,鎖起兩府相通的院門,這才消停了幾日。
沒想到,她又來了。
「爹呀!我沒喝酒。」不能連她一起罵上癮,趙若瑾秋水般的眸子眨呀眨,好不無辜。
看到女兒令人心軟到不行的小眼神,趙漢陽板著臉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妻子,露出愛莫能助的神情。「沒喝酒就能推卸責任嗎?好歹你是姊姊,要照顧弟弟妹妹,不能由著他們使壞,一有錯處要立刻導正……」
「弟弟沒去。」只有妹妹。
訓人訓得正起勁的侯爺嘴角一抖,虎眼一瞪,「還敢頂嘴,是不是想挨家法?爹說著你只有聽的分,哪有你開口的餘地,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要勇於認錯……」
他使著眼神讓女兒配合。
趙若瑾從善如流的「孝順」道:「是,爹,我錯了,不該沒看緊妹妹,讓她為讓酒樓賺點酒水錢而拚命喝酒,她也是為了照顧自家生意,以後我會讓她少喝點,別過量。」
「嗯!知錯能改才是大家千金的作為,咱們不學小門小戶的小家子氣,要知道你們一走出去,代表的是興武
侯府,別人看得是你的品性,而不是你爹是誰,爹娘護不住你們一輩子。」說著說著,他都鼻酸了,兒大不由人,女大要嫁人。
他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呀!要變成別人家的了,想想心就酸,靜王那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娶到他女兒。
「我曉得了,爹,是女兒的錯,我可以去吃飯了嗎?我肚子好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行。
聞言,他又一瞪眼,「你不是剛從酒樓吃得酒足飯飽回來,爹還沒你有福氣,只能啃沙吃土喝風水。」有得吃的人還敢喊餓,太不像話了。
「可是酒樓的飯菜很難吃,吞都吞不下去,還不如我院子小廚房弄出的家常菜,我沒吃幾口,現在餓壞了。」她做做樣子夾幾筷子就停箸了,不想委屈自己的腸胃。
嘴很刁的趙若瑾喜食美食,除非真沒辦法了否則不肯屈就,酒樓大廚料理不出她所要的味道,她索性餓著肚子回府,打算叫廚藝不差的溫香熬個地瓜粥,夜裡不能吃多,會胖。
地瓜排毒,比燕窩好。一聽她捨棄上好的燕窩不用,反而堅持要用地瓜,丫頭們的表情怪異,百思不解她為何獨好農家餵豬吃的豬食,除了過不下去的百姓才會拿來當主食。
「瑜兒開的酒樓皈菜不行?」真有那麼糟糕?
趙漢陽眉頭僅皺一下,並未在意,妻子的嫁妝鋪子讓女兒玩一玩無妨,侯府的產業多,不差她那一點銀子。
「何止不行,簡直爛透了,我都要吐給她看了,妹妹只是好面子,她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還是快把酒樓收回來,別害了她。」人一有了依恃就想得多,一不小心做出錯事。
父女兩個同時看向酒樓鋪子的真正主子,眼皮子抬都不抬的徐氏雙目微垂,手捧著溫茶細細品嚐。
「咳!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呀!別故作平靜了,為夫曉得你內心正萬馬奔騰,塵揚三千里。
徐氏抬起眉,輕瞟一眼。「我腋下不怎麼樣。」
聞言,他乾笑,不自在地撫撫剛修短的鬍子。「夫人,我跟你提東,你怎跟我說西,還打趣呢!」
「你覺得有趣?」
她的話語很輕,趙漢陽卻聽得冒出一頭冷汗。
「不有趣、不有趣,甚是嚴重,二丫頭太胡來了,回頭為夫說說她,你可別氣壞了身子。」唉!夫威難振,他這夫人平時很好相處,端正大方,淑良有禮,只要不涉及她兒女,要是誰敢說趙家子女不是,她比千軍萬馬還難對付,一人能平萬里。
「只有二丫頭?」這對父女在搞什麼鬼她豈會看不懂,合起來糊弄她一人,真當她是萬事不知的內宅婦人。
趙漢陽看了看大女兒,露出要她自求多福的神情,「呃,不就喝了點小酒,還不到罪大惡極的地步,咱們也年輕過,別把小兒女的傻狀看得太嚴重,瑰麗少年陌上走呀!」
當年他為了求娶妻子也做了不少傻事,還被丈人潑過水,罵過無恥武夫,差點讓人折了腿骨。
