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不是不好,但太危險了,一旦邊關有事就得身先士卒,軍旅生活最是受苦,沒得好吃,沒得好睡,還得忍受風吹日曬。
徐氏是心疼兒子,年過三十的她眼角已有細微紋路,兒女是父母的債,永遠也擔心不完,大的剛操心完又來了個小的,一下子煩惱他們的將來無著落,一下子憂心幾個孩子的終身大事,再來是二老的身體,人上了年紀毛病多……
「大妹妹,大哥承你的好意了,不會讓府裡丟臉。」趙永湛說得一板一眼,神情剛正,看向妹妹的眼神卻是柔和的。
「欸!別被你妹妹影響,她這些年越發長進了,不著調的事鬧得可不少,我這正頭疼呢!你們兩兄妹可不許串成一氣。」一個熊孩子就夠她耗神了,再來一個還要不要了她的命。
在眾人眼中看來傻氣的侯府大小姐在接掌了兩間鋪子後,她常托腮發呆的現象較為少見了,有一陣子常往莊子上跑,曬得又黑又瘦,活像山裡跑下來的野人,府內的人都快認不出她來。
可過了那段時期,她又發憤圖強的吃羊乳,泡牛奶浴,讓炭木似的饑膚白回來,又勤讀農書,把四季雨水和耕作瞭解得透徹,還突發奇想的自製堆肥,想改善莊子上的土壤。
好在她也怕臭,沒在院落裡制肥,她先在莊子裡劃出一塊空地試做,把絞碎的干稻、一些茶葉子,雞骨頭、鴨架子、臭酸了的泔水,田里收割後黍麥稈等雜物混在一起,每天澆水,每到三、五天翻攪一次。
半年後,第一次灑在田里,那一年的白菜長得特別好,個頭長得比別家的大不說,還翠綠脆甜,不少大戶人家搶著買,讓她狠狠的賺了一筆,地也養肥了,十分肥沃。
隔年她比照辦理,特地買了一塊地專做堆肥,二百五十畝地更精良了,作物一種下去就比別家的長得快又好,還少得蟲害,產量提高了一倍有餘。
趙若瑾一直嘗試讓稻作一年兩熟,不會種田的她用了育苗法,頭一年失敗,挑選好的谷子不發芽,爛了。
第二年又試,這次是出芽了,但暖房柴火燒得太旺,把秧苗烤死了,眼看著就能播種了卻徒勞無功。
第三年再試,第二熟的稻子來不及收,被早冬的第一場雪打死,她試到第四年才稍稍有點起色。
此後是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順利,她精心培育出的稻種能有一年兩獲的成績,每年收的稻米是別人的好幾倍,所以她的米鋪子也越開越多間,說起「謹記米行」,京城人無一不知。
現在她是京城一帶的米糧大戶,京裡的貴人大多吃的是她的米,她的米幾乎可比貢米,連皇上都指名吃過。
由於她成功的育種兩季稻,引起戶部官員的注意,管農事的大人偕同下屬官員前來請益,將兩熟稻推廣出去,好造福百姓,使得人人有飯吃,為此,皇上特封她為「嘉和縣主」,以犒賞她惠及萬民,功不可沒。
不過興武侯府已經是鮮花著錦了,不需要她再錦上添花,因此得了縣主封號的她反而更低調做人,一點也不像妹妹那般活躍,趙若瑜可是十天裡起碼有七、八天不在家,和其所謂志同道合的詩友待在京裡貴女合創的「棋蘭詩社」。
因為帶頭的是明慧公主,趙若瑜只是詩社成員,徐氏也攔不住小女兒,只得由著她讓她日日往外跑。
「娘,人家是怕兄弟鬩牆,家宅不寧,我們兄妹感情好你還抱怨呀!大哥,來吧!打我一巴掌,我捂著臉,哭著跑出去,咱們要做對孝子孝女綵衣娛親,娘見咱們不和就笑了……」她話一落下,養得白嫩如玉的藕臂忽地一疼。
娘呀!我是你親兒,不是仇人吶!掐得我胳臂肘好疼,肯定都發紫了,你這是幹啥呀!
咱們不是親的?