想起年輕時的少年膽氣,自己都覺得好笑,若再年長幾歲,他肯定做不出來,臉皮變薄了。
「你認為我是為了她們到酒樓喝酒的事嗎?」男人的腦袋只有碗口大,裝的是飯粒。
「難道不是?」他一臉困惑。
當然不是,老爹你的腦容量其實不到一盎司吧!虧你和娘做夫妻快二十年了,居然不曉得她為何生惱。
不愧是母女,想法一致,趙若瑾鄙夷親爹的智商。
徐氏一見丈夫楞頭楞腦的模樣就來氣,忍不住想用杯子砸他的頭,看他能不能開竅。
「你們父女倆一搭一唱的演了一齣好戲,倒是父女情深呀!孩子都是被你寵壞了。」
「你也寵得不少……」五十步笑百步。
「你說什麼?」她冷然一哼。
老婆是花,女兒是寶,對家中女眷呵寵有加的趙漢陽趕緊拉下侯爺的臉面陪笑,「我說你跟剛嫁我時一般好看,杏眼紅唇,嬌羞含怯,眼波一睞我就全身酥軟,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啐!女兒在,說什麼渾話,為老不尊。」羞紅臉的徐氏啐了丈夫一口,打斷他羞死人的甜言蜜語。
「娘,我不在,你看不到我。」趙若瑾逗趣的舉起雙手摀住眼,表示沒看見就不算,當她不存在。
「好女兒。」不枉他寵她。
「侯爺,你都幾歲了,還跟著女兒胡鬧。」她有五個孩子,丈夫是其中之一,一見著了女兒就小了二十歲。
趙漢陽呵呵的笑著,摟過妻子香肩好生安撫。「別為女兒操心,都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母活一百,憂兒九十九,你當我惱怒她倆飲酒一事嗎?太子和靜王都在呢!這事若傳出去,她們還要不要做人?」未嫁女子和三、兩男子飲酒作樂,即使對方身份尊貴也會為人所垢病,日後便是抹不去的污點。
「大丫頭和靜王訂親了,不會有人閒話。」若是上官靜連這種事也擺不平,哪有資格娶他的寶貝女兒。
「我指的是太子和二丫頭,難道你看不出瑜兒的心思?」那孩子從小就心高,凡事都要強上別人一點。
一和太子扯上關係,他沒法無動於衷,濃黑的霸氣眉毛擠成倒八字,「太子和靜王隔著輩分,應該不會。」
希望。
「他不會,你女兒也不會?」她擔心的是自家女兒自個兒貼上去,自從大丫頭和靜王親事說定後,二丫頭就不太對勁,常嚷著她哪裡不如姊姊,有朝一日她要比姊姊嫁得更風光。
靜王已是位極人臣了,普天之下,除了坐在龍椅上那一位,誰還能比他更尊貴?皇子們都是他子侄輩,見了他還得規矩地喊一聲「皇叔父」。
而要在大楚找出與靜王比肩的男子又有幾人,再風光也不過是十里紅妝,她在爭強什麼?
「這……」二丫頭的確太看重浮誇的外在條件,小時候就愛出鋒頭,牙口沒長齊便朗朗念詩,剛走得穩就要去參加詩會,小小的娃兒擠在一堆一腳就能踩死她的少女少年之中,他看了都心疼,她卻樂在其中,享受被捧得高高的虛榮。
其實武將之家不需要才女,他更樂於女兒會幾下拳腳功夫,可是兩個女兒都愛美,怕練武會手粗腿壯的,十分抗拒,不論他如何威脅利誘都不為所動,搗鼓著什麼養顏聖品往臉上抹,抹得一張臉白慘慘的嚇人。
「爹,不能再放妹妹出去了,她和太子走得太近,我想她圖謀的是太子身邊的位置。」
異想天開的夢想母儀天下。
趙若瑾留著一句話未說,不能輕易出口。
「什麼,太子身邊的位置?!」太子良媛?
「太子不是已有太子妃?」還納了兩名側妃,一個是戴將軍之女,一個是左尚書的次女,兩人皆在朝中擔任要職。
「爹,太子再往上走是什麼你不會不知情吧!就算現在只是小小的良娣,怎知日後不會是貴妃,甚至是中宮,不要忘了靜王是你女婿……」她點到為止。
有靜王這個魔王級的大靠山,太子登基後敢不給皇叔父的小姨子一個令人滿意的位置嗎?趙若瑜再謀畫一番,靠著興武侯府這有力的外戚上位,太子也要容忍三分。
問題是她有那個腦袋,能在後宮游刃有餘,把一群心機深沉的妃子斗倒,榮登後位嗎?
不是她這做姊姊的不看好,偏偏趙若瑜她就是有臉無腦,空有美貌但城府不深,過於天真又不思上進,總以為穿越者有優勢,什麼都不用做便能坐享其成,從此呼風喚雨,天下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