她娘下手真狠。
「我還讓你大打出手呢!你就整日胡鬧吧!也不知為你娘分憂,人家說女兒是娘的小棉襖,你這哪裡貼心了,分明是來討債的。」愁得她一日都不安心,少眠多夢。
「有我們讓你煩也是娘的福氣,您瞧瞧那些沒下崽的女子,她們的日子過得多淒涼,你可生了四個,多威武。」娘親好勇,不畏生產的痛和面臨生死關,這時代生孩子是拿命去拚,多少人就這麼一闔眼便再也起不來。
她很佩服娘的勇氣,換成是她可能要考慮再三,現代有無痛生產她都不想要生孩子了,何況是在醫藥落後的古代,太冒險了。
徐氏聞言氣笑了,蓮花指一伸往女兒腦門一戳。「我還得感謝你們讓我鬧心嘍!真是好兒好女。」
「瞎了、瞎了,戳到眼睛了……」
趙若瑾吃痛的摀住左眼慘嚎,一手負於身後輕揮,要兄長先走一步,免得趕不上考場應試,兄妹倆心意相通地不需言語,趙永湛笑著一揖。
「真戳到了?」徐氏大驚。
「真戳到了,娘,我看不見了。」她兩手往前一摸,裝瞎,假裝什麼也看不到,急得她娘快落淚了。
「哎呀!怎麼辦,快讓人進宮請太醫……」驀地,徐氏覺得不對,她只用一根指頭戳人,怎麼會兩眼都傷著了?
頓時,她臉色一沉,那表情之難看呀!都快把肝給氣爆了。
「娘呀!別瞪人,你瞪得我害怕,女兒膽小。」趙若瑾佯裝發抖,躲在丫頭身後當縮頭烏龜。
姑娘家長大了,身邊的丫頭也添人了,趙若瑾多了兩名大丫頭,一個叫止鶯,一個叫止燕,兩人是表姊妹,逃荒來的,從東北輾轉來京城尋親,尋親不成自賣己身。
這是表面上的說詞,事實上這兩人是西南養出的女暗衛,身手了得,都有功夫在身,身懷絕技,是上官靜送來的護衛,平時是服侍人的丫頭,一遇危機化身虎豹,挺身相護,是趙若瑾收過最滿意的禮。
「膽子小還敢往莊子跑,還越跑越遠,你自個兒說說你有幾座莊子了,其中一座居然是溫泉莊園,把元陽長公主那座園子給比下去,害我每次一見長公主就覺得她想生啃我。」狐狸盯住肉的感覺,背脊涼颼颼。
元陽長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但不是皇后所出,生她的是李貴妃,如今的安懿太妃,太后與安懿太妃是死對頭,先帝在世時兩人就非常不和,常為了爭寵而鬧得後宮不寧。
先帝死後,後宮最尊貴的兩個人才稍稍平息,而新帝上位總要拉攏人心,為了安撫安懿太妃的娘家人,便封已嫁為人妻的皇妹為元陽長公主,以示聖主的恩德和無私。
其實在元陽長公主之前還有一位明陽公主,但明陽公主福薄,才滿二十便因病去世,其母出身卑賤,為浣衣局宮女,故而死後未追封,也未福蔭其夫家,無子的她葬入皇室陵墓。
受封為長公主的元陽性情驕蠻,為人刻薄寡恩,仗著高貴的身份自以為高人一等,凡事愛爭強,樣樣都要最好的,她虛榮心重,喜歡四處炫耀宮中賞賜下來的財物,身邊人越吹捧她越開心,樂在其中。
偏偏有個不長眼的趙若瑾撞到槍頭上,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該說瞎貓遇到死耗子,有戶被眨職出京的官員急於出售祖產好籌措銀兩上路,產業之一是一座種不出糧食的山頭,因為缺錢,也因為這座山不值錢,因此賤賣。
趙若瑾與這官員的女兒交好,趙永真也與其弟同窗過三年,憑著這層交情,好友靦著臉求上門,趙若瑾二話不說的出錢買下,只花了五千兩,還額外贈送二千兩給她家當路費,這戶人家感激涕零,直稱她是活菩薩。
買下山頭的趙若瑾原想閒置不用,她手上的鋪子、田地多到管不過來,哪有閒情逸致開山辟徑。
只是有一天她心血來潮帶止鶯、止燕到山裡打打野味,無意間發現一處泉眼,水是熱的,不斷冒出熱氣,讓她喜出望外的決定蓋溫泉莊子。
誰知這事被靜王知曉了,特意送來五萬兩銀,他說溫泉莊子記在趙若瑾名下,但是他若來京城見駕,得以進住該莊園,她得為他辟一園子,供他休憩。
接到這傳話,趙若瑾氣得牙癢癢的,差點把銀票撕成雪花片,她的溫泉莊子為什麼要分給別人,王爺太惡霸了。
可是想到上官靜這些年的「照顧」,她咬牙認了。
有了這五萬兩,趙若瑾壓根一兩銀子也不用出,而她本來真的只想蓋一座不起眼的溫泉莊子而已,小而幽靜,但她托付錯人,把五萬兩銀票交給工部出身的趙一飛,豪氣地讓他把銀子花光,他只要給她一座既隱密又能盡情泡溫泉的園子就好。
這位趙一飛也是個傻的,居然不懂得撈油水,五萬兩盡數投入溫泉園子的建造,耗時一年半。
趙若瑾打算只要開發山頭的一隅,沒想到趙一飛卻整出了大半個山頭,建好的溫泉莊園比她所想要的大上十五倍。